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傳教士再次睜開眼睛，是沒有見過的天花板。
    “不，你又活了。”
    一個冰冷，像是帶有海水回蕩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莊園主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個穿著破舊船長衣服，帶著一頂船長帽的臉。
    臉色麻木，宛若僵屍。
    “為什麽要救我？”傳教士一點也沒有被複活的開心。
    他這兩天的遭遇完全是之前幾十年都無法想象的。
    死神就算了。
    超人還來了。
    最後連惡魔人都出現了。
    特別是地獄箴言被破壞，S級厲鬼加刑者被那個名為鄭吒的東方男人活生生錘死。
    厲鬼一而再在他眼前被殺死之後。
    傳教士就已經不想活了。
    沒意思。
    累了。
    毀滅吧。
    幾年前，他也隻是一個意大利鄉下的普通神父。
    當初參與了一件驅魔任務後，卻沒想到遇到了真正的厲鬼，驅魔失敗，當時一棟公寓沒人存活。
    除了駕馭了厲鬼的他。
    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這是上帝對自己虔誠侍奉多年的獎勵，他會為了普通人與厲鬼搏鬥關押了不少厲鬼。
    可是最後，他發現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上帝，隻有數之不盡厲鬼。
    自己卻瀕臨厲鬼複蘇。
    他絕望了。
    開始懷疑自己，背叛教會，質疑上帝。
    不再去管厲鬼，胡作非為成為了西西裏島上唯一的王。
    後來，船長出現了，受他邀請，傳教士順理成章加入了國王組織成為了元老之一。
    過去的記憶不斷浮現。
    自己什麽時候逐漸變得像一隻厲鬼了呢。
    傳教士已經忘記了，甚至在那個鄉下教堂中作為神父的無知且快樂的時光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他輕聲道，此刻他居然恢複了一絲作為正常人類才擁有的疲憊。
    短時間內連續被殺死又複活殺死又複活的傳教士，已經心如死灰。
    船長並沒有理會傳教士那複雜的情緒，作為一隻有意識的厲鬼，規則和任務被他刻在最深處。
    “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美國的國王，全部死了。”船長冰冷地問道。
    他正在歐洲清除騎士團的餘孽，沒想到美利堅的國王組織遭遇了重大打擊。
    當他收到紳士的傳信趕回美利堅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隻看到了那恐怖的光，撕裂了莊園、大地、天空，以及厲鬼。
    船長本該與那些人戰鬥。
    但他退縮了。
    他感到了真正的恐懼。
    厲鬼不該有恐懼的情緒。
    但在那一刻，他的意識之中，無論是人類那部分，還是厲鬼那部分，都感到了死亡的恐懼。
    他沒有出現，隻是搶回了死亡的傳教士。
    “屠夫、牛仔、房東、雙胞胎、莊園主、紳士、教父，短短時間內，已經死亡了七名國王了。”船長一字一頓的道，語氣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算上你，那就是八個。”
    “究竟發生了什麽，敵人是誰？！”
    雖然在計劃之中，這批國王馭鬼者也是他計劃之中必須要去掉的阻礙。
    但不是現在，更不是被莫名其妙的敵人給抹除。
    國王應該死在與東方馭鬼者的戰鬥之中。
    人類馭鬼者的最後力量應該在內鬥之中同歸於盡！
    “因為他們出現了。”傳教士艱難地爬了起來，雙目無神的看著窗外。
    “誰？！”船長看向了他。
    “不知道，超人，外星人，魔法師，氣功師？”
    傳教士冷淡地回應道。
    “以及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魔。”
    “你可以直接問他們。”
    船長頓了一頓，慢慢地道：“荒謬！”
    哪怕是厲鬼的冰冷思維也感受到了一陣不敢置信！
    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外星人、超人、魔法師和惡魔！
    “既然有厲鬼，有這些超凡力量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吧。”
    傳教士一臉無所謂。
    “人類曆史上沒有被厲鬼滅絕，可能就是因為有超人，他們才是救世主，我們隻是屈從於厲鬼的反麵角色而已。”
    他已經想開了，世界愛咋咋地，國王組織愛咋咋地，馭鬼者愛咋咋地，與他沒有絲毫關係，他隻想安靜地死去。
    “告訴我一切。”船長並未在意傳教士的消極態度。
    “我與屠夫、牛仔追尋死神的足跡過程中碰上了他們。”傳教士再次把自己的經曆分享了出來。
    包括對方有什麽能力，如何闖入恐怖公寓大殺四方，如何闖入恐怖莊園秒殺兩國王。
    聽完傳教士的情報，哪怕船長是貨真價實的厲鬼，都有一種大腦宕機的混亂。
    離譜，又某種意義上合乎情理。
    而告知了一切情報的傳教士，則再次躺了回去。
    “好了，你也知道了情報，快點讓我死吧。”
    船長沒有說什麽，冰冷死寂的眼神掃視傳教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第一次有了一種迷茫的感覺，不由得對自己發出了靈魂拷問。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去哪？
    厲鬼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殺人。
    他從沒有考慮過自己為什麽要殺人。
    因為世界上厲鬼與人類是天生站在對立麵的兩麵。
    但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其他超凡種族。
    例如外星人、氪星人。
    他們的生態位在哪？
    厲鬼該與他們如何相處。
    厲鬼，到底該不該殺這些新的種群。
    對於人類的判定，是從基因上還是意識上？
    船長意識有些混亂。
    一個人形機器人觸發了殺人規律，那麽厲鬼要不要殺了他呢？
    應該是要殺他的。
    但一個非人形的機器人裝載了一樣的程序如果觸發了殺人規律，那麽是否要殺他呢？
    邏輯感覺有些BUG了。
    躺了半天的傳教士再次睜開眼睛，看向了依舊沒有動手的船長。
    “船長，我們認識很久，卻依舊不知道你的名字。”
    船長沒有回答，他是一個厲鬼，就算有名字，那也是之前駕馭了這具軀體的名字。
    “算了，船長。”傳教士搖了搖頭。
    “為什麽還不動手？”
    “死亡對於我來說，是一種解脫。”
    船長沒有說話，隻是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並不想殺死傳教士。
    不僅是他沒有觸發自己的殺人規律。
    而是自己意識之中也不想殺了傳教士。
    “真是一個死板的人，與其說你是一個人。”
    傳教士無奈地道。
    “還不如說你更像一隻厲鬼.”
    船長的腳步停下了。
    一隻滿身鮮血的無頭恐怖厲鬼，突兀地出現在傳教士身邊，它雙手像是拚接的動物利爪，就這樣朝著傳教士抓去。
    撕拉，傳教士的胸膛被剖開，露出了裏麵腐爛的內髒。
    “你？”
    傳教士並沒有躲，他隻是有些疑惑，船長為什麽又要殺了自己。
    但他不會有答案了。
    厲鬼再次揮動利爪，將傳教士撕裂成碎片。
    接著，厲鬼張開的了巨大的嘴巴，一口一口將傳教士的殘骸吞了進去。
    骨骼碎裂的聲音不斷響起，船長卻依舊沒有回頭。
    直到，聲音消失，房間內隻剩下一攤血汙。
    殺掉一切發現自己是厲鬼的人類和馭鬼者。
    這也是一條刻在他核心深處的規則。
    房間之外，一個穿著西洋群滿臉皺紋的老婦人、一個長相怪異的小醜正在等著船長。
    “他的情報可信。”老婦人語氣陰森地道。
    一句雖然是疑問的話，但卻是用十分冷漠的聲音平淡地敘述。
    “可信，我見到了那一道光。”船長緩緩地說道。
    “他們可以毀滅我們。”
    船長死人般的眼神慢慢轉動，放在了老婦人身上。
    老婦人陷入沉默，顯然就算是有意識的厲鬼，也一時無法接受這種現實。
    如果厲鬼也能被殺死，那麽和人類有什麽區別。
    “我們還有其他手段。”小醜怪笑了起來。
    它的笑聲不是發自自身，也是屬於一種殺人規則。
    如果有普通人類在這裏，隻要聽到笑聲就會不由自主成為斷魂小醜的鬼奴。
    “可以讓必死的靈異鎖定他們。”小醜手上拿著一張照片。
    是中州隊一出場，被衛星拍到的照片。
    其他人非常模糊。
    但莊博世和鄭吒兩人的身影，卻十分清晰。
    “這是【攝影師】處理後的圖像。”斷魂小醜一邊陳述、一邊怪笑。
    “攝影師為了拍到他們的圖像，遭遇了靈異反噬，現在已經被關進照片之中。”
    “傳教士說過，必死的詛咒殺不死他們。”船長繼續陳述。
    “起碼兩人都可以用肉體硬抗殺人規律，再將國王殺死。”
    老婦人沉默了，斷魂小醜也不再怪笑。
    雖然他們是鬼馭人，但無論是智慧還是智商，都沒有超出普通人的範疇。
    甚至比一些高智商人類還要不如。
    本來隻是因為厲鬼的不死性和恐怖的殺人規律，才能徹底壓製人類。
    但若是也有另一種生物能殺死厲鬼呢。
    他們還有什麽優勢嗎？
    “他們有十一人。”老婦人看到照片之後模模糊糊的身影道。
    船長沒有在意圖像中的其他人：“不需要對付其他人，他們兩個的威脅最高。”
    “其他人，目前看來並不如厲鬼。”
    這就是厲鬼的限製，他們有人類意識，但思維往往很難拐彎。
    甚至因為規律限製，就會像是厲鬼一樣盯上誰不殺掉對方就很難轉移殺人目標。
    現在船長、老婦人、斷魂小醜已經把莊博世和鄭吒當作襲擊的第一順位。
    其餘的人，在他們眼中根本不重要。
    “接下來，我們需要繼續襲擊他們。”斷魂小醜繼續道，疑問句依舊是陳述句。
    “他們是能被殺死的。”老婦人嘶啞難聽地道。
    “既然連我們都能死，世界上就不存在不死之物。”
    “無非是襲擊的恐怖程度還不夠高。”
    船長說道：“接下來，我們需要動用鬼來電、匹諾曹、鬼教堂等厲鬼襲擊他們。”
    “測試出他們的極限。”
    斷魂小醜和老婦人都看著他。
    這三隻厲鬼，都是屬於傷害範圍雖然不大，但殺人規律都是十分恐怖的厲鬼。
    恐怖到即使身為厲鬼，也不會輕易去招惹他們。
    動用這三隻厲鬼，對於船長來說，同樣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方舟計劃，不能失敗。”船長冷冰冰地道。
    老婦人嘶啞地道：“可是我們的準備還不夠充分，而且損失了北美的國王組織，對於計劃是非常不利的。”
    “現實如此。”船長道。
    “目前正麵衝突，我們很可能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過隻要方舟計劃實施，我們將會擁有至少十萬以上的厲鬼大軍，屆時我的實力也會增強到極限，沒有人類能夠擋住我們。”
    “一旦這些厲鬼登陸華國的領地，我們將會以那個地方為據點，向全世界的人類吹響末日號角，引發毀滅全人類的大洪水。”
    “到時候哪怕他們再強，也不會是無數厲鬼的對手！”
    “等等。”斷魂小醜抬起頭道，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小醜的虛影。
    “變數增加了。”
    “你看到了。”船長冷冷地問道。
    “東方那個秦還在幹擾我，我隻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畫麵。”斷魂小醜繼續道。
    作為真正的厲鬼，他的靈異就是無限入侵，相比於孟小董的無限入侵。
    斷魂小醜的靈異，是從他獲得厲鬼意識那一刻起。
    不斷入侵未來。
    現在的斷魂小醜，隻是過去的斷魂小醜不斷入侵這具馭鬼者的屍體，駕馭這具軀體。
    絕望的就是，在過去斷魂小醜獲得意識那一刻，未來的馭鬼者，無論是誰駕馭了它的靈異，都會淪為馭人鬼的可悲載體。
    沒有任何逃生希望。
    但他的靈異，剛好被秦老所克製，所以隻要秦老活著，他就無法徹底入侵未來。
    “在未來，我們的方舟計劃失敗了，因為那群人，去東方了。”斷魂小醜怪笑起來。
    船長和老婦人混濁的雙眼停頓了片刻。
    小醜繼續說道：“我隻看到七個看不清具體樣貌的身影。”
    “無數殘破的厲鬼屍體被他們踩在腳下，你的幽靈船殘破不堪，即將消失。”
    厲鬼本沒有生死的概念，但斷魂小醜既然用死者來形容，那說明厲鬼真正死亡了。
    船長默然，七個人。
    “我的視角那時候被固定在船上，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幽靈船一塊一塊地消失。”
    小醜動作誇張地用兩隻大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嘴巴張得老大。
    他的麵孔始終僵硬而死板，像是強行被擺出這個姿勢的早已僵硬的死人。
    “於是，死亡便降臨了。”
    “我再也看不到之後的未來。”
    “我的靈異，隻有到那一刻為止。”
    說完，它就蹲在地上發出了一些細碎而低沉的笑聲，笑得格外怪異陰森。
    “我們真的死了，船長。”
    船長沉默一會：“是時候召開國王會議了。”
    “號召所有國王。”
    “發動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