番外 上海風雲(二)九門齊聚,明家四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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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國大飯店,二樓。
齊鐵嘴趴著窗戶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外麵車來車往、人流湧動,但是街上的日本憲兵卻比往日多了一倍。
坐在八仙桌邊的狗五笑道:“八爺,別這麽張望了,來吃一口吧,這牛肉西式做法,在長沙可吃不著。”
齊鐵嘴笑了笑,坐了下來,給自己斟滿了茶水:“五爺,您瞧著比我可鎮定多了。”
“這裏不是長沙,我這心裏,沒底。”
狗五並沒有那麽鎮定,他放下了筷子,歎著氣道:“我也是見過生死的人了。”
“陝西那次若不是燕大俠神兵天降,你們也見不到我了。”
“可惜,那地方太詭異,我居然失去了在地宮內的記憶。”狗五抻著額頭。
“連鷓鴣哨和陳魁首走出柞水後都失去了記憶,張家小哥更是昏迷不醒。”
“玄乎啊,真是玄乎。”
“這世上玄乎的事情多了,我們能知十之一二,就算是學貫古今了。”
“話說,那黑背老六呢?”齊鐵嘴文質彬彬,手無縛雞之力,平日裏最怵陳皮和黑背老六那等凶人。
若不是佛爺發話,他是萬萬不敢和他們同行的。
“在街上望風,這人呐,就一個字,悶。”狗五幹脆嗦起了螃蟹。
“悶好,悶好啊。那這頓飯,就不用著愁眉苦臉了。”齊鐵嘴感歎了一句。
快速夾起一筷子牛肉放進嘴裏,眼睛一亮。
齊家家訓,凡是齊家子弟在山野中看到凶穴野墳,都要封山平土,是為當地的百姓免去患難。
其墓穴中的物品因為封穴而被取出,常不忍丟棄,就在集市換取盤纏。
倒鬥淘沙的勾當,就是這麽慢慢開始的。
很多齊家祖先,是死在荒郊野外,被當成盜墓賊收斂,屍骨無存。
所以齊家人和九門其他家族不一樣,除了狗五爺年紀尚輕,不知道天高地厚之外,其他家族都苦大仇深,和他們聊天吃飯會壓力巨大。
而齊家是少有了幾代傳下來,都很樂天知命的家族,因為風水先生洞悉天機,不受凡人疲累,自知福報,不畏橫死。
所以這幾人中,就屬他和樂觀的五爺最聊得來。
狗五朝著背對著他們,盯著牆上西洋畫的修長男子作了一揖,喊道:“二爺,您難得出趟遠門,要不也來吃一口這異域風味。”
“不餓,你們吃吧。”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
狗五和齊八便不再多問,自顧自吃了起來。
二月紅聽著外麵的車水馬龍聲音有些出神,眼前西洋畫那天使魔鬼也讓他心裏迷糊。
二月紅心中安定,變遷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他不想離開長沙,但是張大佛爺連夜上門,半個時辰後才離去。
那晚,二月紅接受了隱秘,打破了自己十幾年的慣例,踏出長沙,來到了上海。
雖然他不敢信佛爺所說的仙神之事,但狗五險死還生卻失憶,再看日本人的變化,這次的確是捅破天的大事。
他與武當山的周道長交好,也於前日收到他傳信。
信中明說武當和上清派、龍虎山等也在找一件落到日本人手中的古物,希望得到二月紅的幫助。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能引得這麽多道門中人關注。
他看向狗五,從陝西回來之後,狗五便忘記了那日地宮中的一切。
隻知道是大恐怖、大至高之物。
足以讓神州陸沉、天地倒轉。
咚咚咚。
咚,咚。
三短兩長的敲門聲響起,聽到這個特定的敲門聲,齊鐵嘴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暫時的舒緩,連忙起身去打開房門。
打開門一看,是易了容的陳皮和解九,齊鐵嘴連忙將兩人迎了進來,然後關上了門,連忙問道。
“怎麽樣,跟住了他們嗎?”
陳皮沒理會齊鐵嘴,自顧自坐到飯桌上,開始啃起了蟹腳。
解九臉色一僵,隻好說道:“何老鬼太過小心謹慎,倒是他那個侄子夥計沒什麽城府,把一些東西都倒了出來。”
那狂妄指摘佛爺和二爺的樣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聽他們口風,那件明器,八成是到了虹口的日軍憲兵司令部了。”
狗五臉色一沉:“難不成就這麽放過他們?”
何老鬼那狂妄的樣子,他可記憶猶新。
可惜他走快了一步,不然燕雙鷹殺到,他們早就把這事解決了。
陳皮放下蟹腳,一臉怪笑道:“那邊都是日本的警察和憲兵,而且76號總部就在那條街上。”
“我是不怕死,但我們堂堂高貴的解九爺惜命,硬拉著我回來了。”
“你說什麽!你就有本事扣下他們?!”
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話,解九臉一黑,盯著陳皮就要掰扯掰扯。
“陳皮。”二月紅無悲無喜地聲音響起。
陳皮頓時收起挑釁的笑容,不敢繼續坐著,連忙站了起來。
“不管大家過去有什麽恩怨,現在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二月紅的話讓本來緊張的氛圍略微緩和了不少。
“那麽說,東西已經被他們送到了。”二月紅歎了一口氣。
事情更加複雜了。
狗五頹然的坐回沙發上,用手狠狠的砸了一下沙扶手,恨聲罵道:
“真是一群混賬東西!”
他深恨這群給日本人的當走狗土夫子,在陝北若不是這群二鬼子,他們也不至於會落到日本人手裏。
但國事如此,許多心思靈活的人都在窮則生變。
南京那汪偽政府裏麵,可是有著不少原國府的達官顯貴。
你要說都是被迫從賊,打死狗五也不信。
“五爺,日本人可真是重視。”齊鐵嘴雖然也十分不甘,但還是問道:“居然直接送到了日軍總部裏麵?”
本以為是一趟截貨的活計,沒想到現在越來越複雜,除了日本人,好像也有好幾股勢力在盯著這東西。
著實令人想不明白。
狗五敲了敲腦袋:“實在對不住,我這腦袋裏麵,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二月紅麵色複雜,他輕聲道:“佛爺,其實也未必搞清楚了裏麵到底是什麽。”
“他隻是跟我說,是張家,張家所有人,一夜之間都受到了天授。”
“必須要保住那個東西,不能讓它離開神州!”
“不然,巨神降世、生靈倒懸、山河破碎。”
“會比現在,死更多更多的人。”
齊鐵嘴知道張家的神秘和強大。
聽佛爺說過,張家人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會像天授唱詩人一樣,在生命的某一天裏,忽然腦子就會出現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讓他們產生一種強烈的欲望,一種不得不完成某件事情的強烈想法,去做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某件事,被迫變成牽線木偶,這就叫天授。
齊鐵嘴也算是見多識廣,那些古墓中各種誇大恐嚇之語也見了不少。
但“巨神降世、生靈倒懸、山河破碎”這種恐嚇,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難不成,真是神仙的東西?”齊鐵嘴疑惑地道。
“神仙,有個屁神仙!”陳皮不屑地道。
“這個國家都死了多少人了,每天死的人,都能鋪滿黃浦江。”
“要是有神仙,就這麽幹幹看著?”
“我說啊,如果有神仙,要麽是廢物,要麽是——”
“好了!”二月紅聲音一重,陳皮便不敢再言語。
齊鐵嘴站了起來,著急道:“我們必須去聯絡佛爺,現在,隻能夠指望他了。”
“來不及了。”二月紅臉色肅然地道。
“我已經打聽到了,最近去往日本的軍艦後天就要啟航,日本人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一旦回到日本,我們再有通天手段,都無力回天了。”
“那該怎麽辦?!”齊鐵嘴頹然坐下。
二月紅微微一笑:“上海商會的徐會長,昨日邀請我為日本人演一場戲。”
“剛巧,就在虹口憲兵總部。”
“可是!”陳皮有些急眼了:“這太危險了,而且您的名聲!”
二月紅搖了搖頭:“名聲不過是外物,隻要能奪回那件明器,怎麽樣都值了。”
“就這麽定了,明日我們,闖龍潭,入虎穴!”
“你說,明天有一場長沙來的名角二月紅的大戲,在虹口憲兵司令部?”明台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卻低著頭假裝扒飯,好像不感興趣一樣。
“不去不去,有什麽好看的,那裏全是日本人,也隻有大哥你呆得住。”
“怎麽跟你大哥說話的呢,明台!”明鏡輕輕拍了一下明台的肩膀,寵溺地道。
明樓和明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這小兔崽子還以為他們不知道他的身份,還在那裝糊塗。
都在飯桌上說這事了,怎麽還不明白。
這演技,還需要磨煉啊。
“這件事,是我和上海商會的徐會長共同促成的,也為了彰顯中日兩國的文化交流。”明樓故作輕鬆地道。
徐會長是他的老相識,不過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能量有限。
真正能促成此事,主要靠的是他與日本人良好的關係。
畢竟那裏是日軍的地盤。
至於理由。
長沙的張大佛爺,就在幾天前給自己打過一個秘密電報。
電報上隻是道長沙名角二月紅不日將前往上海,讓自己照拂一二,其他並沒有在說什麽。
兩人多年前交情甚篤,甚至張大佛爺也是對他隱藏身份有所了解的高層之一。
他相信張大佛爺不會無緣無故打來這麽一封電報。
作為長期隱藏在敵人心髒的眼鏡蛇,他對情報有著天然的敏感性。
結合前段時間得到了關於日本人動向的情報,以及明天參加的日本各路軍方代表。
他已經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日本人從陝西得到了至寶,正在密謀大事,關乎整個抗戰大局。
那批從山西運過來的明器,肯定不是真正的明器,說不定是什麽生化病毒、絕密情報更可能是某個關鍵人物。
但眼下軍統上海站王世安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明樓並不能動用太多軍統資源。
中央特科的杜鵑和麻雀同誌在76號潛伏,他得盡快和他們取得聯係,探查日本人到底在搞什麽。
“去吧,明台,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之喜。”他深深地看了自己這個弟弟一眼,微笑著道。
當然,除了杜鵑和麻雀,自己這個愚蠢的弟弟,也說不準能去撞撞大運。
明台依舊低著頭,嘴裏塞著東西嘟囔著:“好吧,去就去。”
“不過你得多給我幾張門票,我要帶上幾個喜歡看戲的朋友。”
“噢?”明鏡一臉八卦地問了一句:“明台,你最近交了新朋友嗎?”
“男的女的,要不要帶來給姐姐看看?”
“哎呀,姐!”明台不好意思地叫了起來:“男的!男的!”
“他叫林楠笙,是光大銀行的一個職員。”
明鏡顯然有些失望。
但是明樓暗自笑了笑。
這個林楠笙,是當年陳默群從黃埔特意調過來的一個小夥子。
被他擺在了自家弟弟身邊監視他,沒想到現在陳默群叛變了,林楠笙卻還堅持著。
不過想到陳默群,明樓的心情就不是很好,這家夥日本人不幹,就死盯著地下黨。
這些年打掉了多少同誌。
很多人說陳默群能力超群,就是不會討好上峰才被逼反,可是在他看來陳默群和76號的畢忠良也是一路貨色。
由於他們,現在好多同誌潛伏都是單線聯係,導致他雖然知道76號軍統都有他們的人潛伏著,但卻始終無法聯絡。
郵差,麻雀,杜鵑,希望你們一切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