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要死了！”起初設計以為她在說笑，可她看到對方的表情屬實不像是玩笑時也緊張起來，抓住仲孫鱗的手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就是我要死了。”仲孫鱗甩開對方的手，冷聲道：“我要去肉身堵怨泉的泉眼，你好自為之趕緊離開吧。”
    “我告訴你，我佘姬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什麽狗屁報恩，我就是喜歡你！”她一邊哭一邊對著背影罵。
    說完這話，便不想與之再交談，抽身離開。
    隻留佘姬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院中，回神後想去找人時發現他已經離開，氣得她又去尋仲孫蠡，看能否問出什麽。
    翌日一大早，林絮溪便帶著哭得差點背過去的仲孫敏與仲孫蠡離開東怨山，還有仲孫家從前服侍的下人，也都跟著一起離開。
    林絮溪打算將這些下人送到矜寶閣，他們在那裏有活計。隨後將他們送到玄宇宗，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兩人一步三回頭，看著住了那麽久的地方。
    “我們沒有大兄長，也沒有家了。”仲孫敏撲在兄長懷裏哭得背過氣去，又小死一回。
    林絮溪拍拍敏兒的肩膀，安撫道：“走吧，不要耽誤你兄長做事。”
    “走吧。”仲孫蠡半抱著妹妹離開。
    隻是走時，林絮溪沒看到佘姬，本欲去尋想了想還是算了。
    離開東怨山後一聲龍嘯，林絮溪站定回頭看。發現一條黑龍直衝雲霄，隨後又落入東怨山中。
    剛想說什麽，又見一條紅色巨蟒。
    “佘姬！”林絮溪往前兩步。
    一紅一黑，糾纏著一起往下墜。
    “兄長是不是出事了？”仲孫蠡心提起來，想衝回去。
    林絮溪馬上攔住他，搖頭道：“佘姬隨你兄長一起去了。”她以為佘姬就是看她不痛快，想要賴上仲孫鱗而已。
    不曾想，她真願意豁出性命。
    龍嘯過後，一片死寂。
    腐朽之氣如蕩開的漣漪，波及整個東怨山。
    林絮溪眼神閃過從前的那一段記憶，她心知東怨山此時已經成為她回憶裏的那個樣子，不過東西拿到了，也是好事。
    “走吧。”林絮溪心中頗為感慨。
    用燕子舟送，送他們去矜寶閣。也不敢停腳，馬上又帶兩人到玄宇宗。
    “宗主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仲孫敏靠在兄長懷裏，小聲問姐姐。
    “他是全修仙界最好的師父，最好的父親。”林絮溪拉過她的手安撫道：“我就是他帶大的，他真的極好，否則你兄長也不會放心將你們交給他。”
    仲孫敏轉頭鑽進兄長懷裏，哽咽道：“可是，可是我害怕。外麵好多人，我害怕。”
    “不怕，還有兄長呢。”仲孫蠡拍著妹妹的後背安撫道：“我會陪著妹妹一起的，不怕不怕。”
    隻是林絮溪不打算上去，在玄宇宗的山腳下遠遠看見等候的殷黎師兄，忙帶著兩人過去，拱手道：“殷黎師兄，勞煩了。”
    將兩人交給殷黎師兄，林絮溪打算離開。
    “你不去看看宗主嗎？”殷黎喚住師妹，問道：“你此去十年了，你可知？師兄已經從元嬰後期到現在築基期了。”
    他從一個廢人，重新修煉了。
    “嗯。”
    東怨山的時間與外界不同，她細想之下不過在裏麵待了十幾日，外界卻已經十年過。她也是在陶風之嘴裏才知道此事。
    “我不去看了，我還有事。”林絮溪拱手告辭。
    “師妹小心。”殷黎巴巴地望著，卻也不敢留人。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這話，轉頭看向兩位局促的小輩，安撫道：“我帶你們去見宗主。”
    “好。”
    兩個人看著巍峨比東怨山大這許多的地方，對視一眼。兄妹都不知會在這裏遇到什麽，但他們也不會忘記兄長的囑托，會好好修煉。
    一直到大乘期，再回東怨山。
    林絮溪離開了，但她此番卻是往人界去。
    在東怨山得到的東西，證明其實她的夢是真的。東怨山真的有那一疊紙，那也就證明劍山還有從前的皇宮也有。
    隻是皇宮，她離開幾百年，物是人非之下該怎麽找到皇宮呢？
    林絮溪對人界如今知之甚少，她離開修仙界到人界之後先落在的一個不怎麽有人的小鎮，且先看看這裏與她離開之後有什麽不同。
    大雪紛飛之下，她一個人穿著品紅色薄衫，手撐著紅色的千機傘。在匆匆來去的凡人之中格外顯眼。
    林絮溪低頭看了眼身上，她心知自己已經不畏寒暑，但還是取出一件滾邊的白色大氅披在身上。
    這樣，她似乎就融入這場雪，融入行色匆匆的凡人了。
    “許久都不見下雪了。”林絮溪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雪花在掌心裏融化。她察覺不到冷，隻是看著掌心的積水，抬頭看向不遠處。
    “別，別打我！”
    “偷包子的小賊，打他，別饒了他！不知哪裏來的小毛賊偷了那麽多次，總算是逮著你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林絮溪回頭，便發現一個少年被幾個中年男人追打出小巷子。少年衣衫襤褸，髒兮兮的但能看到臉上一塊青一塊紫，不知是被打的還是被凍的。
    畢竟大雪天裏，他連鞋子都沒有。
    少年慌不擇路，一頭撞到披著大氅的貴人身上。又饑又凍的人渾身已經凍僵，這一撞沒將人撞到反倒自己先摔了個四腳朝天。
    “好啊，總算是逮到你了。”
    林絮溪看著幾個人圍住少年，一雙錚亮的眼睛露出，又害怕又恐懼。她終究是看不下去，嗬住幾人問道：“他偷了什麽？”
    “他偷了我幾個包子，偷了四五次了！我們也是要吃飯的，哪裏容許這乞兒每次都來偷！”包子鋪老板揪著少年的頭發，就要把人拖回去。
    “我給錢。”
    林絮溪嗬住要拖走人的包子鋪老板，隨手給了一塊碎銀子，問道：“這一塊夠了嗎？”她隨手變出來的，人界買賣的東西，應該還是銀子沒錯。
    她真的是太久不曾到人間，都忘了怎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