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日。
    大年三十，晚上8點。
    “爸，快點，春晚開始了！”
    迪力熱巴坐在沙發上，喊著他爸迪力木拉提，他媽早已經就位。
    “陳瑾不是要10點嗎？”
    迪力木拉提拿著一杯茯茶，端到了電視機前，朝迪力熱巴問著。
    迪力熱巴剝著巴旦木，撅了噘嘴：“我又不是看他，我們歌舞團今年也有節目呀？”
    “就那個你說的男孩子？”
    迪媽在那問著坐在身旁的丈夫。
    “對，跟小迪一起參加藝考的，那孩子厲害，當初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功底很好！”
    “沒想到現在都能上春晚了，還是主打節目！”
    迪力木拉提歌舞團的歌手，當然會分析每一年的春晚節目；很多地方歌舞團每年那都是會送審節目的，很多屬於政治任務；譬如那個隻有春晚才能露麵的孫韜。
    網上都說他是春節限定出獄，平時是關在大牢裏的。
    事實上這是個段子，孫韜是總政話劇團的，每年春晚都得上一個，他是最懂中庸之道的演員，上他絕對保險，能每年露臉。
    其他人要麽不如他，要麽發揮不穩定。
    這才是他能年年可以上的原因，而他的話，也是屬於主打，因為誰都知道，他演小品就是絕對的主角。
    而很多的藝人，第一次上春晚，那都是湊數的。
    比如歌舞類，四五個歌手一起唱歌，壓根分不出誰是主次，這種節目就沒什麽出彩可言。
    “我閨蜜也跟他一起上了，他們是屬於《山楂樹之戀》的男女主角，才被春晚導演看中的！”
    “原本好像是要安排歌舞節目，後來陳瑾自己排了個詩朗誦……”
    迪力熱巴跟他爸解釋著，電視裏的春晚節目，這時已經有條不紊的開始進行。
    “詩朗誦……春節好久沒上了！”
    “這節目我看著有點政治傾向，不過陳瑾台詞和聲音應該是加分項！”
    “……”
    父女倆聊著節目，而和他們一樣的，還有很多。
    例如張乙山、楊紫等等家裏，幾乎文藝家庭，都在討論陳瑾的這個節目。
    而陳瑾的老家，則是熱鬧了很多。
    四五十個人圍在了陳瑾家客廳，都已經完全坐不下，坐到了外麵的大堂處；有陳瑾的家人，還有街坊鄰居，很多都不是蘇婉瑜和陳賢齊通知來的，而是看到報紙和新聞，就隨口問了聲。
    現在兒子火了，他們也怕麻煩，像《失戀33天》上映，就沒有《山楂樹》那麽激動。
    雖然這部電影火的不得了，蘇婉瑜辦公室前幾天每天都在討論。
    但議論多了，就有非議，所以陳瑾父母這段時間偏向於低調，已經開始接受自己兒子是個大明星的事實。
    他們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說，都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
    可鄰居們想來一起看，蘇婉瑜顯然也阻止不了，還得提供點瓜果點心啥的，就圖一個樂嗬。
    好歹都是來看兒子的，你肯定不能趕，畢竟他們也算是好心。
    “蘇老師，你家陳瑾什麽時候啊？”
    有個鄰居在那問著。
    “10點鍾，排在奔山老師的後麵！”
    蘇婉瑜笑著，鄰居們頓時議論了起來。
    “喲，這時間可挺晚的！”
    “我還以為一開始就上場……”
    “什麽節目呀？”
    “我看報紙上寫，好像《沁園春·長沙》啥的，詩朗誦吧？”
    “這詞可不得了啊，他能念嗎？”
    “肯定能啊，你還不知道吧，賢齊兒子都演那一位了！”
    “啊？那也不像啊？”
    “演員嘛，有啥像不像的，唐國強像嗎？他也不像啊，現在不都接受了？”
    這蘇城老百姓的見識還挺廣，眾人一邊剝著瓜子一邊閑聊，蘇婉瑜其實在知道陳瑾演《建黨偉業》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陳賢齊倒是挺開心，特意到自家祖墳上去上了幾炷香。
    還帶了水果、香煙。
    顯然這件事已經跟老祖宗匯報過了，主要老陳家往上數7、8代據說都是貧民，這已經是冒了大煙。
    陳賢齊不得跟祖宗們好好吹噓吹噓。
    而和家家戶戶有說有笑看春晚所不同的是，春晚的後台，可謂是無比的忙碌。
    演員們在那化妝背著台詞，準備登場。
    導演陳林春、柳剛幾個，則是時不時會去統計科問一下。
    他們有跟廣電負責收視統計的部門對接，係統也是廣電的收視大數據係統，而不是市麵上常見的CSM、尼爾森，這些都是跟地方台合作的第三方。
    央視則是廣電負責實時進行監測，電視台其實是沒法查看收視率的，都得通過第三方。
    “不妙啊！”
    “這次8點春晚開始時是，幾十家電視台合起來，就18.1%！”
    “比去年差了0.2%的百分點，上漲的曲線，倒是跟去年差不多！”
    陳林春朝著身旁的柳剛說著，柳剛其實也可以理解。
    正如網上網友說的那樣。
    春晚確實是一年不如一年，收視率當然也是這樣。
    09年那絕對是屬於例外，這般高光主要是因為節目出彩，所以偶爾冒出了一個高收視。
    但事實上，春晚每年的收視，都是逐年下跌的。
    有時候最多第二年，高個零點幾的百分點這樣。
    整體的下滑趨勢，不可避免。
    05年是春晚收視率的巔峰。
    不過央視這幾年，其實也一直在想辦法，準備找網絡平台，一起合作；這種借助第三方的便攜平台，還是對收視率的提升有所幫助的。
    大年三十不打開電視機，有的觀眾就上網。
    就是現在的手機很發達，如果能手機上觀看，對春晚的收視率更是有量級化提升。
    這些都是辦法。
    春晚這麽多年，確實是一直在提倡求變求新，至少柳剛是這麽覺得的。
    不過他身旁的這一位，陳林春是求穩。
    包括他前麵幾屆的春晚導演，都是這樣的想法；穩定可就不會出大錯，收視率要是能跟去年持平或者稍微上升，那就是最好的結果，跌一點其實也無所謂。
    上位者的想法，總是跟下麵人有所出入。
    所以今年的收視率，也就這樣了，至少柳剛現在隻求陳瑾的那個節目，可以拉高一點。
    “陳導！”
    一個工作人員突然走到了陳林春身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哦？真的？”
    陳林春臉上露出了一抹喜色，朝著柳剛道：“小柳，《我要上春晚》這個綜藝不錯啊，今年央視剛上的吧？”
    “剛剛兩個素人的節目，收視率都創造新高了！”
    “是嗎？”
    柳剛有些笑了起來，這歌舞類歸他管，收視率上去，對他來說可是大好事：“就那兩個農民工？”
    “是，本來到39%下去了！”
    “說西單女孩和旭日陽剛又拉上去了，現在到42.7%了，而且還在漲！”
    “這節目老郎辦的吧？”
    “對，郎指導今年弄的！”
    郎坤就是春晚前幾年的總導演，包括05年近十年春晚收視率最高、09年都是他弄的晚會。
    “老郎還是有兩把刷子，春晚直通的選手都挺有實力！”
    “嗯，郎導說讓陌生麵孔試試，給新人一點機會！”
    05年的千手觀音，09年的劉慊，當時其實都是首登春晚大舞台的“新人”！
    “不知道能不能穩住，還有幾個就周結倫了！”
    “我去統計科盯著！”
    陳林春跟柳剛說了聲，便朝著統計科走去。
    不一會兒，旭日陽剛的節目收視率正式出爐——43.8%！
    是目前為止，收視率最高的一個節目。
    而後，收視率可謂是一路下滑，連周結倫跟林誌靈很有創意的《蘭亭集序》，都沒有挽回收視率下跌的頹勢。
    周董以41.2%，暫時排在所有節目第三。
    時間的鍾聲這時來到了9點半，全國人民萬眾期待的趙奔山，終於帶著小沈楊、王曉利和還有2個徒弟登場。
    他們表演的小品，是《同桌的你》！
    以往幾屆，趙奔山的節目，那都是收視率的保證。
    幾乎每一年都是斷檔第一。
    他之前的上一個節目，收視率都已經掉到了35.7%，而老趙一出場，收視率就直接蹭蹭蹭拉了上來。
    不得不說，趙奔山目前，就是春晚最強的一個“頂流”，沒有之一！
    35.9%……36.7%……37.5%……
    小品《同桌的你》才開始幾分鍾，收視率就直接上漲了5%，全國很多的觀眾，顯然都在期待。
    很多時候，老趙的節目都可以拉10%的收視率。
    但，這一次陳林春收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同桌的你》，實時收視率在達到41.8%頂峰的時候，突然就開始回落起來。
    雖然落的不多，但基本上，應該漲不上去了。
    這實時的收視率，其實非常能說明一個節目問題。
    100%精準。
    很多人覺得不好看，那就關了電視。
    真有這樣的觀眾，他們很多都是qq群聽到消息後，打開了電視機；要麽就是換台，雖然全國很多台都在轉播春晚，但其實還是有沒轉播的。
    這隻有節目一般，或者不符合預期，收視率才會下跌。
    好的節目，那收視率是一路漲到結束的，就跟剛剛的旭日陽剛一樣。
    老趙，看來也有點江郎才盡的意味了。
    陳林春歎了口氣，他本以為趙奔山能拉高整體平均收視率，沒想到，寶刀也有老的時候，也對，春晚年年上，創作枯竭在所難免。
    就是他沒想到，連一個歌唱節目都沒超過。
    “不知道，陳瑾那個節目能不能挺上去！”
    陳林春現在，就隻剩下這一張王牌，《同桌的你》結束後，收視率跌的很快。
    從39.8%，直接下滑到了37.5%！
    但奇跡的，突然穩住了。
    就下跌了2%不到。
    李永這時早已經登場，在高科技的舞美襯托下，在那深情的念出了《典籍裏的》的開場白台詞。
    “今日，我們翻開一部激蕩百年的‘覺醒典籍’！”
    “它鐫刻在960萬平方公裏的山河間，流淌在14億人民的血脈中！”
    “它刻印於橘子洲頭的層林盡染，奔湧在五四運動的街頭呐喊！”
    “這，是華夏青年，以熱血書寫的《青春宣言》！”
    刷！
    隨著李永的敘述和光影變換，在陳瑾走出來的刹那，別說在場的觀眾，就連電視機前的所有人，都仿佛產生了一抹錯覺。
    什麽情況？
    這是演員還是虛幻的3D成像技術？
    要是3D成像，這也未免太逼真了！
    竟然像真人再現。
    收視率，也就在這一刻停在了那，甚至有了微微的上揚。
    每一個電視機前的觀眾，都一眨不眨的看著陳瑾坐在那，直到他抬起了頭，說出了第一句的台詞。
    “國力苶弱，武風不振……”
    那清晰無比的麵容，配合著熟悉的嗓音語調，好多人甚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真人！
    這是演員！
    包括迪力木拉提，他感覺自己渾身的皮膚瞬間收緊，雞皮疙瘩一下子就湧了起來。
    頭皮發麻。
    “我去，陳……陳瑾嗎？”
    迪力熱巴揉了揉眼，東西都顧不上吃了，直接站到了他爸身旁。
    而和他一樣的，全國還有很多很多。
    每個人都自發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電視機前。
    “……”
    蘇婉瑜捂著自己的嘴，她真的有些認不出來了。
    這是自己的兒子嗎？
    明明剛剛節目彈出來，上麵寫的主演的名字。
    李永她是認識的，朱顏曼茲也知道，那剩下的這個演員……
    “老陳，老陳？”
    蘇婉瑜拉了把完全看傻眼的陳賢齊，這家夥嘴角都是瓜子殼，眼眶居然是紅的。
    “兒子，是我兒子啊！”
    陳賢齊在那說著，聲音都是哽咽的。
    話語更是像塞在了喉嚨口，隻感覺每說一個字都很難很難。
    全部堵在那，最後化成了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蘇婉瑜從來沒看到過這麽感性的丈夫。
    他又哭又笑的指著電視，突然看著自己的妻子，一字一句道：“演……演員，這就是演員的價值！！”
    說完就直接哭了。
    “嗯，嗯！”
    旁邊的蘇婉瑜也是眼含著熱淚，一瞬間明白了自己兒子所有的堅持。
    而在座的所有親戚鄰居，顯然都沒聽到夫妻倆的交談。
    他們的視線中，隻有那一道站起的單薄而偉岸的身軀。
    每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機裏的陳瑾，那一句句擲地有聲的話語，如重錘敲擊著每個人的胸膛。
    振聾發聵、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