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慈悲”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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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婆子抱著餘笙笙不鬆手。
    “老奴這條腿,就是被郡主下令打斷的,在這將軍府,沒人願意用老奴,隻有您沒嫌棄,老奴就是笙小姐您的人。”
    周婆子淚流滿麵:“求小姐為自己,也為吳嬤嬤,不能衝動。”
    餘笙笙身子一震,低頭看她。
    “小姐,您要以大局為重啊!”
    餘笙笙微微閉眼,大局,她要以大局為重,要平安帶吳奶奶離開這裏,還有卓哥兒。
    若她此時不忍,吳奶奶的板子會不斷增加。
    “好,我、不、去。”
    她字字從齒縫中磨出,把這次教訓刻在心上,以後要更加小心謹慎,不能讓任何人挑出一點錯處。
    她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聽著外麵板子落在吳奶奶身上的聲音,卻聽不到吳奶奶叫痛的聲音。
    一下下,似乎落在她心尖上,痛意蔓延全身四腳,無一處幸免。
    三十一下。
    她在心裏默數,整整三十一下。
    外麵喧囂聲漸遠,吳奶奶也被拖走。
    周婆子抱著餘笙笙仍舊擔憂不止:“笙小姐,您現在不能去,還要再忍忍。”
    “我知道。”
    ……
    老夫人院中。
    她身後靠著冰絲引枕,手執紫檀佛珠,聽著趙嬤嬤稟報方才的事。
    “依老奴看,她也是怕了,二公子要替她求情,她都沒讓,二公子生了好大的脾氣。”
    老夫人眼睛微合,腰身筆直,像是在坐禪:“怕?我看她是能忍,這份堅忍,可不是誰都能做到。”
    趙嬤嬤輕笑:“您是不是把她想得太厲害了?不過才十六歲而已。”
    老夫人轉動佛珠,語氣慈悲:“罷了,隻要她安分,就先這麽著。反正用不了多久,她也要派上用場,不必我再操心。”
    “是。”
    ……
    天色徹底暗下,餘笙笙拿出準備好的鬥篷,快步出院。
    如珠早就去歇著,周婆子留下看院。
    穿過僻靜小院,走過無人小路,餘笙笙總算到吳嬤嬤住的院子。
    黑漆漆,無聲無人。
    “奶奶。”
    餘笙笙也沒敢點燈,忍著沒落淚,生怕眼淚一掉,就模糊視線,更看不清楚。
    吳奶奶勉強眼開眼,咧出個笑,掙紮著想起,又跌回去。
    餘笙笙趕緊扶住:“您別動,我帶了草藥,給您敷上。”
    下午她就忍在院子裏,畫了張草藥圖,讓周婆子去花園子那邊找了幾株草藥。
    吳奶奶忍痛:“沒事,老夫人賜了藥,好著呢,已經命人給我上過。”
    餘笙笙咬唇不語,看看桌上的藥瓶,確實是好藥。
    老夫人還是一貫的作派,表麵慈悲,言語溫和,卻有霹靂手段,從不手軟。
    餘笙笙重新給吳奶奶上藥,包紮,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她偏過頭,眼淚嗒嗒掉落。
    用力抹去眼淚,握住吳奶奶的手,一老一少,相顧無言。
    餘笙笙在回去的路上,衣擺擦過路邊草,她就似這草,不起眼,不被喜歡,但也不會輕易屈服。
    穿過最後一道月亮門,再走過花園,就能到她的住處。
    花園中,金桂樹下有一人。
    “妹妹。”蘇知意轉過頭,笑吟吟看著她。
    月光清冷,透過枝葉縫隙落在她臉上,明明暗暗,映著那層浮在表麵上的笑。
    餘笙笙腳步微頓,緩緩走過去,距離她兩米外停住。
    蘇知意伸開手,掌心有一個精美的藥盒:“這是上好的外傷藥,大哥從邊關帶回來的,你拿去吧。”
    餘笙笙沒動:“不必,多謝。”
    她站在那裏,姿態標準,雙手交疊在身前。
    蘇知意目光落在她手上,她的手光潔細膩,根根若蔥白。
    原來剛來的時候那雙手卻是粗糙幹裂,指甲都有好幾個斷的。
    蘇知意曾送她好幾種香花膏,給她敷手,兩年時間總算養出一雙本該千金有的手。
    在別苑一年,這雙手倒是沒變。
    隻是,右手手臂還是被打斷過的,蘇定秦親自動的手,他是武將,打斷一個瘦弱少女的手臂,實在易如反掌。
    蘇知意也沒強求,笑意更濃,像親姐妹那般話家常:“妹妹怪我頂替你過十幾年好日子,要說有理,其實也沒理。”
    餘笙笙不動聲色,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這事也不能怪我,是你養母心存恨意,說起來我也是失了親生爹娘,也是可憐人。”
    “我的郡主之位,一身榮耀,也是自己掙來的,並非依靠父兄,妹妹你若不服……”
    “服,”餘笙笙打斷,“我服得很,郡主若無其它賜教,我先告退。”
    蘇知意沉默一瞬,笑意加深:“當初你驚我的馬,若我清醒著,定然不會與你計較,奈何,等我醒來,事成定局。”
    餘笙笙抬起頭,寒潭的眸子對上她的笑眼:“是不是我驚了你的馬,你的侍衛儒劍,一清二楚。”
    不想和蘇知意過多糾纏,對上她,從來沒有什麽好事。
    餘笙笙自己倒是不怕,但不能再連累吳奶奶。
    她說罷,也不再等蘇知意回應,轉身大步離去。
    她背影消失,儒劍才從樹後過來,沉聲道:“郡主。”
    蘇知意笑笑:“不關你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多謝郡主。”
    蘇知意掃一眼餘笙笙消失的方向,掩下眸中冷意:親生的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抵不過名利地位。
    有郡主之位在身,任何時候,蘇家人舍棄的,隻會是餘笙笙。
    餘笙笙,連姓蘇都沒資格。
    度過難熬的一夜,天未亮時餘笙笙就從夢中驚醒。
    睜眼看到一線月光,重重吐口氣,不斷提醒自己,這不是在別苑。
    再也睡不著,早早起床,洗漱更衣,得一早去向老夫人請安。
    蘇家兄妹可能不用,但她不行。
    還未到老夫人的院子,迎麵遇見蘇定秦。
    他換了朝服,早早上朝。
    見到餘笙笙,蘇定秦嘴角微勾。
    “這麽早,要送大哥上朝?”
    之前餘笙笙經常會送他上朝,睡眼惺忪地拉著他袖子,到府門口,看著他飛身上馬,還要鼓掌拍手說好厲害。
    餘笙笙不在這一年,他剛開始還真有點不習慣。
    抬眼看到餘笙笙頭上的素銀簪子,覺得不像話。
    “今日下了朝,大哥就回來,帶你去逛逛……”
    他邊說,邊要抬手拔餘笙笙發間的簪子。
    餘笙笙後退一步,垂首行禮。
    “不敢耽誤少將軍上朝,我還要去向老夫人請安。”
    蘇定秦手僵住,神情垮下,竟然是去請安的,不是要送他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