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王府。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進入十月。
    過去的一個月，李諾一直在輔導班講學，前兩天才結束最後一批學子的課程。
    即便他收取學費是因人而異，貧門子弟分文不取，但從這五百位人身上收取的學費，也超過了兩百萬兩之巨。
    五百學子中，真正出身貧門的，隻有二十人不到。
    其餘學子，就算不是出自世家大族，也必然是豪門巨賈。
    科舉的形式，便注定了這隻是一場富人的遊戲。
    李諾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至於種子能不能萌芽，最終能成長成什麽樣子，就得拭目以待了。
    今天好不容易閑下來，淳王邀請他們一家來王府做客。
    李諾一家人坐在一起，李允坐在角落裏，身邊陪著那位機關女子。
    多日不見，這名機關女子的樣子，看起來更加逼真，就連眼神都多了幾分靈動，這是因為李允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墨家第五境。
    無論是醫家，農家，還是兵家的發展，都離不開墨家的幫助。
    這段時間以來，都是李諾提供方向上的指導，李允負責將這些想法落在實處。
    兩人墨家修為，自然也是一同進步。
    過去的一個月，李諾的縱橫家和墨家修為，都順利晉入了第五境。
    不過，第五境之後，修為增長的速度就明顯慢了下來。
    第五境之上，就是半聖，這一道巨大的鴻溝，不知道將多少天才阻攔在外。
    吃飯的時候，安寧喝了口湯，詫異的看了淳王一眼，問道：“皇兄，你們王府的廚子，手藝比我們家裏的好多了，你是不是把最好的廚子都留在這裏了？”
    淳王道：“怎麽可能，整個大夏最好的廚子，都在你們李家。”
    安寧露出懷疑的表情，道：“我不信，都是一樣的菜品，這幾道菜的味道，就是你這裏的更好吃！”
    淳王問道：“哪幾道菜？”
    安寧指了指桌上，說道：“這道，這道，還有這幾道……”
    淳王看了看她指的幾道菜，臉上的表情有些得意，說道：“這幾道菜啊，這幾道是本王做的……”
    安寧微微一愣，一時無言以對。
    作為監國皇子，他做的菜，竟然比鑽研廚藝一輩子的食家還好吃，再看看李允身邊的機關女子……，他們一家，恐怕隻有王妃一個是正常的。
    李諾夾了口菜，對於淳王的廚藝，他也表示服氣。
    這些菜品，無論是色香味，還是造型擺盤，都超過了李府的食家大廚，說淳王是大夏最厲害的食家也不為過。
    他甚至懷疑，他的廚藝，是不是已是大陸之最。
    李諾之前在一本記載諸子百家的偏門野史上，看到過關於食家的一些傳言，那本書上說，食家修到高深之處，也能擁有不弱於諸子各家的力量，食家之力，可以凝聚出這世上最鋒利的兵刃，無物不斬……
    當然，野史隻能保證夠野，並不保真。
    書家一支筆就能書寫他人命運，盜家不止盜物還能偷心竊命，偷女子的芳心、竊別人的壽命給自己……，這些都是野史記載，從未被人證明的東西。
    吃過飯後，李允神神秘秘的將李諾拉到一邊，有些尷尬的說道：“那個，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李諾詫異道：“你也會缺錢？”
    李允道：“當然缺了，父王本來每個月給我一千兩的零用錢，但因為我不成親，上個月就給我斷了，我現在連買材料的錢都沒有了……”
    墨家研究的確燒錢，李諾平日裏各種事情，根本忙不過來，更沒有時間修墨家，李允就是他的代練，李允進步，他才能進步。
    他沒有猶豫，說道：“需要多少，十萬兩夠不夠？”
    李允雙目瞪大，生怕李諾反悔，立刻點頭道：“夠了夠了！”
    他這輩子，就沒有見過十萬兩。
    有了這十萬兩，就能給清清買更多更好的材料，他攬著李諾的肩膀，笑道：“好兄弟，謝了！”
    回到寧心園後，李諾讓鳳凰準備了十萬兩。
    李諾和佳人安寧以及伊人，都不是管錢的料，也沒有管錢的心思，於是，家裏的財政大權，就交到了鳳凰的手上。
    這種事情，她是專業的，家裏的一應進項開銷都由她負責，李府的財政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
    要論身家，李諾雖然一個月賺了二百萬兩銀子，但比起鳳凰，卻還是差一些的，李諾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身家。
    書房之內，鳳凰正坐在李諾的位置上算賬，聞言抬起頭，問道：“這十萬兩，要送給淳王世子啊？”
    李諾道：“淳王伯伯對我們家很好，寧心園就是他送給我們的，僅僅這一座園子，價值就不止十萬兩了。”
    鳳凰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我讓賬房支取十萬兩，讓人送到淳王府。”
    李諾補充道：“記得要直接交到李允手上。”
    鳳凰點了點頭，笑道：“知道了……”
    半日後，玉音閣。
    鳳凰看向那名白發老嫗，問道：“五萬兩，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老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上麵要這麽多錢，自然有用處，你馬上準備就是了，無需多問。”
    鳳凰靠在椅子上，說道：“不給。”
    老嫗眉頭一蹙，冷聲道：“你說什麽，你不會以為這是你的錢吧，沒有上麵的支持，哪有你的今天，怎麽，才當了幾天李家的夫人，就不知道姓甚名誰了，我能給你這一切，也能讓你失去這一切！”
    鳳凰雙手環胸，淡淡道：“你也知道我是李家夫人啊，我的錢，明麵上就是李家的錢，五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次給了你，萬一以後被查出來，我要怎麽解釋，到時候不僅會前功盡棄，我們現在在長安擁有的這一切，也會全部失去……”
    她瞥了老嫗一眼，道：“我早說了，讓你們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你們非要催我，現在事情變成了這樣，是我的原因嗎？”
    老嫗嘴唇動了動，問道：“區區五萬兩，會被查出來？”
    鳳凰道：“你不知道朝廷今年查稅查的多嚴，每一筆進出的款項，都會被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要是非要也行，我可以給你，以後出了什麽事情，不要怪我就好……”
    老嫗的表情有些猶豫，片刻後，還是說道：“算了，還是以大局為重，這筆錢我另想辦法，你保護好自己，不要暴露……”
    片刻後，她再次開口道：“我這次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辦。”
    鳳凰睫毛輕顫，道：“什麽事，說吧。”
    老嫗問道：“傳言說，皇族之血可以延壽，大夏皇帝就是通過屠殺權貴才得以返老還青，到底是不是真的？”
    鳳凰搖了搖頭，說道：“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
    老嫗淡淡道：“你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李玄靖是大夏皇帝最信任的人，他一定知道些什麽，你找機會在李家打聽打聽，這件事情，上麵十分重視……”
    ……
    寧心園。
    佳人和伊人帶著孩子回宋府看老夫人去了，安寧在房間哄孩子睡覺，湖心亭中，東方晴看著李諾和鳳凰畫畫，心思卻想著一會兒吃飯的事情。
    鳳凰畫完一朵荷花，似是想起一事，抬頭問李諾道：“昨天我聽玉音閣的幾個姑娘說，皇族的血，可以用來煉什麽延壽丹，這是不是真的……”
    這種說法，李諾也聽過。
    人們還說，大夏的皇帝陛下，就是用權貴的精血煉丹延壽的。
    後來大理寺專門對此事做了澄清。
    但李諾驗證過，殺死那些權貴的，並非是那位姓趙的拳法宗師。
    至於那些人是不是被陛下殺的，他就無從驗證了。
    大理寺此舉，可能隻是為了引導輿論，畢竟，這件事情牽扯到皇帝，如果任他們肆意猜測，後果可就不好預計了。
    李諾實話實說道：“不清楚，不過，所謂的延壽丹，我沒有在書上看到過。”
    還沒等李諾開口，東方晴就說道：“我爺爺也說這不是真的，他說，隻有第六境以上的陰陽家，才能給別人延壽，而且還要損耗自己的壽命……”
    正和門房老黃在湖心長廊處釣魚的吳管家忽然回過頭，說道：“我記得老爺說過，皇族的血，有國運的加持，好像是和常人的不太一樣……”
    鳳凰目光微動，但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搖頭道：“算了，不說這個了，聽起來怪可怕的……”
    東方晴點頭道：“是啊，說這個幹什麽，我們什麽時候吃飯啊？”
    ……
    玉音閣。
    老嫗盯著鳳凰，問道：“你確定嗎？”
    鳳凰搖了搖頭，說道：“反正李府的管家是這麽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你們自己判斷，不過，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大夏皇帝肯定也不會讓其他人知道，我總不能直接去問他的父親……”
    老嫗喃喃道：“大夏皇帝這麽的信任李玄靖，必然有其原因，他總不可能沒有緣由的越活越年輕吧，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如果能抓到那個趙無極就好了……”
    楚國。
    荊州。
    荊州城內，一名灰衣老者跪在地上，顫聲說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那次刺殺李玄靖失敗之後，我就逃到了楚國，再也沒有踏足大夏半步，大夏那些權貴，怎麽可能是我殺的呢！”
    作為第五境的武道宗師，平日裏的他高高在上，受人敬仰，但此刻卻隻能屈辱的跪在地上。
    因為站在他對麵的幾人，無一不是宗師修為。
    為首的一名黑袍人，身上隱隱傳來的氣息，更是讓他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心思。
    半聖！
    怎麽連第六境的半聖都來了！
    想到這件事情他就覺得冤枉，哪有這麽給人扣屎盆子的，看他不在大夏，就隨便給他安這麽大的罪名，這不是欺負人嗎？
    一道身影從後方走來，對那黑袍人低聲說道：“老祖宗，問過這裏的下人了，過去的一年之內，此人都在這裏，沒有離開過荊州……”
    黑袍之下，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表情並不意外，淡淡道：“果然如此。”
    大夏皇帝這麽快的推出一個人來頂罪，顯然是為了掩藏他的真實目的。
    看來，那件事情，並非傳言……
    壽元將盡的老家夥，可不止他一個。
    五大王朝的皇族，不是那麽容易下手的，而除五大王朝之外的小國，數量並不多，就算是將他們全都屠盡，也不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
    事不宜遲，必須盡快動手。
    先動手者長生，後動手者等死。
    即便目前，他還不知道延壽丹怎麽煉製，但先將他們的血液拿到手，不會有錯……
    ……
    涼國。
    涼國是位於楚國和夏國之間的一個小國，幾百年來更為親從楚國，在楚國的庇護之下，國內局勢一直很穩定，自立國以來，一直是由楊氏皇族掌權。
    但這種穩定，在昨日被打破。
    一夜之間，有十位以上的皇族慘死家中。
    死去的，還都是當今陛下的兄弟子侄。
    涼國百姓們震驚之餘，心中暗暗叫好。
    這些王公貴族，哪個不是惡貫滿盈，五大王朝的皇族，還有人能夠製約，可這些小國皇族，牢牢把控著整個國家，可以為所欲為，毫無約束。
    不同於百姓，幸存的涼國皇族們，則是人心惶惶，驚懼萬分。
    那些皇族的家中，都有一定的護衛力量，但還是被凶手輕易的闖入，這其中，必然有宗師插手。
    整個涼國，隻有兩位宗師，一位是陛下，一位是護國大將軍，一夜襲殺十幾位王爺，能有如此手筆的勢力，必然來自更為強大的五大王朝。
    這段時間，外界一直傳言，皇族精血可以延壽，莫非，是有強者將主意打到了他們的身上？
    一時間，涼國所有的皇室子弟，都躲進了皇宮之中。
    涼國皇帝更是調遣了國都附近所有的兵馬，將皇宮團團圍住，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有近千人的護衛輪番值守。
    各個小國之間，都有少量的使臣駐紮。
    涼國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很快便傳遍了諸國。
    各國皇室在得知此消息之後，皆無比驚恐。
    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些強者，已經對涼國皇室下手，恐怕很快就會輪到他們。
    就在各國皇室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時候，從寧國傳來了一則消息。
    寧國皇帝退位了。
    與曆史上任何一次皇權更迭都不同，寧國皇帝並非傳位給自己的兒子、兄弟，也不是被反叛的勢力所推翻，無奈讓位。
    他是主動退位的，而且沒有指定寧國的下一任皇帝，直接交出玉璽，將作為皇帝的所有權力，都交給了朝廷。
    從此以後，寧國的國家大事，由朝中官員共同決定。
    皇帝退位，自然也不再受國運加持，他立刻就失去了第五境的修為。
    這件事情，聽起來像是寧國皇帝瘋了，放著一國之君不做，非要把權力交給別人，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他的保命之舉。
    當他不再是皇帝，皇族也不再是皇族，沒有國運加持，他們的血液，自然不具備延壽的作用。
    要麽放棄，要麽去死。
    這是一個無需考慮的問題。
    寧國的消息傳出之後，僅僅第二日，與寧國相鄰的盛國，也傳來了消息。
    盛國皇帝雖然沒有退位，但他同樣交出了玉璽。
    玉璽代表著皇權，交出玉璽，意味著交出皇權，他的第五境皇家修為，在交出玉璽的那一刻，也徹底消失。
    盛國雖然保留了皇帝，但卻隻是象征意義的皇帝了。
    修為的消失，說明他不再擁有國運，那些想要延壽的強者，殺他也沒有什麽用。
    盛國皇族，同樣名存實亡。
    各國都很清楚，他們這些小國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作為大國之間的緩衝，有沒有皇帝，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們舉國之力，甚至不如大國一個家族，一個第五境的皇帝，又能改變什麽大局？
    當皇族的身份，不能為他們帶來好處，反而會成為索命的枷鎖時，各國皇室紛紛做出選擇。
    從寧國盛國起，然後是景國、薑國、燕國……，涼國、晉國、周國，短短一個月，除五大王朝之外，大陸所有小國之內，都發生了幾百年來最大的變革。
    在這些國家，皇帝，不存在了……
    三省的權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擴張，但卻又相互製約，沒有人能夠單獨決定國家大事，沒有人能，也沒有人敢覬覦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大陸某國。
    一處清幽的府邸之內。
    林甫之拆開一個信封，看完裏麵的內容後，快步走到一座院內，對正在澆花的身影道：“師尊，周國皇帝，也徹底放權了……”
    隨著周國皇帝名存實亡，大陸之上，隻有五大王朝，還有真正的皇帝。
    花灑之下的水流一頓，然後又繼續傾瀉，片刻後，背著手的老者，將水壺放在石桌上，微微眯起眼睛，說道：“好手段，不知道又是哪個老家夥的手筆……”
    林甫之愣了一下，問道：“師尊的意思是……”
    老者麵露稱讚之色，說道：“隻此一計，玩弄大陸無數第六境於股掌之中，殺的諸國無人再敢稱帝，縱橫家當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