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勇軍和周建斌可不是一路人。
    羅勇軍是學院裏的專任教師、博導教授，升到博導以後，掛職在高等數學研究院名下。
    掛職，真的就隻是掛職。
    其他的博導教授同樣也掛職高等數學研究院，大多隻是每個月拿幾百塊的補貼，並不能享受教師和研究員的雙薪待遇。
    周建斌是博導教授教師兼任研究員。
    他所在的科學與工程基礎研究所規模小，正職研究員數量隻有四人，招收的年輕博士也不超過十人。
    科學工程研究所，主要方向是計算數學和應用軟件，計算機軟件研究方向很容易能夠拿到大筆經費。
    羅勇軍是貧困教授的代表。
    周建斌就是富有教授中的代表。
    他們分別代表了教授中的兩個不同階級，不能說是直接的對立，但相互間也沒有任何交集可言。
    如果因為個人水平高，被邀請加入科學工程研究所，羅勇軍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誰還不希望能拿雙薪？
    誰還不希望手裏有充足的經費？
    羅勇軍有自知之明。
    他的主方向是PDE數值解，在計算數學方向上的學術能力，遠達不到被邀請進入科學工程研究所的水平。
    所以，對方就是衝著項目來的。
    “既然你沒談項目，我也就當做不知道，白拿幾個月的補貼加違約補償……”
    “高興！”
    羅勇軍樂嗬嗬的吃過午餐，去了一趟政務樓找周建新，讓他幫忙找個地方做項目。
    周建新是王朵菊的直屬下級，直接負責高能所的合作項目，包括輔助處理項目相關事務、經費管理，等等。
    昨天，他就提前找好了地方，是在二號實驗樓四層的一間計算機房，裏麵有十幾台電腦。
    電腦都是嶄新的。
    “這些是去年購置的，到現在基本沒有用過。”周建新介紹道，“你們這個項目是做程序設計，對吧？如果要用服務器，要打申請。”
    羅勇軍仔細看了看，隨後滿意的點頭，“先這樣，用到再說！”
    等周建新離開了以後，羅勇軍把電腦全部打開檢查了一番，就趕緊聯係了張碩。
    他必須要確定一下研究需要的時間。
    張碩很快到了。
    博士生的課程比較少，也基本都集中在博一期間。
    即便是在周中，有時候，一天就隻有一節課。
    張碩進了房間仔細打量一番，又動手看了看電腦，也對於工作環境很滿意。
    羅勇軍迫不及待的問起了項目問題，“有計劃了嗎？一個月真能完成？到現在我還是一頭霧水。”
    “核心框架已經有了，核心算法包也有了，還擔心什麽？”
    張碩不在意的回了句，隨後問道，“羅老師，你找人了嗎？那些沒什麽難度，但要實現功能的模塊，要交給其他人來做。”
    “找人太簡單了！”
    羅勇軍笑道，“你現在要人，我打幾個電話，馬上就能把這間屋子裝滿，來的還都是教授、博士生，當然，肯定比不了專業的算法工程師，但做做簡單的程序模塊足夠了。”
    “那就好。”
    張碩放心下來。
    研究已經有了主算法，主框架也已經搭建好，剩下的就是進行模塊的填充，讓各個模塊能實現所需求的功能。
    這就需要完成很多代碼。
    代碼工作沒什麽難度可言，但工作量卻不小。
    張碩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順著框架圖開始細化模塊的工作，框架圖已經擺在那裏，裏麵每一個模塊都需要實現一種功能，要實現功能就需要好多程序包、算法包的支持。
    從邊緣模塊開始，一個模塊細化為十幾個功能性算法包、程序包。
    有的模塊功能簡單，幾個程序分包就足夠實現了
    有的模塊實現難度高，就需要細化為更多算法包、程序包，才能支持功能的實現。
    模塊的細化工作過程中，他給每一個算法包、程序包，都添加了詳細的文字介紹，還特別標注了難易程度。
    在完成幾個模塊拆分工作後，張碩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框架圖，做出了個粗略的估計。
    “所有的模塊細分後，會有兩百到三百個程序分包，大概是一個專業算法工程師兩個月的工作量。”
    “再加上調試，也算兩個月……”
    “一個算法工程師，四個月的工作量，按照市場價來說，十六萬經費應該夠了吧？”
    “多算一些，二十萬也夠了。”
    羅勇軍坐在張碩旁邊，疑惑問道，“你在算什麽？”
    “經費支出。”
    “要支出多少？”羅勇軍好奇的追問。
    “二十萬夠了。”
    “二十萬？怎麽算的？”
    張碩審視的看了羅勇軍一眼，抿了抿嘴沒有做解釋，因為他感覺羅勇軍有點像黃世仁。
    如果羅勇軍知道經費開支細節，會不會把二十萬成本壓縮到十萬？
    甚至……五萬？
    “到時候，學校裏幫忙做項目的教授、博士，會不會罵我黑心？畢竟，項目是我的……”
    “算了！”
    張碩思考著搖了搖頭，趕緊轉移話題道，“羅老師，我把工作內容發給你，伱先找人做。”
    “拆分模塊也需要時間，可以邊拆分，邊把工作分出去。這樣就能最大化的節省時間。”
    “那些標注‘難’的程序分包，一千兩百一個，標注‘易’的程序分包，四百一個，其他統一都是八百。”
    “這些程序分包功能單一，不管是誰做，必須調試好才能送過來。”
    “好！”
    羅勇軍馬上答應下來。
    張碩解釋的這麽清楚，工作就太容易了。
    他看著一個個分包，用力捏了捏鼻尖，開口道，“張碩啊，你看我也沒什麽事，能不能也做幾個……嘿嘿，賺點外快。”
    張碩搖頭笑道，“羅老師，你是負責人，管分配、審核分包就好了，好多事情都要你來幹。”
    “等項目完結，能剩下不少經費，我們可是和高能所談好了，剩餘經費都當獎金下發，到時候，有你一筆。”
    羅勇軍聽的眼睛直發光，他用力搓著手，表情靦腆的開口道，“這個，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項目是我的，但你也是參與人啊！”
    “也對。”
    “這樣吧。”張碩道，“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等分了獎金，你拿出一半給參與項目的博士生發津貼。”
    “原來一個月就兩百塊，也太慘了……”
    “沒問題！”
    羅勇軍想都沒想就拍著胸脯同意了。
    他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搖人，仔細一想忽然感覺有點不對，拿出一半給參與項目的博士生發津貼？
    “參與項目的博士生，不就是你嗎？”
    “你把錢給我，我再拿出一半兒給你，要說黑，還得是你啊……我差點就被忽悠了！”
    ……
    科學與工程計算研究所。
    主任辦公室。
    周建斌推門走進來，臉上帶著興奮說道，“盛主任，我和羅勇軍談好了，他同意來咱們所工作了。”
    “真的？”
    盛振華感到有些意外。
    在得知張碩的項目以後，盛振華回研究所隨口提了句，周建斌就建議邀請羅勇軍加入研究所。
    到時候，可以對外說是科學工程研究所接手的高能物理所的項目。
    如果羅勇軍把工作地點放在研究所裏，甚至可以對外宣稱是科學工程研究所的成果。
    當然，事實不是這樣，但名頭也很重要。
    這個名頭能增加研究所的名氣，可能會對未來申請項目以及和企業談合作有幫助。
    盛振華並不看好。
    誰也不是傻子，隻要周建斌一開口，正常人都知道是什麽情況。
    當然，試試也無妨。
    萬一呢？
    周建斌興奮道，“我下午就讓郭軍寫協議，簽了協議，三個月後入職，到時候就穩了。”
    旁邊坐著的鄧強感覺有點不對，他站起來開口道，“周教授，羅勇軍真的同意了？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我聽說，那家夥就是個滾刀肉，心眼特別多、做事情沒底線，行政那邊對他都很頭疼。”
    周建斌不在意道，“反正他答應了。等簽了協議，還能反悔？”
    他又想了一下，嘀咕著，“簽了協議，沒正式入職也能反悔……那家夥是個滾刀肉，耍無賴確實也沒辦法。”
    “這樣吧！”
    “簽協議的時候，給他來一筆簽字費，他拿了錢，總歸不能反悔了吧！”周建斌說著眼前一亮，越想就越覺得靠譜。
    盛振華和鄧強對視一眼。
    他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想不出有什麽問題。
    “算了，就試試吧。”
    最終盛振華還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