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裏洋場
字數:4197 加入書籤
暫時安排了阿鬼去做一些前期準備工作,周弘毅又坐著黃包車返回警局。
他這一來一回的,正趕上警局中午開飯。剛走進飯堂,便看到帽子歪戴、製服扣子扣得歪歪扭扭的傻大個福生。
他一個人吃了兩人份的午餐,正狼吞虎咽著,周圍的徐隊長他們正對著福生指指點點,嘲笑聲此起彼伏。
“這就是特別行動組的第一個組員呀,咱們的周大公子個人能力是很強,可這看人的眼光確實不怎麽地,怎麽找了個二傻子過來?”一個警察撇著嘴說道。
“是啊,幹啥啥不行,話都說不利索,吃飯倒是比誰都強。”另一個警察附和著,臉上滿是不屑。
“哈哈哈,你們看看他扣子都扣了個歪的,肚皮都露出來了,怎麽這麽邋遢?這人不會和周大公子有什麽親戚關係吧?”又一個警察起哄道。
“保不齊還真有,所以你們都把嘴巴給我閉嚴一些。如果讓周公子聽到,當心給你穿小鞋,別忘了,他現在的職位可是等同於副局長。”
徐隊長給旁邊起哄的警察們提了個醒,剛說完就看到周弘毅遠遠走了過來。
“哎呀,周大公子來了,還沒吃飯吧?快快快,坐到這兒。你們有哪個長眼的去給周公子打一份午飯,多打點肉菜。”
周弘毅也沒客氣,道了聲謝,直接坐在了福生的對麵。
“福生,這裏的飯還吃得慣不?”周弘毅笑著問。
福生吃的滿嘴是油,臉上還沾著米粒兒,他用衣袖抹了把嘴,憨笑著回答:“吃得慣,哥,比我以前那邊警局裏的飯好吃多了~!”
腦子差根弦的福生非常聽話,周弘毅讓他喊哥,他就喊哥,而他的這聲招呼也側麵印證了剛剛其他警察的想法,此刻他們都在暗地裏吐著舌頭,囑咐自己以後可不敢再取笑這個傻大個了。
周弘毅也沒有過多解釋,笑著道:“多吃點,吃飽了下午跟我出去巡邏,我帶你熟悉熟悉咱們日常的工作任務以及巡邏範圍。”
周弘毅說完轉向一旁的徐國棟:“徐隊長,下午沒有什麽集體行動了吧?我帶福生出去熟悉熟悉環境。”
徐國棟擺著手道:“沒有沒有,上麵那些任務也都不急於一時,無非就是搜查紅黨和國黨的地下人員,咱們平時巡邏的時候也在做這些事。你們隻管去忙。另外,馮局長已經讓人把最靠裏的那間辦公室打掃出來了,周公子,你的特別行動組明天就能掛牌,家具什麽的都由我來監督布置到位,放心。”
“那就多謝徐隊長了,對了,昨天晚上跟我姐夫聊了很久,他又送我一包煙,我抽不完,來,你拿去幫我解決解決困難。”
周弘毅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包煙,塞進了徐國棟手中,後者表麵上推辭,實際上抓得那叫一個緊。
在警局吃完了飯,周弘毅略作休息,便帶著福生開始在他們二分局的片區裏四處溜達。
二分局所屬的管轄區域一大部分位於靜安區,也有少部分涉及黃浦區,正是魔都大名鼎鼎的十裏洋場範圍。
這裏處處散發著紙醉金迷的氣息,街道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霓虹燈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照亮了整個夜空,如同白晝一般。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各式各樣的招牌琳琅滿目,有寫著洋文的高檔西餐廳,也有古色古香的中式茶樓,還有播放著時髦音樂的歌舞廳。
穿著華麗服飾的男男女女穿梭其中,他們或是挽著手臂甜蜜地笑著,或是匆忙趕路奔赴下一個娛樂場所。汽車的喇叭聲、街頭藝人的表演聲、人們的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繁華喧囂的畫卷。
“看到了嗎?這就是十裏洋場,有錢人的天堂、銷金窟。”
在周弘毅的介紹下,憨傻的福生看的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甚至忘了眨眼。那絢爛多彩的燈光和熱鬧的場景就像有一種魔力,吸引著他全部的注意力,口水都不受控製地順著嘴角流下。
“別傻看了,這些都是咱們巡邏和執行的片區,咱們二分局,要油水有油水,要權力有權力,跟著我好好幹,以後少不了你的。”
周弘毅笑著拍了拍福生的肩膀道。
福生這才回過神來,他擦幹淨口水,用力點頭道:“我一定什麽都聽哥的,哥,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娘對我最好的人了!”
周弘毅被他逗笑了,隨口問道:“對了福生,你家住哪裏?你爹娘是幹什麽的?為什麽會到警察局來工作?”
福生感覺自己的眼睛依舊不夠用,視線在那些已經打開的霓虹燈廣告招牌之間流連忘返,心不在焉地隨口答道:
“我爹娘都死了,我和外婆一起住,在二三弄堂裏。外婆用我爹娘留下的錢給我買了個工作,說當警察起碼餓不死,也沒人會欺負我。”
“爹娘都死了,跟外婆住?”
周弘毅看著走在自己前麵的傻大個,內心不由感慨。像福生這樣的人,就像一張未經世事汙染的白紙,單純質樸。要是讓他跟著徐隊長那夥人,在警局這個大染缸裏,或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帶壞,變得十惡不赦。但要是讓他一直跟著自己,周弘毅有信心,可以將福生發展成一名堅定的布爾什維克戰士,讓他走上一條正義之路。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就在這時,街邊一家古香古色的商店裏傳出了留聲機的聲音,一首《夜上海》悠揚地飄蕩在空氣中,那婉轉的旋律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訴說著這座城市的繁華與迷離。
福生聽著這音樂,表情癡醉,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外灘,這裏的街道非常寬闊,時不時還會有轎車駛過。道路兩側廣告牌林立,五彩的燈光在廣告牌上閃爍,有的展示著最新款的香水;有的是時髦的服裝廣告,模特們穿著華麗的服飾,擺出各種誘人的姿勢;還有的是高檔酒店的宣傳,展現出奢華的內部裝潢。熱鬧而喧嘩的氛圍在這裏達到了,人們來來往往,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神情。
周弘毅覺得轉得差不多了,便帶著福生坐在一家餛飩店攤前,要了兩碗餛飩。
兩人一邊吃餛飩,一邊看著不遠處一家大舞廳。那裏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貴,男士們穿著筆挺的西裝,戴禮帽,手拿文明棍;女士們則身著華麗的旗袍或晚禮服,妝容精致,笑容迷人。
福生哪裏見過這等陣勢,眼睛都看的快要掉出眼眶。
“怎麽?有興趣?這可是有名的百樂門,有興趣我這個當哥的可以請你進去玩玩兒,讓我兄弟好好見識見識。”
周弘毅看著福生的樣子,笑著打趣道。
福生雖然心裏很想,但還是快速擺手道:“不去不去,我外婆說了,女人多的地方不要去,我應付不來的,會被騙。”
“哦?你外婆還說過這種話,她還說過什麽?”周弘毅好奇地問道。
福生眼睛上翻,努力回憶著,一邊掰著手指頭一邊說:“外婆還說了,煙霧大的地方不要去,搖骰子的地方不要去,洋人多的地方不要去,掛膏藥旗的地方更不要去。”
周弘毅頗感興趣,點頭讚同道:“你外婆說的沒錯,這些地方的確都不是什麽好地方。好吧,那你就繼續聽你外婆的,這些地方能遠離就遠離,吃餛飩吧。”
其實,周弘毅帶著福生在片區轉這一圈,表麵上是在給後者介紹環境,實際上他還在物色多兩間安全屋。
他理想中的安全屋一是要交通便利,四通八達,這樣便於在緊急情況下迅速撤離或轉移;二是要人流複雜,地處鬧市,這樣更容易隱藏蹤跡。
這一圈走下來,周弘毅分別在黃浦區、靜安區初步物色了兩處宅子,那兩處宅子看似普通,卻有著獨特的地理優勢。不過,他還得回頭想辦法讓其他人出麵購買下來,當做他們的“狡兔之窟”。
然而就在兩人吃著餛飩、聊著天時,周弘毅眼角一掃,忽然發現了一個熟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