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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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大亮,挨家挨戶的煙囪卷著炊煙,江秋月背了個背簍,隔壁的牛大嬸看到她,立馬問,“秋月啊,你又去鎮子上嗎?”
    原主每個月固定一號去鎮子取錢,她沒說做什麽,但大家都知道。
    江秋月笑著應了一句是,牛嬸子住在林家隔壁,以前常勸原主多點心眼,但原主聽不進去,反而怪牛嬸子多事。
    看著江秋月的背影,牛嬸子搖了搖頭,回家和丈夫道,“這個秋月,還是沒變。昨天我以為她腦子清醒點,現在又去給林家取錢。糊塗啊,王春花就沒把林大柱當親兒子看,更別說秋月母子三人。”
    “做你的飯吧,別人家的事,和咱們沒關係。以前你可沒少勸,江秋月聽嗎?”牛大力洗了把臉,肚子咕咕叫起來。
    牛嬸子無奈地歎口氣,繼續忙活早飯。她可不是王春花那種惡婆婆,隻知道蹉跎兒媳婦幹活。
    這會的江秋月,已經走到村外。
    從桃花村到鎮子上,要走一小時,現在才十分鍾,江秋月就累了。
    江秋月覺得不怪她,實在是原主的身體太差。
    在她停下休息時,聽身後傳來拖拉機的“轟轟”聲,趕忙招手,“友仁,你要進城嗎?”
    拖拉機後鬥空著,聽王友仁說是,江秋月問能不能帶她一程。
    “當然可以,嫂子去鎮上是吧?”王友仁有些好奇,以前他也遇到過江秋月,主動問要不要搭她一程,她都說不用,看都不敢看他多一眼。
    拖拉機是村裏的,隻要順路,他都會幫忙帶一段路。特別是村裏的大娘大嫂,她們誇他好,才會有更多人給他介紹對象。
    “嫂子你抓穩點,我要出發了。”王友仁大喊一聲。
    拖拉機雖然顛簸,但不用自己走,比走路快多了,二十分鍾便到鎮上。
    江秋月問王友仁什麽時候回去。
    “估計得下午一點左右。”王友仁道。
    “那我在這裏等你成嗎?”江秋月想把背簍裝滿,靠她自己背回去,想想就累,“等你回來,我給你雞蛋糕吃!”
    王友仁看江秋月眼睛亮晶晶的,愣愣地撓撓頭,“行,那你早點來等,我可能會提前到。”他心想林大嫂今天話怪多的,笑起來倒是蠻好看。
    江秋月先去取了掛號信,再換成錢和糧票肉票。
    這年代,二十塊錢可是一筆巨款,平常的農村人家,三個月都不見得能掙到二十塊。
    去供銷社之前,江秋月先去國營飯店,她要了一碗肉絲麵,花了兩毛錢。
    因為是國營飯店,用料紮實,滿滿當當的一碗麵條,蔥花飄在骨頭湯底上,喝上一口,濃鬱的肉香打開沉寂一晚的味蕾,口感醇厚且鮮美,江秋月吃得十分滿足。
    到供銷社時,已經九點半,幾邊有個一百多平大,江秋月大概掃了一眼,隻有基本的日用品,東西少得可憐。
    來之前,她想好要買什麽。天氣熱了,布鞋捂腳,先花兩塊五買雙涼鞋。吃飯要有油水,豆油七毛八一斤,她買了一塊錢。十斤大米十斤白麵一共花了兩塊九,她還想買肉,但她來得太遲,隻剩瘦肉和一些骨頭,兩斤肉兩斤大棒骨花了兩塊錢。鹽巴醬油等零零碎碎的一共又花了兩塊錢。
    等背簍裝滿,一共花了十塊四,加上早上兩毛錢的肉絲麵,二十塊去了一半多。
    這錢真經不住花啊,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寫信讓丈夫加生活費,不然怎麽養好身體——江秋月在心裏感歎。
    本來江秋月還想買點護膚品,原主天天風吹日曬,皮膚幹巴巴的,但鎮上的供銷社沒有。
    銷售員說城裏可能有,但雪花膏是緊俏的商品,不是隨時都有的。
    聽到這話,江秋月打消自己去買的想法,等丈夫寄錢來,她再說雪花膏的事。
    中午在國營飯店買了五個大肉包,自己吃了兩個,見到王友仁時,給他塞了一個。
    她以後會經常來買東西,不給點好處,哪有人願意每次都載她。
    大肉包一毛五一個,肉餡滿滿的,王友仁雖然在咽口水,但還是推托說不要,“嫂子,拖拉機不是我的,遇到村裏人,我都會搭一程。你都給我吃雞蛋糕了,肉包你還是帶回去給家裏人吃吧。”
    “我給北北南南帶了的。”江秋月說著跳上拖拉機,“你不吃,我以後不好意思喊你了。不用和我客氣,下次你進城或者去鎮上,喊我一聲就好。”
    她覺得是自己賺到了,不然二三十斤重的背簍,背著走一小時回家,累都累半死。
    人嘛,要對自己好一點,能花錢的事,就別辛苦自己。
    用著林大柱的錢,江秋月更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原主替他生了兩個孩子。她又沒吃獨食,給兩小孩帶了肉包子的。
    王友仁見江秋月坐好了,心想江秋月真大方,他還沒吃過肉包子呢,帶回家和爸媽他們分著吃。
    不過他不會白吃江秋月的肉包子,打算到了家,拿上一些家裏的菜,給江秋月送過去。
    等江秋月到家時,林家人吃過午飯,又去上工了。
    林北北和林南南坐在門檻上,眼睛紅紅的,江秋月一眼發現不對勁,拉著兩小孩一邊回屋,一邊問怎麽回事。
    看到媽媽,林北北再也忍不住眼淚,綠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媽媽,你怎麽才回來啊?嬸嬸和阿奶不讓我和南南吃午飯,還推我和南南,嗚嗚,我……我的褲子都磕破了。”
    林南南緊緊抓著哥哥的手,頭垂得低低的。
    江秋月看到林北北膝蓋確實磨破了,眉頭擰緊。她想著快去快去,隻給兩小孩留了地瓜,沒想到能搭上拖拉機,這才錯過中飯。
    替林北北擦了擦眼淚,心裏盤算著怎麽找王春花婆媳算賬,一邊拿出肉包子,“別哭了,再哭成小花貓了。我給你們買了肉包子,快吃吧。”
    看到肉包子,林北北瞬間止住眼淚,“這……這是給我們吃的?”
    “對啊,特意給你們買的。”江秋月道。
    林北北沒吃過肉包子,但聽村裏其他小孩說肉包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真好吃!”
    看兩小孩狼吞虎咽的樣子,江秋月又給林家人記上一筆。
    她把買回來的東西拿出來放好,昨天她想好了,以後她自己做飯,不和林家人一起吃。林富貴不肯分家也無所謂,她的錢隻能她自己花,這是她幫林大柱照顧孩子應得的。
    燒了一鍋熱水,用買來的香皂洗完澡,江秋月才感覺是真的活著。
    她又拉著兩孩子去洗澡,不過林北北人小臉皮薄,非要自己洗,江秋月就由著他。
    三個人洗得香香的,被褥也洗幹淨了,江秋月坐在屋簷下,舒服地深吸一口氣,“這才是人生啊。”
    林北北洗完澡,立馬拉著妹妹出去找小夥伴炫耀他吃了肉包。
    這話正好被回家做飯的錢麗聽到,拉著林北北大聲確認好幾遍,跑去田裏和婆婆告狀,兩個人抱著林大寶,一路跑回家。
    剛進院子,王春花衝著江秋月吼,“江秋月,你是不是花我錢了?”
    “你的錢?”江秋月手裏搖著蒲扇,笑了出來。
    “對啊,大柱寄回來的錢,不就是我的錢!”王春花伸出手,“快把錢給我。”
    “沒錢,我花完了。”江秋月道。
    “什麽?”王春花以為自己聽錯了,昨天忍著脾氣沒動手,都是因為這二十塊錢,“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江秋月站了起來,對著王春花一字一句地道,“我說,我把錢花光了!昨天不是說了麽,以後我不和你們一起吃,那不得自己買米買麵?”
    錢麗聽到錢花完了,心口抽抽地疼,她還等著錢換雞蛋,給大寶吃呢,“一共二十塊錢,你怎麽可能全花了?大嫂,爸媽養大哥那麽多年,這是他孝順爸媽的錢,就算你生媽的氣,也不該貪這個錢,不然你沒辦法和大哥交代!”
    “瞧你這話說的,爸媽同樣養二弟二十幾年,我問你,二弟又孝順爸媽多少錢呢?”
    江秋月搖著蒲扇,她還想著這兩人中午推孩子的事,不會輕易放過她們,“二弟妹怎麽說不出話來了?怎麽大柱要給,二弟不用給?”
    “你胡攪蠻纏!”錢麗不占理,轉頭去找婆婆求助。
    “喲,二弟妹還會說成語了。”
    江秋月冷笑,“你們要錢,我一分都沒有。不如這樣,從我和大柱結婚起,我交了六年生活費。我給二弟妹打個折,你嫁過來四年,往後你交四年就好。四年後,我們再一起交。”
    錢麗的那點私房,是要留著自己和娘家用的,她才不舍得拿出來。
    看錢麗皺眉,江秋月去看她婆婆,“媽,我記得前段時間,二弟幫人蓋新房得了兩塊錢工錢的,我看二弟妹想留著給娘家用,不肯給你呢。”
    “兩塊錢?”王春花一下瞪大眼睛,“錢麗,你不是說二柱沒掙錢,隻掙了幾個雞蛋嗎?”
    “媽,你別聽大嫂瞎說,真沒……”
    “我有沒有瞎說,媽去隔壁村問問就好。二弟妹,不是我不幫你保密,是你太過分了,有錢怎麽能不孝順爸媽呢?現在又沒分家,你應該交給媽才是啊。”江秋月繼續添油加火,“還有前年中秋,二弟妹把給大寶吃的雞蛋都留著,偷偷送娘家去了。媽,你不會又不知道吧?”
    王春花還真不知道這些,她說要去找人對峙,錢麗拉著不讓,她便知道錢麗騙了她。
    本就憋了兩天的火氣,當即打了錢麗一耳光。
    錢麗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公婆拿了大嫂的二十塊,手裏那麽有錢,幹嘛盯著她的三瓜兩棗不放。
    被婆婆打了一巴掌,錢麗委屈極了,“媽,大嫂她是在挑撥離間啊!”
    “江秋月不是個好的,你也吃裏扒外!”王春花抓著錢麗的頭發,“我說大寶前年怎麽瘦巴巴的,原來你拿去孝敬娘家了。”
    她抓著錢麗往房間走,“今天你不把錢交出來,老娘和你沒完!”
    王春花越想越氣,又打了錢麗兩下,林大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前年林大寶才一歲,吃了啥,沒吃啥,他自己都記不住,錢麗才偶爾扣下一枚雞蛋。
    她辛辛苦苦存了二十幾塊錢,哪裏肯交出來,抵在門口不進屋,任憑王春花怎麽拽都沒用。
    等林家男人回來,便看到坐在地上哭啞嗓子的錢麗,還有一旁罵咧咧的王春花。
    林二柱忙跑過去問怎麽回事,江秋月立馬接話,“二弟,你和二弟妹太不孝順了,掙了錢騙爸媽說沒掙錢。這不,紙包不住火,媽在生你和二弟妹的氣呢!”
    她說著搖搖頭,歎了口氣,“爸,我是真替你們傷心啊,二弟可是你親生的呐。”
    快要氣吐血的林富貴:……怎麽聽,他都覺得江秋月是在嘲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