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壞人天生就是壞人。
    要不是原身對秋風生的怨念大到幾乎可以將理智吞噬，顧青嵐還真就跟著輕易相信了這幾個記憶片段。
    她不疾不徐地繼續播放著秋風生關於築基丹的其他片段記憶：
    七月鬼節，鬼門洞開。
    秋風生的女兒已經長到九歲，常常跟著他一起出去做宗門任務。
    她身穿一襲粉色繡花裙，仿佛一朵盛開的桃花。
    柔軟如絲的頭發被巧妙地編織成可愛的發髻，點綴著幾朵小巧的珠花，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玉雪可愛。
    女兒靈識未開，可秋風生又不忍將他放在凡間。他仗著自己修煉功夫尚可，做宗門任務時也會帶著女兒。
    今日鬼節，青氓村出了幾樁怪事，宗門疑有鬼怪作亂。
    秋風生早早將老弱婦孺安排到山洞裏避禍，隻領十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布陣，準備獵殺魅妖。
    這魅妖慣用迷情手段，吸食男子精魄，秋風生引著幾十個自告奮勇的年輕男子，作為誘餌。
    那夜暴雨如注，秋風生怕女兒淋雨得了風寒，將女兒放在老弱婦孺所聚集的山洞裏，囑咐她切勿亂走。
    隨行的一個落魄貴族子弟正在去宗門拜師的路上，因受了秋風生救命之恩，自告奮勇留下來保護他女兒。
    於是秋風生分了十幾個年輕村民共同守著此地。
    魅妖狡猾，擅用分身，秋風生冒著暴雨布陣，最終卻撲了個空。
    等他穿風過雨，渾身濕透地回到女兒所在的山洞時，眼前的場景卻讓他目眥盡裂。
    那十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甚至還有幾個未成年的半大男孩，個個赤著身子，雙眼發紅，輪流在他女兒身上縱欲。
    那些老弱婦孺個個縮在一邊瑟瑟發抖，抱著頭不敢看。
    他冒雨為這些村民的安危賣命，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擋在他女兒身前。
    隻有那不屬於這個村的落魄貴族公子，拚了命地想去救他女兒，卻被另外幾個村民死死壓住，動彈不得，隻能發狂一般哭嚎著。
    整個山洞充滿著肮髒的、令人作嘔的氣味，癲狂的獰笑聲回蕩著整個山洞。
    他那乖巧的小女兒，他那看到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女兒，他那愛著粉裙、愛紮著可愛發髻追著小蝴蝶跑的小女兒，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此時，卻被蹂躪得像一張揉皺得破碎的肮髒白紙，連喉嚨都好像被髒汙堵住，根本發不出任何呼救的聲音……
    太遲了！他回來得太遲了！
    他什麽都做不了，他什麽都挽回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暴雨和雷電仿佛都蓋不過秋風生發出的絕望呐喊。
    他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理智。
    這一刻，他不是什麽溫文爾雅的修士，隻是一個絕望又憤怒的、為了女兒可以舍生忘死的父親。
    什麽為蒼生故，什麽功德無量，什麽大道忘情，去他媽的吧！他現在隻想殺人！
    殺啊——殺啊——
    把所有玷汙他女兒的人！所有袖手旁邊的人！所有的所有，全部毀滅！
    那些不能稱之為人的兩腳獸一個一個倒了下去，無數可憐的求饒聲與淒厲的呼喊聲徹夜不息。
    凡人對上修仙者，壓根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
    暴虐屠殺後，他抱著女兒冰涼的屍身，在屍山血海裏，無聲地坐了一整夜。
    他沒有殺那個落魄貴族公子。
    那公子被秋風生殺人如麻的場麵震住，在角落裏吐了一夜。
    良久，那落魄貴族公子才能拚湊出一句完整的話：“是魅妖……是魅妖作祟……令愛才……”
    秋風生像受了什麽刺激一樣，猛地彈跳起來嘶吼：“滾！！什麽魅妖！！根本就是這些愚昧的平民早就居心不良！！你能控製住自己！為什麽他們不能！那麽多的老弱婦孺，魅妖能控製老弱婦孺嗎？！可是他們一個也沒有為我兒出頭！！一個也沒有！！”
    “憑什麽？！憑什麽？！”
    “該死的是他們！該死的是他們！害人就要償命，害人就要償命！袖手旁觀的，全部都要償命！”
    他發了瘋失了智一樣，不斷從儲物囊裏翻找藥物，試圖能找出什麽起死回生的聖藥。
    “不要死……不要死……乖兒……別死……爹的命給你……爹的命換給你……你別死……”
    “是爹沒有護好你……是爹的錯……嗚嗚……是爹不好……乖兒……”
    最終，他崩潰坐下，捂著臉，無助慟哭。
    那枚築基丹就是在此刻，從錦囊中滑落出來。
    “乖兒……早知道就讓你吃了這築基丹……你若早早築基，這些凡人怎能傷你……”
    “都怪爹……都怪爹……爹現在就給你吃……現在就給你吃……”
    築基丹入口即化，女兒的身體奇跡般恢複起來，秋風生驚訝地看著女兒迅速複原的傷口，喜悅神色在他臉上不斷升騰。
    ……直到，他看見一隻惡心的巨大黏蟲，也隨著女兒身體的複原，而牢牢地在女兒的後背放肆生長。
    那落魄貴族公子驚呆了：“……魔物……這是魔物！道長！這是魔物啊！”
    秋風生卻像完全沒有聽見他在說些什麽一樣。
    他滿眼隻看到自己的女兒緩緩睜開了眼睛，像從前那樣對自己甜甜地笑。
    “爹爹~我可以給爹爹更多築基丹哦~爹爹隻要多給我些很有天賦的人，我就可以給爹爹更多更多的築基丹~”
    秋風生喜極而泣，抱著失而複得的心肝寶貝，滿口答應：“好……好，乖女兒，無論你想要什麽，爹爹都給你……爹爹都給你弄來……”
    那落魄貴族公子張了張嘴，他看著那小女孩背後惡心的黏蟲，剛吐完的肚子又在翻江倒海。
    小女孩卻注意到了他。
    “爹爹~”小女孩抬頭，神色天真爛漫，“這個人就很有天賦，他是極品火靈根呢！我要他我要他！”
    秋風生閉著眼享受著女兒的懷抱：“好好好……你想要他做什麽都行……”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過去，落魄公子害怕地退開，卻頂到了身後的牆壁。
    小女孩背後的巨大黏蟲張開八隻複眼，揮舞著長滿吸盤的觸手，將觸手插入他的丹田，盡情吮吸著。
    落魄公子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被吸幹丹田後，他成了一張幹薄的人皮……而後，一隻靈獸的頭顱從人皮中鑽了出來……
    終於吸幹丹田，小女孩滿意地歎了口氣，她背後的黏蟲腹中掉出來一顆新的“築基丹”。
    那築基丹外頭隻圓圓地裹著一層薄膜，可以輕易地看到裏頭的蟲卵。
    “爹爹~我很棒吧！我又給你做了一顆新的築基丹！”小女孩仰著頭，笑的時候，血淚從眼中嘩啦啦滑落下來。
    此情此景，何等詭異。
    但秋風生卻再次擁抱自己失而複得的寶貝女兒，一邊落淚，一邊誇讚：“棒！我家乖兒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