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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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張川越手持火把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遊俠阿拉維在最前麵探路。凱東、奧斯瓦兩個近戰一前一後把鎮長保護在隊伍的中央。
阿拉維是叢林遊俠，擅長融入自然環境，最適合在前麵做斥候。張川越是法師，自然在最後排作為輸出火力。這次是潛伏任務，凱東也沒穿重甲。他和奧斯瓦兩個身著皮甲的近戰者在隊伍的中排。一旦發生戰鬥他們就是把對方突擊手攔截住的主力。
鎮長待在最中間。這是最安全的地方。雖然陣型的最後一排也比較安全，但是敵人也有可能繞道偷襲隊伍的後路。所以比較起來還是隊伍的正中央最為安全。無論對方從前還是從後發起突襲，隊伍都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反應。
隨著深入洞穴，他們越來越覺得山洞中的道路艱難。道路不僅狹窄，而且高度也低矮了起來。很多地方不得不蹲下來緩緩前進，稍微抬頭就會撞到洞頂。
附身爬過一處狹窄的走廊之後，他們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眼前出現了一個溶岩大廳，空蕩蕩的可以容納很多人。這時鎮長叫住了他們。
“這條路的前麵有一條巨型海蛇盤踞。我當時是趁著它冬眠的時候，從附近繞過去的。”鎮長向他們介紹。
凱東、張川越等幾個人商量了一下。現在還不到冬天，魔獸都不至於進入冬眠期。恐怕很可能需要要戰鬥一場。他們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前行。
沿著道路前進了5分鍾左右，他們看見了鎮長說的那條巨型海蛇。
這個龐然大物有十幾米長，幾乎占據了洞口的全部空間。他們本來還帶著萬一的希望能不驚動它通過，現在看來根本就不現實。他們走進洞口的同時，碩大的蛇頭就慢慢地轉了過來。巨蛇眼中陰冷的光芒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接著巨蛇發出一陣嘶嘶聲，以不符合他龐大體形的速度衝了過來。
眾人早有準備。凱東拔出雙手劍大吼一聲迎了上去。張川越吟誦起咒語，暗影箭在他手中成形。本來在前麵探路的阿維拉一個翻滾逃回了隊伍後麵，還順手把老鎮長也拉了過來。刺客奧斯瓦則拔出匕首潛伏在一塊岩石的陰影背後。
凱東的劍重重斬在巨蛇身上。他被巨大的反衝之力撞了個跟頭，不過巨蛇也同樣停了下來。它的皮上出現了一道白印。巨蛇堅韌的表皮，連鋒利的雙手劍也斬不開。
凱東並不為自己微薄的戰果氣餒。他再次揮舞著重劍衝向巨蛇。盡管隻是給巨蛇造成了更多的白印，但他至少糾纏住了巨蛇讓它不能前進。同時張川越的咒語也已經完成。暗影箭呼嘯著擊中了巨蛇。黑暗法術的效果比凱東的劍明顯多了，強烈的腐蝕火焰讓巨蛇皮開肉綻。張川越毫不停歇地繼續吟誦咒語，一發又一發的暗影箭打的巨蛇四處逃竄，撞碎了無數的鍾乳石柱。
為了躲避張川越的暗影箭的灼燒帶來的痛苦，巨蛇翻滾著狼狽後退。這時一直在等待機會的中階遊俠阿拉維摘下長弓，一箭正中巨蛇的眼睛。
這一箭的傷害比之前的傷害加起來都要更強。巨蛇瘋狂了起來，在山洞中上下翻滾，想要毀滅傷害他的敵人。但是它的眼睛受傷後看不到對手，隻能徒勞無益地胡亂攻擊，從山洞的一端竄向一端，然後再衝回來。
中階刺客奧斯瓦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巨蛇前進的道路上。他握住匕首對準了巨蛇的七寸。這裏沒有鱗甲的防護。巨蛇幾乎是自己撞在了匕首上麵。匕首的長度本來就不長，整個匕首都沒進了巨蛇的身體裏，甚至奧斯瓦的手臂也沒進了巨蛇的身體裏。巨蛇酸性的血液讓他的手臂感到一陣疼痛，但他毫不介意地把手臂繼續伸進巨蛇體內。
噗嗤一聲之後匕首的尖從巨蛇另一邊刺穿了出來。巨蛇劇烈地扭動了一會，然後無力地躺下來。這時奧斯瓦才艱難地從巨蛇體內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和匕首。噴湧而出的蛇血淋了他一頭一臉，讓他看上去十分猙獰。
凱東手上亮起聖光，用一個治療術治好了奧斯瓦的傷勢。他隻是被酸性的蛇血燒傷了手臂，一個治療術之後他就已經沒有大礙了。
這條巨蛇的實力可以說很強大了，力量比一般的中階戰士還強，防禦力方麵也不懼怕普通的刀劍，一般的冒險者對付它會感覺到很棘手。張川越幾個人卻幾乎沒受什麽傷害就迅速地解決了它。他們四個人不僅實力強悍，而且配合的也很默契，充分發揮了每個人的特點。凱東在前麵擋住了巨蛇的正麵衝擊，張川越用魔法造成了持續的大量傷害，阿維拉用準確的狙擊給了巨蛇弱點一擊，奧斯瓦作為刺客結束了巨蛇的生命。
他們四個雖然是臨時組成的野隊，但是和許多長期的搭檔也不遜色了。每個人都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而且實力不凡。戰鬥之後他們的信心更加充分。
山洞後麵還有很多其他凶猛的魔獸。但是在張川越等人麵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很快就被一一剿滅。
他們踏著魔獸的鮮血來到了海底洞穴的盡頭。
“需要從這裏爬上去。”老鎮長指著道路盡頭的山洞牆壁說。
奧斯瓦默不作聲地走了過來。作為刺客，攀爬牆壁是他的專長。即使是光滑的圍牆他也有辦法，更不用說這些粗糙並且有很多支撐點的山牆了。
他像一個大蜘蛛一樣在山壁上攀登著，很快就到了頂端。然後他放下來一道堅韌的繩索。張川越等人沿著繩子爬了上去。
上去以後他們發現這是一個和進來的時候很相似的山洞。從高度來看現在應該已經不在海底，而在陸地上了。再往前走了一會之後，遠遠地透出來的星光確認了他們的想法。他們快要到達目的地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放輕本來已經很輕的腳步向洞口走去。他們的心裏感到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他們握著武器的手心也出了不少的汗，感覺有些濕滑。
走出洞口的一刹那，張川越眯起眼睛。他好像看到了一些閃爍的寒光。一開始他以為那些是星光，但是很快就知道不是。星光不會那麽密集。
“動手！”在寂靜的夜空下，一直走在隊伍中間的老鎮長忽然用驚人的音量尖叫了起來。
他的話音未落，無數飛箭閃爍著寒光，暴雨一樣覆蓋了張川越等人。
第八十一章：陷害
第二更）
如果是普通人現在除了被射成刺蝟沒有第二種可能。但是他們四個都是中階強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雖然同樣非常危險。
凱東和奧斯瓦一聲怒吼，把手裏的武器舞成了光幕撥打著飛箭。大部分的箭矢都被他們擊飛了，但是他們兩個自己肩頭、手臂上也都中了幾箭。雖然暫時還不影響戰鬥力，但時間長了就不一定了。
武器畢竟不是盾牌，格擋起來還是有些不太方便。尤其是奧斯瓦，他的匕首過於短小了，格擋起來不是很順手。但是他們兩個依然苦苦支撐爭取時間。
張川越和遊俠阿維拉沒有浪費他們爭取到的時間，迅速發動了反擊。暗影箭和長弓射出的利箭準確地落入到對方的射手群中，激起連綿不絕的慘叫。雖然他們攻擊的威力強悍，幾乎一下就能幹掉一個伏擊的海盜，但是伏兵數量眾多，火力並沒有被削弱的跡象。
“這樣下去不行，必須換個地方！”在前麵的奧斯瓦首先快支持不住了，大聲的吼叫了起來。他手中的匕首如同蝴蝶一樣靈活地飛舞，擊飛了大部分的飛箭。但是僅僅大部分是遠遠不夠的。十支箭了隻要漏過一兩支，幾分鍾下來也會把他射的傷痕累累。
奧斯瓦現在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少年時接受殘酷的刺客訓練的場景。那時他也要憑著一把匕首，躲避和格擋冷酷的教官的飛箭，常常搞的傷痕累累。但是教官們再冷酷，最終的目的也是訓練這些刺客學徒而不是殺光他們。而海盜唯一的目的就是幹掉他們全部，下手絕不會有容情之處。奧斯瓦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要不要退回洞裏？”遊俠阿維拉大吼。
“不行。如果他們用煙熏，我們在洞裏沒地方躲。”張川越用嘶啞的聲音說。這樣天然生成的洞穴與其說是地道，不如說天然就是偷襲者的墳墓。煙熏火燎水灌……有無數的方法讓他們在洞裏進退不得。
“去最近的那座房子躲一下。”凱東大聲說。作為臨時隊長他下了決定。
幾個人都沒有什麽異議。這樣守在原地是沒有出路的，等到體力耗盡他們就隻有被射成刺蝟。那座房子裏是什麽情況他們雖然也不怎麽清楚，但是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凱東、奧斯瓦拚出了全部的力氣在前麵開路。遊俠阿維拉和他的動物夥伴，一頭山獅緊隨其後。張川越在最後麵，順便還拖著癱倒在地上的老鎮長。雖然大多數的箭矢似乎也有意避開鎮長，但他腿上還是中了一支流箭。
衝向那個房間的過程絕不輕鬆。無數海盜揮舞著刀劍迎向了他們四個。但是陷入危險的他們也拿出了自己的真正的實力。一個海盜被凱東迎麵一劍連人帶武器直接劈的倒飛了出去。凱東和奧斯瓦兩個近戰者就像發了狂的蠻牛一樣橫衝直撞，擋在他們前麵的海盜們紛紛慘嚎著倒下，完全不能阻擋他們的步伐。
“沃爾加！”忽然，遊俠阿維拉痛苦地大喊出聲。沃爾加是他的動物夥伴，那頭山獅的名字。
衝鋒的過程中，遠程武器沒什麽發揮的舞台，阿維拉也背好了長弓拿起匕首迎戰。但是他的匕首技術就遠遠不如刺客奧斯瓦了。一對一的和低階戰士較量當然不存在問題。但是海盜們可是蜂擁而來的。
他的動物夥伴山獅沃爾加一直在保護著他。當一把彎刀從阿維拉背後砍來的時候，山獅猛撲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掩護了主人。
背後偷襲的那個海盜被沃爾加以爪子打破了頭。但是更多的海盜已經衝了過來。為了保護主人而陷入重圍的山獅身上同時中了四五刀。
阿維拉想要去救自己的動物夥伴。但是在這樣的重圍之中掉頭回去簡直就是自殺。他悲憤地大叫一聲之後，還是跟著張川越等人衝向了那個房間準備據守。重圍中的山獅用眷戀的眼神最後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之後就被亂刀剁成了碎塊。
衝進了房間之後他們發現自己的運氣不錯，這看起來是一個倉庫，裏麵沒有駐守的人。如果不巧衝進士兵的住宅就隻能想辦法屠殺幹淨了。
倉庫裏麵沉重的貨物不少，幾個人立即用幾個大箱子把門堵上，然後坐下來大口地喘息。即使是中階戰士，也不可能無休止地不停作戰。況且他們在重圍之中爆發了遠遠超過正常水平的力量，這對身體是沉重的負擔。
出乎意料的是海盜們並沒有立即撞門。用箱子堵門隻是權宜之計，他們幾個人隻是想爭取到喘一口氣的時間，根本沒有奢望能抵擋多久。然而海盜們不知為何對倉庫圍而不攻，既然如此他們也當然願意多休息一會。
他們個個處境淒涼，每個人身上都中了好幾箭。凱東臉色鐵青，忙著用聖光為眾人止血治傷。他自己身上插著好幾支箭沒來得及拔出來，箭杆隨著他的腳步來回晃動。奧斯瓦也抽著冷氣用匕首把一個個箭頭從自己身上剜出來。他和凱東作為近戰者受到的傷最嚴重，幾乎可以說是遍體鱗傷。
張川越和阿維拉的傷相對來說少一點。張川越作為次級吸血鬼體質特殊，受到普通武器的傷害並不嚴重。阿維拉受的傷也不重，但是他卻並不因此有什麽好的心情。他最信賴的動物夥伴山獅沃爾加為了救他而喪失，這讓他悲痛不已。
這時候張川越才來得及注意到他手裏拖著的老鎮長。在激烈的戰鬥中老鎮長似乎已經因為驚嚇和失血過多暈過去了。張川越冷冷一笑，手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然後他把手按在了老鎮長的肩膀上。
一陣青煙夾雜著烤肉的香氣騰起。老鎮長慘叫著醒了過來。凱東等幾個人都臉色不善地圍了過來。
“你究竟為什麽陷害我們？”凱東臉色鐵青的問。他是臨時隊長，落入陷阱的事情他要承擔最主要的責任。
“哈，陷害？你們這群該死的傭兵，我一早就想幹掉你們了。這談不上什麽陷害！”醒過來的老鎮長咬牙切齒地說。
“我們做了什麽讓你這麽痛恨？”凱東繼續追問。
“太多了。就在前天，有個喝醉的傭兵就非禮了桑特家的小女兒，還把聞訊趕來的她的哥哥打成了骨折。四天前有兩個傭兵吵起來，在村子裏決鬥，誤傷了七八個附近的村民。你們進攻海獅幫的利劍島，征用了鎮子裏所有的漁船……你們不熟悉海麵的礁石，整整因為觸礁沉沒了三艘。你們自己倒是無所謂，在別的船上擠一擠就行了。可是你們知道嗎，在魚骨鎮，一艘船就是一個家庭全部的財產！每一年都有一大群愚蠢的傭兵來村子裏試圖剿滅海獅幫，每次都是魚骨鎮巨大的災難！”老鎮長也豁了出去，大聲地斥責起傭兵來。
“我承認傭兵魚龍混雜，可能會有人不知道檢點。但是這也是為了鏟除邪惡必須付出的代價！我們拚命和海盜作戰，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你們魚骨鎮長久的安全！”凱東反駁說。
“除了你們自己，沒有別的邪惡需要鏟除。我在魚骨村住了好幾十年，在我年輕的時候就有了海獅幫。他們從來都沒有騷擾過魚骨鎮的村民！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麽可鏟除的！”老鎮長毫不示弱地回答。
凱東一時語塞。然而一邊的奧斯瓦卻冷冷地開口接過了話。
“的確，海盜也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當然不會騷擾他們附近的村子，更何況你們這樣貧困的小鎮恐怕根本沒什麽油水可搶吧。而且他們還要指望你們這些合法的公民幫助他們銷贓和通風報信的。”聽了奧斯瓦的話，老鎮長的臉色變化不定。
“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我就知道你今天陷害我們肯定不是心血來潮，必定是早就和這些海盜有所勾結了。我也是在黑道上混的，我所在的殺手組織和海獅幫有過往來，你們魚骨鎮的鎮民勾搭海盜的傳聞我也不是沒有聽過。我隻是沒有想到鎮長你作為帝國官員，竟然也敢這麽幹。勾結也就罷了，你竟然敢這樣公然陷害我們，你難道不知道，隻要我們中有一個能逃生出去，你們那個鳥不拉屎的小鎮就徹底完了麽？”
奧斯瓦一邊說一邊猛地把匕首紮進了老鎮長的手，把他的一隻手釘在地上。白發蒼蒼的老鎮長慘叫了一聲，眼睛一翻，險些再次暈過去。
“我雖然是帝國官員，但更是魚骨鎮的一員！我是為了鎮子的利益而戰！你們這些外來的混賬，一個都不可能離開利劍島！等著下地獄吧，混賬們！”盡管痛的死去活來，但老鎮長依然倔強地怒吼著。
“你究竟是怎麽想的我管不著。但是你害死了我的夥伴沃爾加，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準備受死吧。”進了倉庫以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遊俠阿維拉站了起來，抽出匕首慢慢地向老鎮長走了過去。
第八十二章：談判
第三更）
盡管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但是老鎮長的眼中還是露出了恐懼的光芒。決心是一回事，害怕是另外一回事。
張川越看到阿維拉的舉動，皺了皺眉，站起身擋在了他的路上。
“鬼麵，你什麽意思。”阿維拉是聲音還很平靜，但是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他手裏緊緊地握著匕首的刀柄。
“他還不能殺。”張川越回答。
“為什麽？”阿維拉憤怒地問。
“人質。為了離開。”張川越冷靜地回答。
“鬼麵說的有道理。”正在折磨老鎮長的刺客奧斯瓦說。他毫不留情地從老鎮長手上拔出匕首，讓他再次發出一聲慘叫。“我也想剁碎了這老家夥。但現在還不行。”
“作為聖武士，我認為鎮長的做法情有可原。他應該被帶回去接受正式的審判。我個人不願意利用挾持人質這樣卑劣的手段。但是，如果這是擺脫包圍的必須手段，那也不得不如此。”凱東說。
作為臨時的隊長凱東的話很有分量。臨時團隊中的三個人都要求留下鎮長的性命，阿維拉也沒辦法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他怒氣衝衝地回到牆邊重重地把匕首往地上一摔，發出當啷一聲大響。
雖然他們幾個準備用老鎮長作為人質來換取離開的機會，但是這還要看海獅幫的海盜們的意思。不過自從他們衝進這個倉庫以來海盜們就沒有發起進攻，很可能是因為考慮到鎮長的生命問題。因此他們都對這條道路抱有一定的期待。
海盜們在和他們對峙了半小時左右後發起了談判。談判的重點果然如他們所預計的，要求以保證老鎮長的生命為代價放他們幾個安全離開。
海獅幫的海盜和魚骨鎮的村民確實早有勾結。在勾結的過程中鎮長這樣的人扮演著關鍵的角色，並不是可以輕易取代的。
雖然在大人物眼中鎮長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官。但是他畢竟也是帝國委任的正式官僚。稅收、勞役等等重要的鎮上事務離開他是不可能進行的——所以，海盜們與魚骨鎮的各類秘密往來的賬目和交易也不可能繞過鎮長而完成。如果他死在這裏，對海盜的生意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況且除了實際的利益問題之外，老鎮長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把張川越等人引入到海盜的包圍圈之中，這顯然有著深厚的交情作為支撐。交情都是相互的，海盜們之中當然也會有人不希望這樣坐視老鎮長被傭兵們泄憤幹掉。
歸根結底傭兵們都是為了賞金而來，和海盜們沒有直接的深仇大恨。如果埋伏的時候直接把這些傭兵射成了刺蝟那自然好。但現在沒有做到，他們卻也未必願意花費太多的代價留下他們。
海盜們清楚，解決問題的關鍵是想辦法讓城裏懸賞的大人物取消賞金，而這需要時間疏通關係。和傭兵的戰鬥永遠都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殺光一批，說不定還會有新的更強的傭兵被賞金吸引而來。倒還不如和這些暫時束手無策的傭兵們繼續相持。
雙方既然存在妥協的可能，如何交換人質就成為了最關鍵的問題。傭兵們和海盜互相都對彼此沒有任何信任。
漫長的討價還價之後定下了這樣的方式：張川越等四人中將留下一個人，把老鎮長帶去海獅幫山寨的內部讓海盜們確認鎮長的安全；另外三個人此時可以離開。等到確認三個人安全離去之後，山寨中留下的那個人把鎮長交給海盜們。然後海盜再放最後的這個傭兵離開。
這個交易的實質就是雙方輪流展示誠意，每一方在最後一步之前也都保留撕破條件翻臉的本錢。這這樣的互相威懾下完成人質和放行的交換。這個交易方式本身可行，唯一的問題就是傭兵之中，誰是留下來的那個。
“各位，我希望留下來交換人質。作為臨時隊長，沒有識破鎮長的陰謀是我的失職。我希望能彌補這一點。另外我也懇請諸位回到魚骨鎮之後暫時不要離開。如果我也能順利回到那裏的話，我們再從新計劃一下如何完成任務。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挫折，不要因此而動搖。海獅幫的罪惡罄竹難書，不能放過他們。”送走了海盜的使者之後，凱東用堅定的語氣對眾人說。
他他主動留下來的舉動贏得了眾人的尊重，甚至包括一直另有打算的張川越在內。無可否認，凱東是一個合格的領袖。他有著堅定的信仰，強烈的責任心和足夠的判斷力。一團散沙的傭兵們組成的臨時團隊迄今為止能取得傷到卡洛斯、現在又潛入到海獅幫的內部這麽多的戰果，和他有力的領導是分不開的。
阿維拉、奧斯瓦、張川越三個人依次走上來和他告別。
“我對教會的神棍從來都沒有好感，”握著凱東的手，奧斯瓦說，“但我承認你的能力。希望你能活著回來，隊長。我還想拿到那筆賞金。”
“我會留在魚骨鎮等你的，放心吧。我現在已經不在乎賞金了，我要為我的夥伴沃爾加報仇。”中階遊俠阿維拉對凱東說。
“請小心。”張川越用嘶啞的聲音簡單地對凱東說了一句。他在偽裝麵具下的眼睛閃過了一道精光。
然後他們三個就走出倉庫，在眾多海盜的監視下離開山寨。
離開的時候當然不可能再走哪條海底山洞的密道了。這條密道本來就是海盜們勾結魚骨鎮的鎮長布下的陷阱，現在他們自然要把那個洞口堵上防止再有人從這裏潛入。
在一隊海盜的護送下張川越等人來到了海獅幫盤踞的利劍島的岸邊。岸邊已經準備好了一艘小船。把他們送到這裏後海盜們就離開了，至於他們是立即坐船就走還是等待凱東的消息，海盜們並不關心。
“夥伴們，我有點隱瞞的事情要告訴你們一下。”等到海盜離開以後，張川越說。奧斯瓦和阿維拉兩個人吃驚地轉過身的同時，張川越摘下了自己的偽裝麵具。
“在此之前，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張川越。”
第八十三章：最後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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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凱東正押著老鎮長向海獅幫的山寨內部前進。
山寨內的建築雜亂無章，很符合海盜的作風。這裏看上去與貧民窟無異。海盜炮灰的生活並不見得比貧民的生活好多少，他們一樣為著生活苦苦掙紮。真正在劫掠中聚斂大量財富的隻有少數精銳和頭目。
地麵上到處都是酒瓶與雜物，肮髒不堪。一股股刺鼻的臭氣和怪味直撲凱東的鼻子。更讓他難受的是周圍海盜們毫不掩飾敵意的目光。這些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目光，甚至比周圍閃著寒光的刀劍與弓箭更讓他感到難受。
凱東從來都堅信自己代表著正義，或者說代表著多數人。但現在海盜們的眼睛裏的內容都在清楚地告訴他：在這裏，你是少數。我們恨你。
這讓凱東感到難受，但不足以讓他動搖。多年來他遭受了無數白眼，忍受了無數這樣的目光。但他從來都堅信，正義依然在自己這一邊。
他手中的長劍出鞘壓在老鎮長的肩頭。如果有人有異動，一秒之內他就可以取下老鎮長的頭顱。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海獅幫山寨的大廳。大批全副武裝的海盜把這裏圍得水泄不通。
大廳裏同樣擠滿了海盜，而且個個都是精銳。在大廳中央鋪著柔軟的海獸皮毛的正座上，高踞著海獅幫的首領“血腥屠夫”卡洛斯。他雖然身上纏著紗布，但是依然氣勢不減，用凶狠的眼光掃視著下麵。他的手邊放著他的戰斧“颶風”，斧頭上能看見鮮血的痕跡。
在卡洛斯左右各有一個座位。左邊的座位空著，那裏是三號頭領“微笑劍手”蘇曼的位置。蘇曼現在已經被捉進了巨浪堡的大牢中。右邊的座位坐著一個陰沉的中年人，手裏把玩著一個魔法長鞭。他就是海獅幫的二號頭目“響尾蛇”伊斯。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他的海盜都隻能站著。那些海盜個個把手中的武器對準了凱東。
“你的膽量不小嘛，在這麽多人包圍中也沒有嚇破膽。”卡洛斯帶著一點敬意，又帶著一點諷刺地說，“也許是大筆的賞金給你壯了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真的是這樣麽。”
周圍的海盜們爆發出一陣哄笑。
“我來捉你，不是為了賞金。信不信由你。”凱東回答。“我來是為了終結你的罪惡。你滿手都是血腥。去年的黑河黃金大劫案，你屠殺了飛馬商會三艘船共計一百餘人，連搭乘商船的無辜乘客的婦女老幼都不放過，手段簡直殘忍至極。你必須為你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我相信你，聖武士。血腥，你說的沒錯，我是很血腥，這是我的選擇，我不後悔。如果有什麽代價要我承擔，我也不會害怕。”卡洛斯大笑，然後說，“不過鎮長和這事沒關係，放了他。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像個男人一樣和我用武器來解決它。”
“我會放了鎮長的。等我確定我的夥伴離開就可以。”凱東說。
“當然。等護送他們的我的手下回來，就能確認這一點。”卡洛斯對他說。“在此之前，要不要坐下先聊一會？”
“可以。”凱東回答。
一個海盜給凱東與鎮長各拿來了一把椅子。早已精疲力盡的鎮長一下坐到了上麵。凱東鎮定地慢慢坐下，雙手劍不再抵著鎮長。但他也沒有把劍收回到鞘裏，而是雙手拄著立在地上，如果情況發生變化，他橫劍一揮就能把鎮長連椅子一起攔腰斬斷。
凱東鎮定而不失謹慎的做法也讓卡洛斯暗中點頭。他對這個難纏的對手心懷敬意。
“作為一個中階戰士，你有很多方法獲得地位和財富。你為什麽一定選擇海盜這樣邪惡的職業？”凱東問了一個帶有挑釁性的問題。
海盜們紛紛對凱東怒罵起來。
卡洛斯揮手止住了手下海盜的叫罵聲。他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我是一個魚骨鎮的一個貧困的漁民的私生子。從小到大我沒有吃過一次飽飯。小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發一筆財，讓我自己過上好生活，也讓我認識的鎮民一起過上好的生活。在我十五歲的時候，看上去好像要夢想成真了：我在打漁的時候，在一個海蚌裏發現了一顆罕見的魔法珍珠。”
“我欣喜若狂，帶著這枚珍珠去了巨浪堡的一家珠寶行，滿腦子想的都是換了錢以後要做些什麽。我要好好的在城裏大吃一頓，買一身新衣服。剩下的錢可以回去蓋一座房子，可以分給以前幫助過我的人一些，鎮上需要蓋一個學校，我還可以再為朋友們買幾艘漁船……”
“然後就在我坐在珠寶行的椅子上傻笑的時候，那個商人看我是個鄉巴佬，借口去鑒定，把珍珠偷偷的掉了包。他把一個劣質品珍珠還給我，然後就把我從珠寶行裏丟了出去。”
“這時候，我終於明白了我這麽窮，還有魚骨鎮這麽窮的原因了。”
“想發財，既不能靠運氣，也不能靠勞動。鎮上的人傻瓜一樣一年到頭的打漁，最後卻越來越窮。我每天做夢期盼好運氣，但是到頭來，還是什麽都沒得到。”
“唯一值得依靠的，隻有力量。”
“當天晚上，我拿著一把刀殺了那個商人全家。我現在還記得他驚駭的眼神，他大概想不到，在海上每天和風浪搏鬥的漁民之子，有這樣的膽量，也有這樣一幅好身體吧。雖然他拚命想保護他的家人，但是我兩刀就砍翻了他。”
“我拿回了珍珠，還洗劫了商人的全部財產。這是我的第一票案子。我帶著這筆財富遊遍了大陸，在各種地方學習武技。看起來我還算有些天賦，二十多歲就成了中階戰士。然後我就回到了家鄉建立了海獅幫。”
“我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本質規則。力量是唯一的、最高的真理。不是你搶別人，就是別人搶你。財富是好東西，但力量更是。”
“我四處搶掠，但是從來沒有動過魚骨鎮和附近其他的漁民。我隻想讓我自己和我認識的人都生活的快樂。其他的人，很抱歉，我管不著。我讓鎮上人都吃飽了飯，還讓好幾個聰明孩子上的起學。當然我也讓鎮上的人幫我洗錢銷贓。我不否認我自己也喜歡金錢帶來的舒適的生活。我在這個利劍島上收容了幾千沒地方可去的家夥來島上做海盜，不讓他們流落出去無家可歸。我自己從來沒有受過什麽照顧，但是現在，作為一個男人，我照顧著我的家鄉和認識的人。如果要做到這一點需要什麽代價，我願意承受。”卡洛斯用平淡的語氣說。
海盜的大廳不知什麽時候，變得一片寂靜。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能認同你的做法。”在寂靜中凱東說。他的聲音在大廳裏，在眾多凶悍的海盜之間回蕩。“我也是貧困出身。我小時候家鄉發生了瘟疫。差不多十分之九的家庭都被感染了。疾病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沒人有力氣下地幹活。沒人幹活就意味著不會有收成。這樣等待大家的除了餓死沒有別的結局。那時候差不多所有人都絕望了。”
“這時候教會派來了一個牧師。他用神術治好了瘟疫。他的治療術在那時年幼的我眼中，就是真正的神跡。我永遠忘不了那溫暖的光芒。它讓我相信，神沒有拋棄我們。瘟疫結束後，我懇請牧師帶我加入教會。他答應了。我下定決心，把自己奉獻給神和所有沐浴在神的光輝下的人類。我在教會學會了認字，學會了武技和神術，成為了一個聖武士。我的天賦並不突出，但我比所有人都更刻苦，也更虔誠。當我成為一個中階聖武士的時候，我知道，我應該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弱小，維護正義，把神的光輝帶給和我當年一樣弱小的孩子們。為了這個目標，我不惜代價，不擇手段。”
“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著許多不公。但是應該想辦法去消除不公，而不該隨波逐流。這是神的旨意，這也是正義。你的所作所為，隻是散播了暴力和鮮血，根本沒有真正改變什麽。你看起來強大，但實際上隻是一個懦夫。我希望你能選擇投降，我可以為你爭取一個在神的麵前懺悔和贖罪的機會。如果你決定頑抗到底，我也會和你戰鬥到底，淨化你的罪行。正義，必將取得最後的勝利。”
凱東堅定的說。
“說的好。我佩服你的信仰，聖武士。”卡洛斯笑起來。“但是我不能向你說的那樣投降。我不是一個人。海獅幫的幾千兄弟，還有周圍幾個鎮子的鎮民都需要我的照顧。我有著太多的責任，不能輕易的放下來。”
“我很遺憾。”凱東說。
“我也是。”卡洛斯回答。
這時候，護送張川越等人去利劍島岸邊的海盜們回來了。他們報告說張川越等人已經在小船的旁邊了。
卡洛斯站起來對凱東說，“我信守諾言放你的夥伴離開了。現在請你也信守承諾讓鎮長離開吧。他雖然和我們有聯係，但手上沒有沾過血腥，隻是一個為了鎮民謀利的好人而已。這件事和他無關。你放了他，我也會讓你走。如果你想再抓我，我等著你。”
“作為聖武士，我會遵守諾言的。鎮長，你沒事了。”凱東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劍。為了表示誠意他後退了一步，讓鎮長離開了自己的攻擊範圍。
老鎮長激動地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走了兩步，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麽。
一股黑色的火焰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
這股火焰迅速地擴大並覆蓋了鎮長的全身，點燃了他的衣服、毛發、皮膚和能點燃的一切。他就像一個火把一樣熊熊地燃燒，嘴裏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尖銳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在連綿的慘叫中，鎮長被黑色的烈焰燒成了一堆灰燼，連人形都看不出來。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無論是聖武士凱東還是卡洛斯在內的海盜都個個目瞪口呆。
看著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切，凱東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把鎮長燒成灰燼的黑色火焰是那個叫鬼麵的黑暗法師常用的招數。這一定是他動的手腳。
這個神秘法師看起來有點熟悉，但是凱東一直想不起來他究竟像誰。在這一刻，凱東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這個法師像的人：是那個叫張川越的傭兵。他也想起了在赫爾德城所發生過的一切，雖然那些在他漫長的仲裁生涯中，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但是凱東知道這時候想起這些並沒有什麽意義。他被上千個全副武裝的海盜重重圍困在核心，其中包括兩個和他實力接近的中階高手。他多年來出生入死，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他不可能生離此地了。
他看到海盜們怒吼著對著他揚起了武器。他也看到海獅幫首領卡洛斯的眼睛變成了徹底的血紅，這既是因為憤怒，也是因為他嗜血護符的全力激發。他還聽到卡洛斯在拿起自己的戰斧“颶風”的同時，帶著無盡的怒火對這他說了一句。
“聖武士，這就是你信守的承諾？”
凱東沒有試圖解釋什麽。解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的頭腦驅除了一切的雜念，思緒變的無比清晰，也無比飛快。
他回顧了自己的一生，感到問心無愧。他想起了自己來到這裏的一開始的目標，剿滅海盜並且擊殺他們的頭領“血腥屠夫”卡洛斯。
這個目標還在他的麵前。這就足夠了。他，凱東，中階聖武士，宗教裁判所仲裁官，多年以來一直致力於追捕邪惡。每一次戰鬥對他都充滿了危險和艱難，但他從來都不曾退縮。這一次同樣也不會後退半步。他將倒在追捕邪惡的道路上，而不是終老於醫院的病床。
他握住長劍拔了出來。聖光籠罩了他的全身，光芒順著拔出的長劍指向天空，照耀了整個大廳。
“為了聖光的榮耀！”凱東怒吼出作為聖武士最後的一句話，迎著成千的海盜發起了衝鋒。
第八十四章：火攻
第二更）
激烈的戰鬥持續了一個小時。凱東在擊殺了兩百個以上全副武裝的海盜，並砍斷了“血腥屠夫”卡洛斯的一條胳膊之後，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在這最後的戰鬥中，他如同天神下凡，表現出了驚人的頑強。即使現在他也依然拄著雙手劍，固執地不肯倒下。在他全身布滿了恐怖的傷痕。難以想象這個看上去普通的中年男人是怎樣拖著這副破碎的身體頑強作戰，擊倒一個又一個敵人的。
“血腥屠夫”卡洛斯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經曆過無數艱難的戰鬥，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和這一次一樣。海盜一方始終占據著不可動搖的人數優勢，但是在這個似乎永遠都不會倒下的聖武士麵前，似乎是他們一方更感到絕望。看著大廳隨處可見的鮮血和殘肢，卡洛斯感到一陣不真實的恍惚。
然後就在他恍惚的時候，一個長鞭無聲無息地纏繞在了他的脖子上，迅速地收緊。
重傷的卡洛斯無力掙紮，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隨著長鞭收緊他感到一陣窒息，用僅存的手臂無力地抓這長鞭，臉色漲的通紅。
“老大，很意外嗎？”海獅幫的二號頭目“響尾蛇”伊斯用陰冷的聲音在卡洛斯背後說。在之前的戰鬥中他一直躲在後麵，幾乎毫發無傷。此外相比卡洛斯損失慘重的親信，他的手下也充分地保存了實力。
“我應該感謝那個聖武士。要不是他我還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早就想幹掉你了。你那些可笑的想法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出路。你自己是魚骨鎮的，但我們這些外地的海盜憑什麽跟著你一起把錢浪費在本地那些窮鬼身上？修建學校，救濟窮人，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慈善家？你是個海盜啊！你這樣把全副精力放在家鄉，不是自縛手腳，自尋死路嗎？我們海獅幫有多久沒有去外海探索過新的航線了？”伊斯壓抑了很久，用陰冷的聲音一句一句地指摘卡洛斯的問題。
被長鞭憋的透不過氣的卡洛斯，一句話都沒有辦法回答他。
“總之，請你去死吧。”伊斯猛的拉動了長鞭，巨大的力量把卡洛斯甩到了半空。他的脖子在清脆的哢擦聲中被衝擊力扭斷了。
失去生命的屍體沉重地落在地上。
伊斯收回了長鞭看著自己曾經老大的屍體，心情也有些複雜。這時候一個海盜跑了進來。“二頭領……不，大哥，您最好去外麵看看。情況有點不對。”
在海獅幫的血戰爆發前的幾分鍾，張川越在小島的邊緣對他的兩個夥伴，遊俠阿維拉與刺客奧斯瓦坦白了一切。
“如我剛才所說的，鬼麵隻是一個臨時捏造的假名。我的真實名字叫張川越。我隻是一個小人物，你們可能沒聽說過，這不重要。關鍵的是我曾經犯下過一點案子，凱東正是專門追捕我的人。我有私人理由和他勢不兩立，所以暗中做了一點布置。”張川越對他們說，語氣中並沒有針對凱東露出特別的恨意，但卻帶著堅定不移的決心。
奧斯瓦和阿維拉對視了一眼。“你做了什麽？”奧斯瓦首先開口，他用戒備的語氣問道。
“我在鎮長身上布置了一點手段。算時間也快觸發了。具體的機製涉及到一些魔法原理，可能不容易說的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位鎮長除了被燒成灰燼以外，不會有別的下場。”張川越冷酷地說，手上冒出了一點黑色的火星。火星落在地上把一節樹枝燒成灰燼，顯示著它強烈的燃燒性和毀滅的力量。
“我身上也有案子，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是不是以為可以把自己的私怨淩駕在團隊利益之上？”奧斯瓦用冰冷的語氣說。
“請不要激動，我的朋友。”張川越鎮定地回答，對奧斯瓦摸著匕首的手視而不見，“我當然不會無視大家的利益。大家來這裏做什麽？不就是為了完成任務嗎。我對如何完成任務，也有過充分的考慮。”
“什麽考慮，不如說來聽聽。”奧斯瓦的聲音依然冰冷。
“我了解凱東的性格，他也是一個為了任務不顧一切的人。我燒掉鎮長就是把他置於死地。這種情況下他多半會選擇和海獅幫拚個魚死網破。我想凱東有一定的幾率和卡洛斯同歸於盡。老實說他還蠻強的。”
“當然這並不保險，畢竟他也不是神。海獅幫有上千海盜。我另外一個建議就是，我們放把火吧。”張川越微笑起來，眼中映照出地上樹枝燃燒的黑色火焰。“我發現我現在越來越喜歡燃燒了。隻燒掉鎮長一個人怎麽夠呢。簡直太不夠了。我們放火把那些海盜全燒掉吧。我們一開始就該想到這個主意的。”
張川越瘋狂的建議震驚了他們。但是仔細考慮下，他的建議也不是沒有道理。
火攻，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一項古老而有效的戰術。比如火攻大家是諸葛亮，從新野起家的火燒博望坡，再到一舉成名震驚天下的火燒赤壁之戰，把曹操八十萬大軍燒的片甲不留，可以說是非常成功的火攻軍事家。
但是火攻也並不是一方萬能靈藥，也需要一定的條件。一個是首先要燒的起來，比如需要天幹物燥，可燃物充足，最好刮點風，風助火勢，等等。第二個就是需要能保證自己不被燒到，一把火敵我同歸於盡，雖然會很喜歡，但一般情況下正常人是不能接受的。
海獅幫盤踞的利劍島上樹木繁多，可燃物是足夠的，不至於點不起來。這倒沒有問題。至於不燒到自己一方這個條件倒是很簡單，這裏是海島，隻要後退到船上躲一陣就可以了。但是問題是海盜一方也有船，他們也可以這樣做。所以火攻很難取得全殲對手那樣輝煌的戰果。隻是會逼迫海盜們逃離這個島而已。
但是對張川越等人來說，他們本來也不奢望全殲海盜，那根本是不現實的目標。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海獅幫的老大卡洛斯本人。這時火攻不失為一個選項。
在正常的情況下火攻燒死誰也不可能燒死首領。如果有船首領肯定最先登船。這種規則比地球上“讓領導先走”的慣例更有力量，因為首領們作為武力上的強者隨時可以用武力來維護自己的權力。所以一開始沒有傭兵考慮這個主意。
但是現在情況的特殊之處是，“血腥屠夫”卡洛斯之前已經受過傷了，張川越又把凱東這個巨大的定時炸彈送到了他的麵前。雖然並不能保證能炸死他，但是很可能在混戰中加劇他的傷勢。
當首領脆弱到一定程度又麵臨火攻這樣的危機的時候，很難說會不會被遺忘在山寨中。畢竟那時候大家都急著登船逃命。
平時也就罷了，危機關頭秩序就是被用來踐踏的，每個人關心的要麽是自己，要麽是自己的親朋，怎麽也輪不到領導。臭名昭著的“讓領導先走”事件之所以能成立，主要是因為被忽悠的對象是一群孩子。否則的話火災的事情在所多有，隻聽說過互相踩踏的，從來沒聽說有人停下真的給領導讓路的。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卡洛斯最後還是被忠心的手下帶上了船。不過無論情況怎麽樣，試試並沒有壞處。雖然燒死的多半隻是一些炮灰，但大量的炮灰也會因量變引起質變的，他們進攻多次受挫，很大程度上並非是因為卡洛斯和伊斯兩個高手，而是因為殺之不盡的數千炮灰的阻礙。如果能削減他們的數量也是不壞的事情。
“我覺得火攻這個主意不錯。”刺客奧斯瓦說。他是一個冷血的殺手，雖然因為張川越對凱東的陷害吃了一驚，但絕不會無謂地沉浸在這件事情中不能自拔。“我是來做任務的。隻要是能完成任務的方法，不管是行刺、還是火攻，都不妨試一試。不過我要說，鬼麵——不，張川越，你的行為葬送了凱東這樣一個臨時團隊的好手，讓我們的實力大幅削弱。在任務的利益分配上你必須做出合理的讓步。”
“這可以考慮。”張川越果斷地回答。
一直保持沉默的中階遊俠阿維拉也開口了。“焚燒樹木是破壞自然平衡的做法。但在當前我並不準備反對它。那些海盜殺死了我的夥伴，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至於你，法師，我不在乎你叫什麽，也不關心賞金本身，但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很反感。你需要想辦法證明你依然值得我信任。”
“我明白，我會做到的。”張川越低下頭，順從地回答。他通過溝通與一定程度的讓步，成功地獲得了隊友的諒解。
中階刺客奧斯瓦是個看重實效的人，失去凱東這個戰鬥力當然可惜，但是如果抓住這個問題不放和張川越也決裂的話，那麽失去的就不是一個中階強者而是兩個了。這毫無意義，還不如借這個機會多爭取一點好處。
至於中階遊俠阿維拉，他有自己的原則，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為自己的動物夥伴複仇，所以有些東西可以先放在一邊。於是他也選擇了暫時和張川越繼續合作。如果決裂，複仇的希望就會失去大部分。
分裂的危機被消除之後，他們就開始著手準備把張川越的提議——放火——付諸實踐。張川越暗影烈焰屬於魔法火焰，溫度遠比正常的火焰高很多，用來點火再合適不過。在黑色火舌的舔舐下，島上的樹木一棵一棵地冒出了濃密的黑煙。
奧斯瓦與阿維拉也沒有閑著，他們收集可燃物供張川越引燃，之後再將點燃的火把散播到各個角落，擴大火災區域的麵積。很快被點燃的樹木就遍布了島上的角落。
第八十五章：毀滅
第三更）
放火主要是開始的階段困難。當火勢興起之後，不需要人再推波助瀾蔓延的速度也會很快。實際上這時候很難再有什麽辦法讓它慢下來。大火順著山勢從海島的邊緣向著中心的海獅幫山寨猛撲了過去，如同一頭被喚醒了猙獰巨獸。
火勢發展到不可控製的程度的時候，張川越三個人也無法在島上繼續待下去了。他們登上小船駛出一段距離，觀察情況。
夜色下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天空，利劍島如同白晝一樣。一些小動物在島上悲嘶著左衝右突，想尋找一條生路，他們有的幸運地跑到海邊跳到了水裏。也有的在絕望中被燒成灰燼。
黑色的濃煙從島上盤旋上升，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俯視著島上發生的一切。
十幾分鍾後，一條海盜船揚帆起航，載著所有來得及上船的海獅幫海盜離開了利劍島。張川越等人沒有和他們產生任何衝突。他們沒有實力發動一場海戰。失去老巢，前途未卜的海盜們人心惶惶，也沒有戰鬥的欲望。
大火持續了一天一夜。張川越等人守在船上，吃帶來的幹糧、在船上睡覺，默默注視著他們造成的一切。
火焰漸漸熄滅之後，他們再一次踏上利劍島的土地。
火焰肆虐過的土地變成了一片荒蕪之地。地麵上堆積了厚厚一層黑色的灰燼，不時有一些燃燒的殘餘物爆出一兩點火星。空氣中翻滾著灼熱的能量，讓人感到口幹舌燥。
他們幾個很快就走到了海獅幫的山寨大廳。這裏曾經是海盜們的核心建築，戒備森嚴，充斥著大批的海盜。可以想象它興盛的時候，守衛這裏的海盜們刀劍林立帶來的殺氣，也可以想象節日的時候海盜們痛飲朗姆酒大聲歡笑的場景。現在大廳隻剩下一堆黑乎乎的廢墟，就好像垃圾場裏被焚燒過的垃圾一樣，醜陋而可笑。
他們幾個中階強者合力搬開沉重的倒塌梁柱，在廢墟下麵發現了凱東與卡洛斯的屍體。他們兩個都被大火燒的不成樣子。不過被倒塌的大廳蓋住後火焰熄滅了，所以他們還是留下了一部分足以辨認的殘骸。
看到凱東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包括張川越在內的三個人都沉默不語，默默地行了一禮然後埋葬了他。無論立場是否敵對，這樣的戰士總是值得尊重的。
他們同樣檢查了卡洛斯的屍體，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痕跡：卡洛斯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頸骨被完全的折斷了。凱東的武器是雙手劍，無論怎樣也不可能給他製造出勒痕。看來海盜中發生了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不過他們並不關心這個。在確認了卡洛斯的屍體之後，他們取下了他的頭顱作為任務的依據。
接下來他們搜索了整個小島。大火蔓延給了海盜充分的撤離時間，但是這不等於給他們充分的時間把所有的庫存搬空。倉皇的逃離一定會留下許多好東西。
奧斯瓦是刺客，開鎖、竊取東西是他的本行；遊俠阿維拉擅長看穿自然環境偽裝的破綻，他們兩個都是經驗豐富、尋找寶庫的好手。張川越雖然相關的知識不多，但是作為中階法師他對魔法機關十分敏感，也能幫助搜索秘密倉庫。在他們三個的合作下海獅幫在利劍島上的秘密倉庫很快就被找到了。
秘庫中可以說金碧輝煌，金幣和銀幣閃著誘人的光芒。經過清點，他們發現了一萬兩千金幣，至少七十萬的銀幣，和堆積如山的、難以計算、估計數百萬以上的銅幣。按一枚金幣兌換一百枚銀幣，一枚銀幣兌換一百枚銅幣的兌換比例計算，秘庫中有兩萬金幣左右的財富。這是極為可觀的。
這些留下的隻是海盜財富的一部分。最寶貴也最容易攜帶的部分，比如珠寶、古玩、字畫、魔晶之類，海盜們離開前都已經取走了，連金幣也搬走了相當部分。隻有銀幣和銅幣因為太沉重，所以沒有帶走多少。
這些銀幣和銅幣都是海盜劫掠的產物。他們並非不想把這些兌換成更容易攜帶的金幣，隻是海盜的身份非法，兌換不能通過正常渠道，隻能通過洗錢的方式來進行。這樣的速度有限，跟不上積累的速度，逐漸堆積了大量的銀幣和銅幣。
海獅幫畢竟要供養數千人。一個普通海盜一個月的耗費包括吃喝、武器維護和消耗之類也許隻要花上幾十枚銀幣，連一個金幣都用不到。但是上千人加起來一個月的耗費就要上千金幣。上萬金幣也不過是一年的開銷。秘庫中存放兩萬以上的金幣並不稀奇。
張川越等人又花費了一些時間臨時做了個木筏，盡可能多地帶走海盜的財富。盡管如此，那堆積如山的銅幣是絕不可能一次全部搬空的。最後他們帶走了全部的金幣和銀幣，還有大概幾十萬銅幣。銅幣在重量和體積上和前者相當，但是價值卻隻是一個零頭。
載了這麽多的財富，小船和木筏都有些超載，吃水很深。張川越等人小心翼翼地駕駛船繞過暗礁，駛向海岸對麵的魚骨鎮。
當小鎮的輪廓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的時候，每個人都感到放鬆。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小鎮的上方冒起了黑煙。騰起的煙霧和他們在利劍島上放火造成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
那是末日般的景象。
小船一靠岸，他們就匆忙地跳了下去。
魚骨鎮，這個曾經寧靜的海邊漁鎮已經完全毀滅了。它被徹底地劫掠過，然後又被放了一把火。鎮上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和燒焦的石塊。破壞最嚴重的是曾經的鎮長官邸。作為本來鎮上最像樣、也最堅固的建築，它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焚燒的痕跡也是最嚴重的。顯然這裏曾經進行了鎮上最後的抵抗。
張川越搬開一個擋路的魚骨鎮民兵的屍體。這個屍體徒勞地握著長矛，腦袋已經被劈成了兩半。一頭野狗幾分鍾之前正在歡快地撕扯著他的肚子，剛剛被張川越嚇走。
這樣的屍體鎮上還有很多。大部分都死的慘不堪言。很多婦女還有被淩辱過的痕跡。鮮血遍布整個小鎮，讓它如同一處亂墳崗。
鎮上的屍體並不全是鎮民的。雖然他們占了絕大多數。張川越發現了一個看上去並不屬於魚骨鎮的屍體。從黑色的頭巾、風格獨特的彎刀等特征來看，這些人就是剛剛被他們從利劍島上逐走了的海獅幫海盜們。
事情很清楚。海盜們決定在離開本地前大做一票，來鼓舞因為連續受到各種打擊而低落的士氣。魚骨鎮成為了一個合適的目標。雖然他沒有足夠的油水，但是足夠近，可以方便的劫掠；力量也足夠薄弱，是容易捏的柿子。
魚骨鎮雖然並不富裕，但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積蓄的。諷刺的是那些和海盜勾結最深的在鎮上也相對更富裕，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也最先被攻破家門。
除了錢之外，魚骨鎮畢竟生活著不少人，糧食、淡水、調味品等必須的物資積累不少。海獅幫準備向外海逃竄，必要的物資準備多少也不為過。匆忙的離開讓他們麵臨著補給不足的問題。海盜很難在正常的商港得到合法的補給。專門服務他們的走私港當然有，但距離此地有些遠不說，價格肯定也相當昂貴。魚骨鎮上的一切，則是不用花錢的——隻要把他們並不算多的民兵屠殺一空就可以了。
況且，魚骨鎮還有另外一樣對恢複士氣很有意義的東西：女人。
除了這些張川越已經想到的，還有一個他們這些傭兵不知道的因素，海獅幫二頭領“響尾蛇”伊斯的篡位。
他奉行的是和前任首領卡洛斯截然不同的策略。於是放縱手下劫掠前任首領一直庇護的小鎮，既讓手下感覺到換了一個首領可以享受到更多的快樂從而爭取更多的支持者，另一方麵也測試了手下們的忠誠。如果參與了對卡洛斯家鄉的屠殺，那麽就可以視為對新首領伊斯交上了一份投名狀。
於是魚骨鎮的命運注定了。也許，遠在他們與海盜勾結的時候就注定了。
看著這被付之一炬的小鎮，張川越心裏感到無比的諷刺。
就在不久前，這個鎮子的老鎮長剛剛冒著出生入死的危險把和海盜們作對的傭兵引入了埋伏圈。甚至在計謀敗露之後老鎮長還寧死不屈地對傭兵破口大罵，為海盜竭力辯護。
“除了你們這些外來的傭兵，沒有什麽別的邪惡要鏟除”——這就是當時他說的話。
如果沒有別的邪惡，那麽是誰把這座小鎮付之一炬？
張川越沒有聽到凱東與卡洛斯的對話。如果聽到了他會感到更加的諷刺。卡洛斯用驕傲的語氣說，“作為男人，我照顧著我的家鄉”。現在來看照顧的結果是整個小鎮都被燒成了灰燼。
也許唯一的例外是老鎮長——他沒有被海盜們燒死，而是被張川越的暗影烈焰燒死了。就燒成灰燼這一點而言，他倒是和別的鎮民也沒有什麽不同。
在地球上，張川越聽過一句名言：從來就不存在好的戰爭，也不存在壞的和平。
現在，他想這句話也許該說成：從來就不存在善良的海盜，也不存在正義的搶劫。
當確認鎮上已經沒有幸存者之後，沒有人想在這繼續停留。他們迅速離開了這裏，返回到巨浪堡。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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