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的鬼域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被徹底撕裂。
    能量的洪流在詭異的空間中瘋狂循環。
    無論是重啟、入侵還是其他靈異手段，都是無用。
    厲鬼始終是厲鬼，隻要破壞了它的核心本質，最弱厲鬼的不死性與最強厲鬼的不死性其實並無二致。
    並不存在頂級厲鬼，比最弱厲鬼血條更厚防禦更高的說法。
    能量洪流漸漸散去，洛神的本體已然消失不見。
    娘娘廟也在這場戰鬥中化作了一片廢墟。
    “總覺得有些弱啊。”
    莊博世正打算回去，突然想起了什麽，快步走到娘娘廟的廢墟之中。
    隻見被壓在廢墟之下的女娃子模樣的紙人居然沒受到什麽損害，而且胳膊和腿重新變得有彈性，脖子和臉上的皮膚也正在生出來。
    看樣子失去了桃花源的靈異影響後，她會慢慢恢複。
    因禍得福。
    洛神一部分靈異居然被這個小女孩駕馭了。
    現在洛神已經徹底消失。
    但是那幅畫和半拉子嫁衣還在自己手上。
    那些鬼鏡、梳妝台等靈異道具，估計也埋在下麵。
    莊博世對此不感興趣，他將鬼櫥放在娘娘廟的廢墟上。
    “我知道你有意識。”
    “你看見了吧。”莊博世指了指身後的廢墟，冷笑道。
    “你的主子，你的老家，都被我一把火燒了。”
    “你已經沒根了！”
    “如果你不想被我劈成一塊塊柴火，給我燒洗腳水，那就好好配合我。”
    “勿謂言之不預。”
    櫥子顫抖起來。
    要麽是嚇的。
    要麽是氣的。
    莊博世隨手找來一塊白色破布，應該是洛神身上被斬落的褻衣。
    直接寫下幾行字。
    【三尊神明的名諱、所處年代以及能力特點、弱點和關押方法】
    【要怎麽拯救楊戩這狗東西】
    【給我一張去往天寶十七年的車票】
    【………】
    零零總總，寫了大概十幾條，把莊博世能想到的問題都寫了上去。
    然後，他一拉門。
    沒開。
    再用力一拉，還是沒開。
    櫥門像是被焊死在櫥櫃上一樣。
    “嘿，我不信了！”
    莊博世舉起手：“你如果不想消失，那就給我開門！”
    “別以為我開玩笑！”
    鬼櫥還是不為所動，一副你有種把我殺了的態度。
    莊博世隻好放下手，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
    “哎呀呀，別緊張嘛，我們之間都是誤會。”
    他輕輕撫摸著鬼櫥：“我隻是提一些小小的要求。”
    “沒什麽禁忌的內容。”
    “一點也不疼。”
    “而且你先看看，然後再拒絕呀，何必這麽僵呢。”
    “總要邁出這一步嘛。”
    “放心，你稍微鬆一點，我就看看裏麵有什麽，不進去。”
    似乎莊博世的忽悠起作用了，櫥櫃把手稍微鬆了一點。
    那一刹那。
    莊博世的指尖幾乎要摳進木門，眨眼間完成了拉門、塞布、甩門、插簪的動作。
    動作快得像被鬼追著，木簪卡進鎖扣的瞬間，鬼櫥才反應過來。
    但太晚了！
    咚！咚！咚！
    鬼櫥震得表麵的紅漆簌簌往下掉，櫃門接縫處的銅釘蹦出火星，像有人用頭骨在裏頭砸門。
    卡啦卡啦的開裂聲從櫃底往上爬，雕花木板上浮現蛛網般的細紋，裂縫裏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白點。
    那是一隻隻慘白的眼睛。
    眼白上爬滿血絲，惡狠狠地盯著莊博世。
    “抱歉了，總要經曆這麽一遭的，有點疼，忍一忍吧。”莊博世十分憐憫地拍了拍鬼櫥。
    “噗”的一聲悶響，一塊帶血的破布從門縫裏噴出來。
    布料邊緣還滴著黑褐色液體，帶著屍水的腐臭。
    撞擊聲停了，櫃門歪斜著卡在木簪上。
    裂縫裏的眼睛也消失了。
    鬼櫥的紅漆像被抽幹了血似的，鮮豔的朱紅迅速褪成暗褐，木紋裏滲出細密的裂紋。
    不過眨眼工夫，原本奪目的櫥櫃，就成了具老舊棺木般的模樣，連櫃角的花紋都剝落大半。
    現在這模樣，倒是像後世那個鬼櫥。
    “沒事吧？”
    莊博世敲了敲鬼櫥，再拔下木簪。
    櫃門“吱呀”裂開條縫，但裏頭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拉開櫃門，一股混著木屑味的潮氣湧出來，櫥內格局與一般櫥櫃無二，卻多了幾十道新鮮的抓痕。
    鬼櫥像被抽走了魂魄，空空洞洞地立在那兒。
    唯有鎖扣處滴著鮮血，像瀕死者最後一口氣。
    “好像，被玩壞了。”莊博世托著下巴道。
    這口鬼櫥好像因為承受了不該承受的壓力。
    死機了。
    一般厲鬼死機會變成靈異道具。
    但靈異道具死機了呢？
    一動不動，徹底報廢了？
    要很長時間的恢複，才可能恢複功能吧。
    “莊叔叔，你好像有點過分了。”張洞也弱弱地道。
    “唉，沒辦法，誰讓人在鬼前弱勢呢，有些時候你也要學會騙鬼，鬼是很死板的。”莊博世教育著張洞。
    他轉眼，目光集中在手中的絹布上。
    絹布之中掉出了十三枚銅錢。
    鹹豐通寶。
    莊博世將其捏在手中，看向了絹布上血淋淋的圖形。
    第一個問題，關於三尊神明名諱、能力、弱點、關押方法，沒有明確的文字回答。
    隻有四個圖案。
    對，是四個而不是三個。
    一個血十字。
    一個倒萬字。
    一個反太極。
    還有一隻眼睛。
    一條如同莫比烏斯環一樣的線條連接了四個圖案。
    除此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了。
    什麽意思？
    莊博世皺著眉頭。
    他繼續往下看去。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更加抽象了。
    那個問題的楊戩兩字直接被塗抹幹淨。
    隻留下一座山。
    至於天寶十七年的車票。
    更是畫了一個萬字。
    最後的落筆，是一片單片眼鏡。
    什麽意思？
    鬧阿蒙了？
    越看越看不懂，莊博世隻能狠狠踹了兩腳櫥櫃。
    現在下一站已經明確了。
    鹹豐年間。
    這一站並沒有遇到那些所謂的三尊神。
    那麽，其中之一，鬼上帝血十字就在那段時空中。
    太平。
    天國。
    莊博世捏緊了銅錢。
    ——
    莊博世和張洞兩人回到了村子裏。
    外敵已除，自然不需要受肉合體了。
    此刻的村子一片死寂，雞犬不留，毫無生機。
    原本富足和諧的村子一個人也無，仿佛時間在一瞬間過了幾十年，變得破敗不堪，荒草叢生。
    或許，這才是桃花源的真麵目。
    這裏的人，都是厲鬼的後備役，已經不能被認為是真正的人類了。
    他們被靈異侵蝕，無論是意識肉體都依賴洛神。
    洛神一死，他們也不可能活下來。
    莊博世來到村長家。
    一具幹枯的女屍坐在院子裏，麵對著娘娘廟的方向。
    好像在等著誰。
    二丫頭，死了。
    失去了桃花源的庇佑，哪怕這些人原本是人類，也會瞬間死去。
    莊博世歎息一聲。
    張洞情緒也有些低落。
    “叔叔，就沒有辦法能救救她嗎？”
    無論是趙家大姐，孫三郎還是二丫頭，都已經察覺到了村子的異常。
    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去反抗。
    但人終究不能勝過鬼。
    他們都死了。
    “救？”莊博世在房間內找到了一本腐朽的村誌。
    “當然可以救。”
    “隻是救回來的，已經不是月蓮了。”
    “隻是擁有她的記憶，自認為是她，卻不是她的異類。”
    莊博世看向張洞。
    “即使是這樣，你還想要救她嗎？”
    張洞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總有人要紀念憑借自身意誌，就與千年厲鬼對抗的孫三郎、趙大姐和月蓮。”
    “通透。”莊博世輕笑一聲點了點張洞的額頭。
    他將那件嫁衣覆蓋在了月蓮的身體上，嫁衣像是尋找到新的宿主一般，開始不斷地纏繞在她的身上，緊緊地繃住。
    而二丫身上的腐爛竟開始減緩，甚至逐漸消失。
    “果然如此，你特意留下這件嫁衣，就是想再活一世吧？”莊博士輕笑一聲。
    張洞也看出了門道：“洛神想要借體重生？”
    莊博世看向了破敗的桃源村，沉聲道：“洛神困住了這些村民，但這些村民，又何嚐不是通過一代代困住了她。”
    “那些不斷蔓延的桃林，以及下麵日積月累的厲鬼，即是洛神的觸手。”
    “也是她的囚籠。”
    “她無法自由行走，更無法滿足殺人欲望。”
    “她是一隻被人類馴服的強大厲鬼，不是通過駕馭，而是通過共生。”
    “但她又擁有一定意識。”
    “所以，她說不定打算借助死裏逃生，把自己肢解後離開桃花源，再重新找尋拚圖。”
    張洞倒吸一口涼氣：“難不成，桃花源是某一個強大的古代馭鬼者。”
    “為了限製自己死亡後複蘇的厲鬼，特意安排的囚牢？”
    “簡直聞所未聞。”
    莊博世平靜道：“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其他馭鬼者為了限製這隻鬼，特意在這裏留下了看守者。”
    “隻不過過程中被洛神靈異影響，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才淪落到這種局麵。”
    “可是，月蓮怎麽辦。”張洞有些擔憂。
    “沒事。”
    莊博世拿出一幅畫。
    正是在祠堂中掛的那副洛神像。
    他用在大殿中找到的筆和顏料，為了洛神像開始畫臉。
    洛神本是一個背影。
    莊博世就直接在她的後腦勺上畫臉。
    隻不過那張臉不是洛神本身那張翩若驚鴻的臉。
    而是月蓮的臉。
    他隨手捏出一口金色大棺材，將月蓮的屍體放了進去。
    完成這一切。
    他拍了拍手，對目瞪口呆的張洞道：“搞定！”
    “這樣一來，從這口棺材出來的，隻會是月蓮。”
    “當然，這種靈異平衡不會持續很久。”
    “幾十年後，萬一洛神本身複蘇了，就要靠你鎮壓了。”
    莊博世語重心長拍了拍張洞的肩膀。
    “到時候，你不要心軟。”
    “也不要為了今天這一切而後悔。”
    張洞懵懵懂懂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