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其他人回答，莫吉爾繼續說道：“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衛市民的安全，為羅米尼亞城留下希望的火種。現在證明我們決心的時候到了，問題是我們要怎麽證明我們的決心。以死明誌？用自己的生命擋住惡魔，為市民的撤離爭取時間？”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不怕犧牲的真正的軍人，然而，我們付出了生命真的有用麽？我們的生命又能阻擋惡魔多長時間，更別說城門外，惡魔虎視眈眈，已經堵住所有退路，又有多少人能成功逃離出去，逃離出去的人麵對險惡環境，缺衣少糧之下，他們又能生存多久呢？”

    莫吉爾說到這裏頓了頓，他看到會議室內所有人都神色黯然，一臉頹敗，滿意的點點頭。欲要讓他們選擇投降，必須將他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不僅僅是生命的退路，更要打破他們的信仰。

    莫吉爾接著說道：“諸位，以死明誌，為民犧牲不能解決現在的問題，我們要做的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決定，這個決定就是將你們自己投進淤泥，這個決定會讓你們被世人唾棄，是連家人、親戚、朋友都無法理解、無法包容、無法原諒的唾棄。你們將生活在黑暗之中，可能也要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到死都無法洗脫罪名，但你們的決定可能讓你們的家人、親戚、朋友，讓全城的人民都能生存下去。你們是否能夠擔負起這個的決定，這比死更加艱難。”

    所有人都聽懂了，這是要投降。莫吉爾說的再好聽，再以浮華的包裝掩蓋，也掩藏不了“投降”這兩個字眼的肮髒和屈辱。

    一名統領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他如同憤怒的獅子，雙眼血紅的瞪視著莫吉爾：“住口，你這個無恥的叛徒，貪生怕死的小人，你竟然想要向惡魔投降。你忘了人類的血海深仇，忘記被惡魔殺害的人陰魂不散的靈魂，我忘不了。你看看我，看看這隻空蕩蕩的右手，就是在和惡魔的戰鬥中被砍掉的。不止是我，我手下所有的士兵，幾乎都與惡魔有著不可調和的仇恨，你居然讓我們向自己最痛恨的惡魔投降？”

    莫吉爾被怒發衝冠的統領嚇了一跳，他害怕這名統領的怒火感染了其他人，然後圍上來將自己亂刀砍死，不過當他看到隻有這名統領一個人在發火，其他人都是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和統領時，頓時放鬆下來，心中冷笑一聲，給這位統領加了個標語“不識時務”。

    莫吉爾整整衣裝，抹去臉上因老統領發怒時被噴了一臉的口水，淡定的說道：“迦沙統領，稍安勿躁，我這不是提出意見，讓大家討論麽，如果大家都不支持，那就再想別的辦法。”

    迦沙統領餘怒未消，他怒罵一聲：“討論個屁，你想做人奸，我不做。”說完，迦沙統領將目光投向羅斯，罵道：“羅斯，你打算做人奸，向入侵者、屠殺者投降？你對得起對你將這座城市托付給你的帕拉丁將軍麽？對得起不畏犧牲勇敢做戰的將士，對得起滿城的百姓麽？”

    看到羅斯臉色複雜的低下頭，莫吉爾心驚不已，他是真的害怕羅斯被迦沙統領說動，又要和惡魔死拚到底，那是注定覆滅的道路，自己可不想就如此死去。於是莫吉爾用充滿仇恨的眼光看向迦沙統領，一邊向他靠近一邊大聲說道：“夠了，迦沙統領，我敬你是長者，這才對你尊敬有加，你別得寸進尺不知好歹。你居然如此自私，居然隻為自己的聲譽著想，而將這滿城數十萬的百姓生死棄之不顧，你還是人麽？你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身居高位。”

    莫吉爾此時看向周圍，他要說服現場所有人，最重要的是要說服羅斯：“我剛才說過，這個決定很難下，因為要將自己的信仰崩潰，要將自己置於黑暗和淤泥中，但我們是軍人，為了保護全城的人民，再艱難的決定我們也要背負。”

    迦沙統領怒罵：“你放屁，我殺了你這個妖言惑眾的小人。”迦沙說著就要拔自己的配劍，立即有其他軍官圍上來，一邊拉住他的雙手，一邊勸道說道：“迦沙統領你別衝動，現在不是在討論麽。”

    你個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莫吉爾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走近被控製住的迦沙統領，將匕首狠狠刺進他的心髒。

    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莫吉爾居然當眾行凶。拉扯迦沙的軍官們紛紛退後，迦沙看了眼胸口的匕首，又看了眼麵前的莫吉爾，最後目光掃視著四周軍官，一臉的不敢置信。

    迦沙想要說話，可是他突然感覺天旋地轉起來，然後一頭栽倒，就此死去。

    “莫吉爾，你幹什麽？”羅斯震驚的站了起來。

    “羅斯大人，你也看到了，他想要殺我，我隻是被迫自衛。”

    羅斯指著莫吉爾說不出話來：“你，你……”

    “大人莫慌，這等不識時務的分子死了也好，免得壞了我們的大計。”

    羅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沒有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

    還統領呢，真是沒用。

    莫吉爾不屑的斜視羅斯，不過很快就換成了他標誌性的微笑。“相信大家都沒有異意了，那麽回去之後你們要做好各自己部隊的動員，保證秩序的穩定，我不想再見到任何一個人拿起武器。至於迦沙所在的四團，安洛夫，你去安撫他們。”莫吉爾指定一個與迦沙關係較為親密的大隊長去安撫迦沙的兵，在他看到，一群等死的傷員突然有了活命的希望，怎麽可能不答應，所以根本沒有在意。“而我會去聯係惡魔，代表全城向他們發出投降請求。”

    一切井然有序，除了二軍四團，在聽到自己的統領死去了，整個四團都炸開了鍋。雖然戰鬥中四團損兵折將非常嚴重，個個帶傷，但他們的脾氣不減反增。

    羅米尼亞不設師旅，隻設加強團，一個團人數在四千人左右。

    迦沙是為人古板而正派，但待下麵人很好，四團人的就服他。自己的團長明明說去參加個軍事會議，沒想到死在會議室裏了，這讓他們如何能夠接受。他們立即暴動起來，根本不接受所謂舊病複發的解釋，士兵們將安洛夫包圍起來，用粗長的麻繩將他緊緊束縛，逼問情況。

    麵對群情激憤的士兵，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安洛夫毫不猶豫的將莫吉爾出賣。

    聽到真實的結果，四團的士兵沉默了，他們的仇人是莫吉爾，是所有軍官，還有軍官身後的羅斯，是他的縱容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但是殺死莫吉爾容易，殺死羅斯和所有軍官，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不管，迦沙大人待我不薄，就算豁出這條命，我也要替他報仇。”

    “算上我一個，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怕什麽。”

    “我也去。”

    “帶上我。”

    “你們冷靜一下，不怕死容易，但不怕死就能替統領大人報仇了麽？”

    “艾克，你小子這是怕死是吧。”

    “放你娘的屁，我怕死？哪次和惡魔的戰鬥我不是衝在最前麵。如果能為統領大人報仇，我豁出去這條命，也要殺死莫吉爾和羅斯，但如果就這樣衝出去，你確信我們能報仇麽？”

    場麵寂靜下來，他們誰都沒有把握，不說羅斯他們是有等級的戰士，自己等人隻是普通人，就算是羅斯身邊的護衛隊，自己等人都打不過。畢竟護衛隊不僅實力比自己強，而且基本沒上過戰場，戰力完好，自己這些人哪個不是受傷不輕。

    “那你說怎麽辦，就這樣幹看著？”

    “誰說幹看著了，你忘記了，帕拉丁大人、波頓大人還有瓦羅蘭大人都在城外，隻要我們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他們肯定會幫助我們報仇的。”

    “你說的輕巧，現在惡魔已經把持住東城門了，我們怎麽從惡魔的包圍中衝出去。”

    “莫吉爾去投降了，現在惡魔已經停止進攻，說明他的投降已經達成某個效果。現在我們突然行動，有機會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逃出生天的機會至少比行刺羅斯的機會大的多。”

    “這……”提議報仇的人猶豫了，惡魔帶給他們太多的恐懼。

    “敢不敢幹，給句準話。”

    “媽的，幹了。”

    “我也上。”一名缺了一隻胳膊和一條腿的男人站出來說道。

    “歐文，你就算了，你連行動都困難。”

    叫歐文的男人無所謂的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是跑不快，但我還有幾斤骨頭，能幫你擋刀。”

    全場震驚。

    此時重傷員的隊伍裏又站出來幾個人。

    “歐文說的不錯，雖然我們廢了，但我們的骨頭還在。”

    “哈哈，不錯啊，反正我們都這樣了，本以為留著這條命也沒什麽用了，現在還能用來給統領大人報仇那是再好不過。”

    越來越多的重傷員站了起來，加入了歐文的隊伍。嚴肅的氛圍讓小院裏的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這些人也許粗魯，沒有文化，但他們簡單的人生裏一直秉持一個信念，那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是那些虛偽的貴族永遠都無法明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