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3日，星期三。
    離金馬獎舉辦還有3天。
    陳瑾昨天回到了帝都的家裏，今天一大早，就直接來到了北電導演係。
    他沒有直接找張輝軍，而是準備先跟田狀狀聊聊。
    要說這圈子裏有點背景的，還非老田莫屬，哪怕張一謀都不能跟這位老爺子比。
    老謀子是資曆高，但被人黑被人罵的時候，也一聲不吭，一是性格使然，二就是身邊沒人，張衛平說穿了就是一個有點人脈的小老板。
    平時仗勢欺人，有點錢有點人誰都不放在眼裏，但華宜要搞他，其實也很容易。
    這也是張一謀被京圈排斥的原因。
    但老田，不一樣！
    禁導歸禁導，人家老爹老媽那是上上一代的話事人；老爹做過電影局二把手，老媽縱橫商海，組建了兒童電影製片廠，在電影圈資曆同樣很高。
    在這個圈子，論資排輩還是很封建的。
    老田雖然沒有仗著家裏的餘蔭大搞山頭，但圈子裏其實都賣他麵子。
    這是他家給的底氣。
    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很多北電的老家夥們，對陳愷歌、華宜、萬達等等一通登報謾罵輸出，壓根不帶怕的，就是因為吃準了對方不敢動他。
    資曆，是很重要的武器。
    哪怕華宜恨之入骨，但也隻能當放屁，有時候老家夥們就是這麽難纏。
    現在陳瑾遇到問題了，當然得找人好好交流交流。
    ……
    “喲，怎麽想到我這來了？”
    主任辦公室，端著茶杯正在那衝泡的田狀狀，看著陳瑾敲門進來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下：“你那新片不是在熱映嗎？”
    “路演剛結束，回學校來看看！”
    陳瑾將路演時買的兩盒大紅袍放到了一旁。
    “有事？”
    看陳瑾這架勢，田壯壯眯了眯眼，指著大紅袍道：“拿回去啊，在我這不興這個！”
    “不值錢，我又不是來賄賂你的！”
    “要賄賂也是塞錢了，兩盒茶葉而已！”
    陳瑾壓根不為所動，撓了撓頭，在田狀狀的示意下，才坐到了他麵前。
    “你小子到底不一樣了啊，上等的武夷大紅袍在你眼裏都變成不值錢的玩意了？”
    “快12億票房了吧？”
    田壯壯看著陳瑾在那幫他衝泡茶葉的手法，沒想到這小子還挺嫻熟。
    “應該到了！”
    “昨天正好卡九……”
    陳瑾給老田倒了一杯，也給自己端了一小碗。
    “說吧，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田壯壯端起茶杯嗦了一口，整個人還挺陶醉：“可以，電影沒拍，茶泡的挺像模像樣！”
    “前兩天，華宜的小王總給我打了個電話，邀請我一起拍電影！”
    “好事啊~~”
    田壯壯笑著道：“怎麽，你不願意啊？”
    他把茶杯放下，陳瑾趕忙再次給他滿上，一邊續一邊道：“也不是，沒檔期，不知道怎麽拒絕！”
    “怕得罪他們？”
    田壯壯若有所思：“我知道你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這次的新片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還能破成這樣子，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行業內的幾個所謂的巨頭！”
    “他們有警惕，也是正常的！”
    “但你處在這個圈子，有些事麵子上還是要給的！”
    這是正常來說，上一代給下一代勸言的套話，畢竟一代代都是這麽過來的。
    你不能成為這圈子裏的異類。
    擁抱主流，就是最為穩妥的做法，哪怕你看不慣，表麵上還是得維係，這也是為什麽這個圈子，這般封建，外人很難走的進去。
    同流合汙，清者自清不了；你要是太清，那不好意思，汙了你，或者消滅你。
    就這兩種方法。
    “主任，如果我不想給這個麵子呢，有什麽辦法？”
    陳瑾來的目的就是這個，田壯壯其實也猜到了，要是他選擇跟華宜合作，也就不必要專門跑一趟。
    這幾天不應該準備準備，趕往金馬麽？
    “不給麵子，也別做的太過，你直接拒絕了麽？”
    “還沒，但我跟小王總說了沒檔期，人家偏要我接這個活！”
    陳瑾笑了笑，田壯壯抬頭看了眼，知道陳瑾這不是怕了，而是試圖找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暫時能和平相處的辦法。
    真要逼急了，這孩子華宜不一定能動的了他。
    《致青春》大概率會很大程度的把華語電影的票房紀錄，拉到一個15甚至16億的區間。
    這是一個現象級的跨越。
    就跟當年《英雄》一樣橫空出世。
    所以這就注定了，上麵肯定會關注到這件事，華宜隻要不是腦子壞了，就不可能動這樣的“功臣”，隻能采取一些盤外招。
    例如買點黑料，撒點狗血等等，這也是華宜一貫以來的祖傳手段。
    而現在，他們采取的方案，則是先試著能不能合作，是圈內正常來說，拉新融入的常規操作。
    可惜，他們遇到了一根硬骨頭。
    電科的發展實在太快，等到行業內幾大發現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
    現在屬於是亡羊補牢。
    幸好也是因為陳瑾的躥紅速度太快，他的背景人脈都還沒開始搭建，到達那程度。
    所以華宜才想著先玩這一手。
    要是真能合作，對華宜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
    而對於陳瑾，也能有華宜這顆大樹，能杜絕更多人的覬覦。
    合作看似雙贏。
    “你現在顧慮的是什麽呢？”
    田壯壯淡淡的問了聲。
    陳瑾喝了口茶，也不賣關子，直接道：“主任，華宜是什麽風評，你想必應該也知道……”
    “嗯，略有耳聞！”
    “資本家嘛，那句話怎麽說來說，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
    “我們搞藝術的，確實看不慣！”
    田壯壯也能理解陳瑾不想跟華宜合作的想法。
    陳瑾可以說也是他看著成長到現如今的地步，他雖然也有一家電影公司，但純粹的來說，還是一個搞文藝的青年，內心中有天真和驕傲的一麵。
    還有就是，演了那一位，太過正氣。
    正邪不兩立。
    他哪怕裝裝樣子跟對方合作也不想。
    “所以，我想找您老取取經！”
    “其實吧，沒有現在的票房成績，華宜也是不敢動你的！”
    田壯壯在那道：“怎麽說，你也算是我的學生，還有北大那邊林趙華院長，你現在主要擔心的，是他們背後給你使刀子！”
    “是，對付藝人的手法！”
    陳瑾想到了幾年前網上沸沸揚揚的劉一菲事件：“當年我們北電的劉一菲就被華宜搞過！”
    “不一樣！”
    “小姑娘那時候是靠山倒了，對你，他們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
    老田啊，還是想的太單純了。
    所謂的靠山，不也是被華宜給搞倒的麽？
    “我是未雨綢繆，想要一勞永逸！”
    現在華宜如日中天，要搞倒他陳瑾自問還不到時候，也沒那個手段。
    資本博弈，可不是朝夕的事，得真刀真槍幹幾次才行。
    不像小孩子打架，兩方對轟一個趴下。
    票房的鬥爭，是不可能把對方直接幹死的，除非多方麵的多米諾骨牌坍塌，才會徹底垮掉，就像陳瑾昨天在未來自傳電影裏麵，看到的華宜一樣。
    它是先投資的幾部大片票房接連失利，而後盈利暴雷，賬上吃緊；這時候背後的對手看到巨鱷重傷，才會讓小崔出馬，陰陽合同徹底錘死。
    一鯨落，萬物生。
    現在的華宜，明年的幾部大片也就小鋼炮的《1942》不太理想，但還是拿下了接近4億的票房，虧也虧的不太嚴重。
    華宜完全扛得住。
    主要程龍的《十二生肖》、周星弛的《西遊·降魔》，還有意外票房爆火的《畫皮2》，三部電影一共拿下了將近30億的票房。
    而華宜一年要產1015部片子，明年一年差不多轟了接近50億的盤子。
    這樣的實力，你哪怕拿著證據，華宜背後也會有人保他。
    能賺錢，棋子是不可能舍棄的。
    “你還真想做行業老大啊？”
    田壯壯在那笑著，擺了擺手：“慢慢來，羽翼還未豐滿，你真拒絕了華宜，對方也不會把你怎麽樣，先把電影家協會加了，馬上要換屆了，到時候弄個理事當當！”
    “導演協會也入了，哦，還有政黨！”
    “你還沒入黨吧？”
    “沒有！”
    “加個民革，北電再幫你申請個政協……混幾年身份上去了，一般人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讓你公司幾個也抓緊辦了！”
    田壯壯說的輕描淡寫，陳瑾卻是心頭一鬆；先來找老田果然是對的。
    “還有，你那電影到時候局裏麵肯定會開會，你到時候準備準備，上台發個言，給領導們留個好印象！”
    “這些不需要我教你了吧？就跟之前那北電慶功會一樣！”
    “開會不是關鍵，多認識點人，沒有壞處！”
    憑借陳瑾的資曆，雖然他年紀很輕，但這反而是最強的依仗和資本。
    田壯壯想不出陳瑾有什麽理由，會不受上麵的重視？
    說一句同齡人之中的青年才俊都不為過。
    高考狀元、威尼斯影帝、多次主演電影打破票房紀錄？
    這小子未免太過擔心了。
    “你老實交代，沒做什麽能被人抓到把柄的事吧？”
    田壯壯突然想到了什麽。
    陳瑾趕忙搖頭：“沒有，真沒有！”
    “有也沒啥，隻要不是犯了底線和原則上的錯誤，上麵也是會睜隻眼閉隻眼的，主要是別造成輿論旋渦！”
    “你畢竟，演過那一位！”
    所謂的輿論，就是被人舉報或曝光。
    其實這些也沒事，你能找到人壓下或者不要造成不良的後果，公關冷卻後其實也可以照常出鏡。
    怕的就是輿情越鬧越大，而且不好收場，影響不好，那上麵肯定會幹涉。
    這一點，陳瑾倒是很自信。
    哪怕狗仔天天來拍，最多就拍到他跟朱顏曼茲談戀愛。
    兩人合法年紀戀愛，最多粉絲們不買賬，上個熱搜啥的，其他的不會有任何不好的一麵。
    其實看過未來自傳電影裏麵很多塌房的新聞，陳瑾感覺國家對藝人的容忍度，還是非常高的。
    很多藝人被封殺，完全咎由自取。
    陳瑾這種絕對是圈內的“珍稀動物”。
    “那你還怕啥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
    田壯壯對這個名義的學生，還是非常看好的：“行業的第一，未必不是好事；華宜再怎麽走上去，嗬嗬……”
    就如同陳瑾對朱顏曼茲說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華宜其實也是那個被催的對象，又何止是陳瑾？
    “明白了，主任！”
    陳瑾跟田狀狀聊了這麽一會，確實是受益匪淺。
    係統體驗歸體驗，現實中的老一輩，革命的經驗顯然也很重要。
    薑還是老的辣嘛！
    “什麽時候出發去金馬？”
    這事反而是田狀狀目前很看重的一件事。
    目前的金馬獎，絕對是華語影壇第一獎，比月初的金雞獎可值錢多了。
    北電迄今為止，也就誕生過一位金馬影帝，最佳導演也沒撈到過；而且……說出去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因為是個高職的學生。
    而且也不是表演係的。
    那就是憑借《鬥牛》在09年金馬一舉封帝的黃勃。
    至此，黃勃在圈內徹底走紅。
    而中戲，那就多了去了。
    所以這個獎的含金量，圈內很認可，好歹還沒發生後來的那件大事。
    “明天下午3點的飛機！”
    “郭忛也跟我們幾個一起去，還得去談談《致青春》的發行！”
    “好，華宜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到時候我來跟張院長說下，金馬才是重中之重！”
    “到了寶島，我給你介紹幾個導演……”
    之前陳瑾沒在乎過人脈，但既然涉及到了，田狀狀還是想要幫他出把力的。
    《人生大事》提名了金馬很多獎項，田狀狀當然也得出席。
    “那姥姥的劇本，讓牧野試試吧！”
    “到時候我也去片場看看，衝擊下……最快應該是戛納！”
    “明年5月份，應該來得及！”
    還有半年的時間，藝術片的拍攝和後期都快，不像特效和動作大片，那都是最起碼一年起步！
    “好的！”
    “其實我也覺得文哥挺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