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失敗的交流。
    自來也想起了自己失敗的人生。
    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弟子們死去的時候，他這個老師卻從來不在他們身邊，命運一直在嘲弄著他的無能。
    好像…
    他的人生一直都在失敗啊。
    自來也躺在了草坪上，他想到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弟子，沒有真正追求過喜歡的綱手，也沒有挽回走向歧途的同伴大蛇丸。
    “衛宮！”
    自來也還在回味過去的時候，少年高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讓他下意識地回頭張望了過來。
    一個戴著護目鏡的黃毛少年笑嘻嘻地朝著衛宮士原衝了過來，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帶著嶄新的傷痕。
    正是漩渦鳴人。
    這個村子也不會有其他人敢這麽稱呼衛宮士原了。
    “慢一點。”
    衛宮士原伸手招呼他坐了下來，掌心帶著一股碧綠色的查克拉，也並不詢問他的傷口是哪裏來的，順手幫他醫治著臉上的淤青。
    “阿裏嘎多！”
    漩渦鳴人笑嘻嘻地道一聲謝，就轉頭看向了躺在旁邊的自來也，好奇地問了起來：“你也是衛宮的朋友嗎？”
    “呃…”
    自來也的表情頓時尬住了。
    這個問題確實有點兒尷尬。
    整個木葉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自稱是衛宮士原的朋友吧？哪怕是三代火影猿飛日斬也隻能謙遜地自稱晚輩。
    “他是綱手的朋友。”
    衛宮士原拿起了一張紙巾遞給了漩渦鳴人。
    “那個凶巴巴的女人…”
    漩渦鳴人想起了自己和衛宮士原偶然遇到了綱手，結果眼睜睜地看到綱手隨手一拳轟碎了一麵牆壁的場麵，就嚇得他的身體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竟然也有敢和她交朋友嗎？”
    “不要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啊…”
    衛宮士原揉了揉他的黃發，幫著自己帶大的孩子辯解了一句：“小時候的綱手很乖巧，可能是長大後結交了一些糟糕的朋友吧…”
    “這種指責對綱手太偏愛了啊…”
    自來也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起來。
    雖然自己和大蛇丸好像的確都是糟糕的朋友，但是綱手本來就是凶巴巴的，硬要說是他和大蛇丸帶壞了綱手也不對吧！
    然而衛宮士原卻沒有理會自來也的爭執，隻是安靜地和漩渦鳴人閑聊著，聽著小孩子講著他在學校裏發生的故事。
    比如他的朋友奈良鹿丸上課睡覺又挨罵了。
    比如他的朋友秋道丁次上課偷吃薯片又挨罵了。
    這些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
    任何人聽起來這些小鬼的事都覺得有些犯困，甚至連自來也都聽得打起了哈欠，唯獨衛宮士原依舊十分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還會給出一兩句回應，引導著這個孩子孜孜不倦地繼續聊下去。
    直到天色漸晚的時候，漩渦鳴人拿出了自己的小錢包，提出了自己今天想要送給衛宮士原的驚喜：“爺爺又給了我生活費！今天晚上可以請衛宮吃拉麵了！”
    “小鬼，要多請一個人嗎？”
    自來也有些百無聊賴地叼著一根草坐直了身體，一點兒也不臉紅地提出了自己想要蹭飯的想法。
    “誒？”
    漩渦鳴人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他的臉上在詫異過後，忽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啊！”
    雖然…
    看起來有點兒怪怪的。
    但是…
    這個白頭發的男人也願意和他認真地多說一句，甚至還願意和他一起吃飯，讓漩渦鳴人的心裏也有點兒小開心。
    隻不過…
    這場晚餐終究還是出現了讓漩渦鳴人歉疚的事。
    因為當他吃拉麵十分開心的時候，衛宮士原又一次把自己的拉麵讓給了他，甚至還拿身體不適當成借口婉拒了再來一碗的想法，倒是蹭飯的白發男人有些厚顏無恥地多要了兩碗。
    深夜。
    衛宮士原和漩渦鳴人告別的時候，自來也的嘴裏叼上了一根牙簽，兩個人望著那個小鬼頭回家的背影。
    “看出什麽問題了嗎？”
    衛宮士原忽然開口問出了一個問題。
    “唔？”
    自來也有些詫異地凝眉沉思了起來，他回想著自己見到漩渦鳴人的一天，完全想象不出來究竟哪裏存在著問題。
    這個孩子的身上有問題嗎？
    從表麵上來看的話，漩渦鳴人長得很像他的父親波風水門。
    唯獨他的性子並不像水門一樣溫柔安靜，倒是更像他的母親漩渦玖辛奈一樣活潑火辣。
    這有問題嗎？
    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在一樂拉麵的店裏，自來也暗中觀察了漩渦鳴人，他知道漩渦鳴人是木葉的九尾人柱力，也沒有感知到九尾的查克拉出現泄露。
    這…
    這還能有什麽問題嗎？
    自來也實在是有些想不太明白。
    然而衛宮士原詢問出來了這個問題，以他的身份讓自來也不敢忽視，選擇暗中觀察了漩渦鳴人整整一天的時間。
    在忍者學校裏，漩渦鳴人表現得也十分正常，他和自己的兩個朋友玩得很開心，上課的時候倒是有些不夠認真。
    雖然漩渦鳴人在村子裏的商店買東西的時候遭到了店老板的斥罵，甚至也被村子裏的人指指點點不讓其他小孩子靠近，但是漩渦鳴人依舊掛著大大的微笑，看心態也沒什麽問題，開開心心地找到衛宮士原，拉著他去河邊釣魚了。
    好像…
    還是沒有什麽問題。
    自來也不得不整整觀察了漩渦鳴人一周的時間，他隻是發現這個孩子的心態非常樂觀，即使是有些過於惡劣的生活環境，即使沒有父母對他的愛，也沒有阻止漩渦鳴人積極向上的心態。
    而且…
    有了衛宮士原的陪伴…
    漩渦鳴人回家以後總是睡得很香。
    除了偶爾會難過於隻剩下自己在家的事，很快就能調整好心態準備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
    “沒什麽問題吧…”
    自來也摸著自己的下巴，不由得回憶起了自己少年時成長的經曆：“村子裏的孤兒都是這樣過來的啊…”
    他是如此。
    卡卡西也是如此。
    村子裏沒有父母撫養的孤兒都是這樣過來的，從小學會忍耐著難以忍受的環境，隻是漩渦鳴人是九尾人柱力，他在童年時期要麵對的成長環境可能會更惡劣一些。
    冬天到了。
    木葉的街道上銀裝素裹。
    衛宮士原拿著一件厚厚的童裝幫漩渦鳴人穿上，又幫他戴上了一條大紅色的圍脖和手套，這個凍得小臉通紅的小家夥用力抱了抱他的大腿，眼眶也有些通紅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
    他們好像又不是朋友了。
    衛宮士原又成了一個可以依靠的長輩。
    漩渦鳴人從小就沒有父母，十分羨慕那些被人寵愛的同齡人，他隱隱開始有些奢望，要是衛宮士原是自己的親人就好了。
    直到漩渦鳴人離開的時候，自來也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衛宮士原的身邊，他的神色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衛宮士原，彷佛終於得到了一個答案一樣：“衛宮閣下是認為鳴人從小沒有父母的緣故，他的成長環境有什麽問題嗎？村子裏的孤兒都是這樣過來的…”
    “不一樣的。”
    衛宮士原搖了搖頭，他看著漩渦鳴人蹦蹦跳跳強裝開心的身影：“其他人得到的終究比他更多。”
    “至少…”
    衛宮士原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目光看向猶自有些滿臉憤恨的服裝店的老板：“其他孩子小時候可不會遭遇這麽多惡意。”
    “那個孩子…”
    “正在一步步走向極端。”
    “怎麽會呢？”
    自來也連忙搖了搖頭，他在這段時間觀察著漩渦鳴人，根本沒有發現漩渦鳴人身上存在的任何異常。
    自來也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了一抹欣慰，對於漩渦鳴人成長至今的欣慰：“鳴人那個小家夥比任何人都更擅長麵對危險的環境，將來長大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忍者…”
    說不定…
    將來能和他的父親一樣呢！
    隻要有這種心態…
    麵對任何困難他都不會放棄！
    自來也的心裏倒是有些蠢蠢欲動了起來，他發現了漩渦鳴人身上存在的優點，將來有機會想要親自教導這個孩子。
    “鳴人不會走向黑暗。”
    自來也十分自信於自己的判斷。
    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忍者，自來也認為自己還是有些眼力的，他開始懷疑衛宮士原的觀點可能存在著錯誤。
    “光明…也不會極端嗎？”
    衛宮士原轉頭看向了自來也，目光依舊是那般平靜：“你一直在觀察這個孩子，或許你從來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孩子的內心不自覺地千方百計地想要靠近溫暖，他正在逐漸想要把自己得到的一切保護起來。”
    “未來…”
    “這個孩子的身上會真正覺醒出來想要保護身邊一切的意誌，這種意誌會讓他能忍耐一切從而變得更加強大。”
    “……”
    自來也有些不太明白衛宮士原的意思。
    不是…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對一個木葉忍者來說，難道這不是好事嗎？
    如果漩渦鳴人將來為了保護身邊的人而變得強大，這不正是一個優秀的忍者必定具備的心理嗎？
    “這個孩子很強。”
    衛宮士原的神色變得隱隱有些沉寂了下來，彷佛洞穿了這個世界的真相：“這個孩子甚至會比我見過的柱間變得更強，因為他的意誌已經變得比柱間的意誌更加極端。”
    “……”
    自來也頓時思索了起來。
    如果是其他人這麽說的話，自來也肯定持著保留態度；即便自來也認為漩渦鳴人未來會成為優秀的忍者，但是想要超越初代火影的話，兩者之間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吧？
    但是吧…
    說出這番話的是衛宮士原。
    自來也認為在這件事上，以衛宮士原的眼力肯定比自己更有發言權，他可不認為自己比衛宮士原更有判斷能力，難道漩渦鳴人這小子真的能超越千手柱間麽？
    “但是…”
    “絕對的力量會帶來絕對的控製。”
    衛宮士原忽然又開口道，平靜地繼續補充著：“那個孩子想要保護身邊一切的意誌，最終必定會轉化成為一種恐怖的控製欲，讓身邊的人按照他的意願生活…”
    “準確地來說…”
    “不止是身邊的人…”
    衛宮士原微微轉過頭來，注視著麵前隱隱變化起來的自來也，輕聲開口道：“甚至他的意誌和他的力量會足夠支撐著他，讓他最終將這個世界變成自己理想的世界。”
    “這是…”
    “大蛤蟆仙人的預言…”
    自來也的眼中已經開始出現了一抹恐慌。
    相比較衛宮士原親自指認了一位預言之子的驚喜，自來也更加恐慌於這種預言之子對世界未知的改變。
    預言中的孩子…
    會為忍界帶來一種不知結果的變革。
    甚至…
    自來也意識到了衛宮士原說的是對的。
    漩渦鳴人這個孩子真的十分珍惜身邊的一切，甚至因為他得到的太少而越發珍惜自己得到的，隻是這個孩子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如何保護他們，甚至可以說是控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