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太陽像龐大的火球一樣懸掛在頭頂，發出令人窒息的高溫和刺目的光芒，卻依舊無法驅散遍布整個空的陰霾。
    鋸齒狀的黑色山脈在遠處綿延起伏，上麵似乎有大群的鳥類在飛翔。
    狂風呼嘯而過，將磨盤大的石頭吹得咕嚕滾動作響，一陣陣的風沙彌漫。
    蘇南站在一處凸出的斜坡上，眺目望著眼前的荒地。
    這裏便是血淵。
    整個多元宇宙最混亂的地方，無時無刻都在爆發廝殺與戰鬥。
    血淵誕生出來的惡魔，從出生伊始便互相殘殺，吞噬同類的靈魂作為進化的養料，以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這裏的法則果然很混亂。”
    蘇南凝神感應著周圍的位麵法則。
    掌握重力法則後，他已經能觸及到作為位麵本源的法則力量。
    踏足血淵的瞬間，他便感覺到這裏混亂至極的法則之力。
    同樣的位麵法則，卻比其他位麵更加無序、狂暴與駁雜。
    就好像許多法則交織纏繞在一起，混成一團，想要從裏麵尋找出自己能夠利用的法則之力，不亞於抽絲剝繭。
    “就算是神靈和真靈巫師來了這裏，戰力也要憑空削弱兩三成。”
    蘇南感歎一聲。
    難怪沒人願意踏足血淵。
    也隻有少數邪惡陣營的神靈——比如蜘蛛神後——會從血淵招收惡魔作為祈並者。
    回過神來，蘇南隨意選了個方向，漫無目的的在荒原上飛行。
    血淵是所有混亂的集合，是一切偶然和意外的發生與終結之所。
    這裏的混亂不僅僅體現在惡魔的混亂習性上，還包括位麵的氣候、時間乃至環境。
    這裏的一切地形都是隨時變動的，根本沒有固定的參照地形，地圖更是無稽之談。
    因此在沒有惡魔帶路的情況下，想要在血淵裏找到某處地方，隻能靠碰運氣。
    所以蘇南此時的目標就是找到一個‘帶路人’。
    “呱呱！”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蘇南定睛望去，就見幾頭猙獰的怪物正朝這邊飛來。
    那是一種粗看像個鳥類，再仔細看卻像是禿鷹和人類的混合體，有發達肌肉和巨大灰色翅膀的惡魔。
    它們長著一顆禿鷹頭顱，脖頸粗長。
    “鷹首怪。”
    蘇南第一時間認出這種惡魔。
    鷹首怪是一種低階惡魔，在血淵中很常見。
    蘇南微微搖頭，有些失望。
    低階惡魔可不是好的溝通對象。
    除非是經過高階惡魔馴化，專門充當奴仆的低階惡魔，否則絕大多數低階惡魔腦子裏隻有殺戮和進食，比野獸還野獸。
    鷹首怪的戰鬥力也就比二級巫師學徒好一點，蘇南甚至都不用施展法術，直接屈指一彈，射出一道電光，就讓三頭鷹首怪的腦袋爆炸開來，無頭屍身在半空中晃悠了下，直直朝地麵跌落。
    看都沒看屍體一眼，蘇南繼續往前飛去，同時將精神感知發散來，搜尋周圍的生命跡象。
    在掌握重力法則之後，蘇南發現自己的精神感知比以前敏銳了許多，範圍也更加寬廣。
    原本他散發出去的精神感知，就像落入水中一樣，越往遠處阻力越大。
    可現在散發出的精神感知，卻像在空氣中似的，可以延伸出去極遠。
    蘇南猜測是因為自己掌握了法則，對位麵本源有了更深的理解，所以受到位麵的‘排斥’更小。
    以他現在的精神力，足以覆蓋方圓四五百公裏的範圍，精確找到生命體所在，並根據能量氣息大致判斷出其實力層次。
    “如果是這樣的話，等到有一天我對法則的掌控程度足夠深，是不是心念一動，就能感知整個位麵的生命氣息？”
    蘇南突發奇想。
    這個猜測未必是想當然耳。
    雖然他並不清楚真靈巫師之後的具體晉升道路，但也隱約聽說過，似乎和位麵意誌有關。
    而位麵意誌可以說是位麵的核心和主宰，掌控整個位麵的一切。
    探查生命氣息對位麵意誌來說隻是小事一樁。
    如果能夠掌控位麵意誌，他或許心念一動，就能隔著成千上萬公裏隨意剝奪任何一個生靈的性命！
    不過那是很遠之後的事情了，現在他主要目標還是先晉升真靈巫師。
    搖搖頭，蘇南收斂思緒，繼續趕路。
    沒過多久，他就找到了目標。
    空曠的荒原上，兩波惡魔正在激烈廝殺。
    其中一方是三十多頭半人半馬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著健碩的馬身，以及病態的人類手臂和麵容。
    它的上身血肉蒼白，流淌著膿水，粗大的犄角從額頭上伸出，身上穿戴著一套結構複雜的全身甲，盔甲的縫隙中露出幾簇短而硬的毛發，混身散發著暴戾凶悍的氣息，一看就很不好惹。
    “鐵騎魔。”蘇南挑了挑眉。
    鐵騎魔是為戰鬥而生的生物，哪怕在好戰的惡魔中，也是出了名的狂戰派。
    鐵騎魔普遍有著傳奇騎士級別的戰鬥力，是許多惡魔領主都青睞的重騎兵部隊。
    而此刻它們的對手，則是一群數量上百，種類駁雜的惡魔。
    蘇南掃了一眼，就認出了猿魔、巨牛魔、惡靈魔和巨顱魔等好幾種惡魔。
    讓他訝異的是，這群惡魔的領頭者，竟然還是一個魅魔。
    她佇立在戰場最後方，巨大的黑色蝙蝠翅膀收攏著，將上半身裹得嚴嚴實實，像是在遮擋陽光，隻露出嫵媚美豔的麵容。
    優美的腰背曲線格外吸引人眼球，暴露在外的大腿豐滿圓潤，肌膚光潔，毫無半點瑕疵。
    一段形似鞭梢的火紅色尾尖從翅膀下露出來，貼在大腿內側，越發襯托得皮膚乳白如玉。
    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條紅色長鞭，時不時手腕一甩，長鞭上便騰起一溜黑焰，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瞬間跨過上百米，將一頭鐵騎魔打得淒厲慘嚎。
    盡管魅魔一方人數更多，但個體實力遠不如鐵騎魔，隨著時間流逝，它們依舊無法避免的落入了下風。
    蘇南在一旁觀看了片刻，直到魅魔一方的惡魔死傷慘重，幾乎快要被屠戮幹淨的時候，才撤掉隱身術現身出來。
    憑空出現的人影讓雙方惡魔都嚇了一跳。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璀璨的銀芒已經裂空襲來，瞬間貫穿所有鐵騎魔的腦袋。
    僅僅一瞬間，二十多頭鐵騎魔就一聲不吭的倒地斃命，化作屍體。
    這一幕讓死裏逃生的惡魔們呆愣在原地。
    過了有一會，幸存下來的惡魔才回過神似的，嘰裏哇啦的大叫起來。
    一頭猿魔甚至目光不善的看向蘇南，躍躍欲試似乎想要動手。
    蘇南看在眼裏，哂然一笑，也不訝異。
    要不說惡魔都是混亂天性，它們當然清楚能夠摧枯拉朽擊殺二十多頭鐵騎魔的存在有多麽可怕，對其出手無異於找死。
    可即便如此，它們依舊控製不住殺戮本能想要出手。
    好在幸存下來的惡魔裏還有一個理智的存在。
    啪！
    魅魔抬手啪的一聲甩了個空鞭。
    “安靜。”她高聲道。
    蠢蠢欲動的惡魔們立刻安靜下來，朝魅魔投以畏懼的眼神。
    蘇南暗暗點頭。
    這也是他為什麽選擇幫助魅魔一方的原因所在。
    魅魔在血淵中算不上高階惡魔，卻是極佳的溝通對象。
    她們戰鬥力不強，隻能靠著討好和取悅高階惡魔在血淵中生存下去。
    也因此，魅魔並不喜歡無意義的殺戮，她們更喜歡利用絕美的容顏和風情來媚惑對手，引誘目標墮落。
    相比其他滿腦子隻有殺戮的惡魔，魅魔無疑是個合適的帶路對象。
    蘇南猜測這些惡魔應該來自於某個惡魔領主勢力。
    眼前這個魅魔的生命氣息並不強，能夠壓製住這些惡魔，讓它們畏懼不已，隻能是因為來自惡魔領主的權柄。
    鎮住手下惡魔後，魅魔立刻換上嫵媚的笑容，眼眸波光盈盈的蘇南，嬌笑道：“感謝巫師大人的援手，不知道我們有什麽能報答您的？”
    魅魔都是操控精神和幻術的行家，感知力可比低階惡魔敏銳多了。
    早在看到蘇南的第一眼，她就察覺到對方身上那股子獨屬於巫師的氣息。
    哪怕在殺戮不斷的血淵中，巫師也屬於不能輕易招惹的人群之一。
    鬼知道來血淵的巫師背後是哪個勢力，更別說巫師本身也有十分強橫的力量。
    強如惡魔領主，在利益不受損的情況下，也不會隨便招惹一位巫師。
    “我要血河，正好缺個帶路人。”
    蘇南開門見山。
    以他的實力，不需要和魅魔虛與委蛇。
    “這個簡單。”魅魔朝他拋了個媚眼，“我們要去的地方正好經過血河，巫師大人可以和我們同行。”
    蘇南毫不在意魅魔的引誘，手腕一翻，掌心間瞬間多出一顆小型靈魂結晶。
    璀璨美麗的光芒和濃鬱的靈魂氣息瞬間吸引了所有惡魔的目光。
    這些低階惡魔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貪欲，蠢蠢欲動，要不是有魅魔的壓製，早就按捺不住衝上來搶奪了。
    “這是帶路的報酬。”蘇南道。
    雖然隻是小型靈魂結晶，但對中低階惡魔來說，也算是頗為珍貴了。
    然而魅魔卻不見半分驚喜，反而目光微微閃爍起來。
    巫師是出了名的奉行等價交換準則。
    眼前這位巫師肯定不會白白拿出靈魂結晶作為報酬，勢必會有一些苛刻的條件。
    果不其然，隨後就聽蘇南淡淡道：“簽訂靈魂契約吧。”
    蘇南自然不會傻到相信一頭惡魔的話語。
    即便對方是一個魅魔，而且看上去挺識時務的。
    但他依舊不會疏於防備。
    誰知道這個魅魔會不會把他帶到哪個惡魔領主或大惡魔的地盤，當成送上門的口糧？
    以防萬一，還是簽訂一份靈魂契約為好。
    在蘇南的目光逼視下，魅魔神色很快恢複正常，咯咯嬌笑道：“好啊，都聽巫師大人的。”
    雙方很快簽訂靈魂契約，內容自然是魅魔幫助蘇南找到血河，不得有任何不利於他的舉動。
    而魅魔則可以得到一顆靈魂結晶作為報酬。
    契約完成後，氣氛頓時鬆懈下來。
    沒有耽擱，一行人（惡魔）動身趕路。
    魅魔走到蘇南身旁，柔軟的身體靠了過來，一股濃鬱誘饒幽香立刻籠罩了蘇南。
    “巫師大人要去血河做什麽？”
    蘇南麵色毫無變化：“看風景。”
    魅魔神色一滯，抽了抽嘴角。
    血河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不但聚集了大量惡魂，血河之水還有腐蝕肉軀，吞噬靈魂的效果。
    哪怕是惡魔，也不敢靠近血河。
    得有多奇葩才會跑到那裏看風景？
    這明顯是在糊弄魔。
    看出蘇南不打算多說，魅魔識趣的沒再詢問，轉而和蘇南笑語晏晏的聊起其他話題來。
    蘇南也樂得如此，旁敲側擊的詢問起血淵近來的狀況來，權當是擴充見聞。
    時間在聊天中飛快流逝。
    期間一行人（惡魔）的行進方向忽而往左，忽而往右，偏來移去，有一次甚至直接轉了個九十度的彎。
    按理說這裏是大平原，雖然有些山峰和深坑，但也不構成障礙，不應該這麽走路才對。
    但實際上這就是血淵本土生物獨有的辨路方式。
    血淵混亂，卻也賦予了包括惡魔在內的本土生物感應方位的能力。
    這是外來者所不具備的。
    每年都有許多外來者貿貿然進入血淵，卻因為沒有本土生物引路，最終迷失在荒野中，活活餓死、渴死。
    即便帶了足夠的食物清水，也會在惡魔層出不窮的襲擊下力竭而亡。
    其中不乏巫師級別的強者。
    在炙熱和蕭索的荒原上走了有大約十多個時，期間不斷變化方向，蘇南終於抵達目的地。
    布滿陰霾的天空下，蜿蜒綿長的血之河橫貫荒野，如同在廣袤的荒野中劈上一刀，流淌出的血液蔓延至天際盡頭。
    鮮血般殷紅的河水不疾不徐地流過，千百年來它的速度就不曾有過絲毫改變，成千上萬的鬼魂在波浪中浮浮沉沉，張著嘴，發出無聲的淒厲呼喊，但隨即被下一個浪頭吞沒。
    “那就是血河了。”
    魅魔低聲說道，看向血色河水的目光中帶著忌憚，以及絲絲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