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惡念(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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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到了那天,上午調了假去給徐誌彬掃墓,還沒到他墓前遠遠瞧見一束花放在那裏。待我走近望了下,不出所料的又是白玫瑰和梔子花。
    我和送花的那個人總是心有靈犀的互不打擾,為了保證這點我總在早上的10點半到達。對方了,我想是在10點前離開吧!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碰麵。
    下午部門的資料員小鄭跑到我工位上,又是說些恭維的話,又是搖著我的手臂拚命拜托我,讓我幫她一起把今年的卷宗歸檔。她特意說明,那些卷宗已經放到檔案盒裏了,我所需要的就是把幾百個盒子從二樓搬到五樓,按照編號順序擺到檔案櫃裏。
    我內心一如既往的想說“不”,在腦袋裏摸索半天沒組織好語言,嘴裏下意識回道:“好呀”。
    這棟舊樓沒有電梯,我一次搬7、8個檔案盒,來來回回跑了十幾趟,腿肚子開始打顫了。幸好“打瞌睡遇到了?枕頭”,微信上中隊長讓我過去幫他寫一份材料。我對小鄭示以抱歉後,雀躍無比的溜之大吉了,那邊小鄭對著我離開的方向直跺腳。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我伸了伸懶覺,站起身來甩了甩頭,想著屬於社畜的一日終於結束了。回到家中不久,我就開始犯困了,於是早早睡下了,當天晚上我居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一片猩紅,一名女人拿著棍子狠狠的砸在一男人腦袋上,那腦袋被砸後頓時像西瓜爆開,漿汁四溢。之後又轉到另一個畫麵,男子突然倒地不起,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不足一米遠的地方冷眼旁觀著。
    很快的,畫麵劇烈搖晃著,我胃裏突然的翻江倒海,猛一下子醒了過來。一摸額頭,滿頭是汗。眼前黑漆漆一片讓我心莫名晃蕩,叫了聲“安安”,我家狗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見著它,我的心裏、胃裏頓時安定起來,又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起來,我隱約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但夢的內容記不清了。我來不及想,衝到洗手間洗漱,而後素麵朝天跑去擠地鐵上班。
    等我到了地鐵站,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於是又趕緊跑回家睡回籠覺。
    很快又是周一的上班日,在工位上屁股還沒坐熱,小鄭又巴巴跑過來軟磨硬泡的,這次說是幫忙整理檔案室借閱表。我腦殼有些疼,卻是打定了主意要拒絕。
    還沒等我開口,我對門的辦公室打開了,尤隊出來後望了小鄭一眼,小鄭縮了縮脖子,看起來有些緊張。
    尤隊又望了望我,目光停留了幾秒,我聽到幾聲微不可聞的歎息。他背過身告訴我呆會要開會,讓我做為會議記錄人員跟著一起。小鄭見此,隻得悻悻離開。
    會上討論了最近的一起案件:
    江遠區長平街道幸福園,居民江大良突然倒地,懷孕中的妻子何慧打了120後依然沒有搶救回他的生命。醫生檢查後,診斷的死亡原因是心髒驟停。
    據了解,江大良在死之前,因趕工作進度連續加班了三天。
    警方最終采取了醫院的診斷定性為意外死亡,據說所屬公司也賠付了相當可觀的錢款。
    但就在最近,江家父母上網開了直播,在直播上淚流滿麵痛斥惡毒媳婦害死丈夫。
    “當代潘金蓮”的爆炸性字眼吸引了一大批網友圍觀,網友的留言腦補出一係列的懸疑劇,對社會治安和警方公信力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上級領導要求大隊慎重調查此案,維護政府公信力。
    聽著隊內公布的案件信息,做為鹹魚本魚的我盡職又機械的記錄著。
    記著記著,我心底似蕩開了一圈圈漣漪,眼前無端出現男子倒地的畫麵,心油然的滾燙熱火起來。
    腦海裏走馬燈的上演著一張張畫麵,那男子倒地急喘,女子在旁靜靜坐著。
    男子急促的呼吸聲在安靜又晦暗不明的畫麵裏,一張一合像是饑渴魚兒的掙紮喘息,在煎熬中終於認命的永遠保持著張嘴狀態,女子良久後拿起手機撥打了電話。
    我拚命的想要看清那女子的臉,終於她轉過了頭,我“啊”的一聲大叫起來。
    “小郝,你怎麽了”。尤隊關切的問,同時我也瞧見了眾人聚焦過來的目光。
    我趕緊推說沒事,心裏卻喘喘不安著,隻因那張臉居然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也是在那一瞬間,我心底似有個嗜血的野獸在嚎叫著,它想要衝破我的身體出來。
    卻沒料到,往後的日子裏,失眠變成了常態。
    第二天,我帶著倆黑眼圈到了大隊,倒讓許多見著我的同事大吃一驚。
    就黑眼圈話題應付完同事,才發現旁邊小鄭又在等著我,她剛要開口,負責偵辦“現代潘金蓮殺夫案”的刑警老崔叫我進了他辦公室。
    據老崔所講,今天本跟著他一起上門偵查的女警小文臨時被叫去跟進另一起重大凶殺案,他跟隊長商議後決定由我頂替。
    我心底一陣哀嚎:我真的就想當條鹹魚,為什麽大家都陰魂不散的纏著我。
    說實在話,我真的不太懂自己當初是不是被卡了腦門,報了警校。事實也證明了,我不是幹刑警的料。
    “小郝呀,昨天會議你也聽到了,咱們這次就是照著流程走一遍,沒多大點事。根據掌握到的信息和證據推斷,江大良肯定是意外身亡。而他父母之所以要到網上發布輿論引勢,應該是財產糾紛問題。咱們到時找他父母和妻子做個筆錄,再出個警情通告就好了”。大概是看出我臉上的不情不願,老崔絮絮叨叨的做了好一番解釋。
    “老崔同誌,您剛來警隊,可能對我的情況不清楚。我因為身體情況,幹不了刑偵的活”。話語裏我盡量展示著真誠,以及對他的尊重。
    “幹不了刑警,那就卷鋪蓋走人,我們大隊裏不養閑人”。他不耐道。
    我眯起雙眼,打量起老崔。都說東北麵食養人,確實。他個頭1米八以上,身材健壯魁梧,我這個1米6的個子跟他站一塊,真正是巨人和小矮人的即視感。他頭發全白了,我知道他有51歲了,但這頭發白的程度仍舊和他由內向外所傳遞出的活力、朝氣格格不入,這讓我聯想到“一夜白頭”的電視情節。
    他剛調入我們大隊不久,據傳他原來在隔壁市專門負責打拐的。後麵在破案過程中犯了大過,差點要被掃出警隊。他的隊長出麵保下了他,並請求我們隊長收留他。
    “那,還不走”。他見我不動,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身體……”。我被他的氣勢震到有些些發虛,掙紮的辯解。
    “吐就吐唄,死不了。”他打斷我的話,眼神透著“有啥大不了”的意味。隨後,語氣緩和了一些:“心理學上有個療法,叫脫敏療法。吐完後,發現沒有死,後麵就不怕吐了。或者說吐著吐著,就吐夠了,也許就再也不吐了”。
    我在心裏麵直翻白眼,想著這是什麽鬼扯的理論,那邊他像沒事人一樣,溫和的說:“走吧”。
    我雖然詫異於他變臉速度真快,腳上卻乖乖的跟著他走了。
    按照老崔的規劃路線,我們先去江大良生前住所拜訪她的妻子何慧。
    自江大良死後,何慧依舊住在夫妻倆生前的居所內。
    我們將車停在小區內,到了當事人樓下,遠遠看見一個身影早已候在那裏。
    瞧見那個身形,我心裏生出莫名的熟悉。
    慢慢走近,待看清女人的臉,那股熟悉感便是四散而去。
    “崔警官,你們好”。何慧輕輕柔柔的打了聲招呼。
    在兩人寒暄上樓間,我仔細觀察著她。
    她大概1米56的個頭,根據卷宗資料顯示目前已懷孕6個月左右,但身材不似正常孕婦圓潤,往遠看肚子也不過就是吃飽了的樣子。
    臉上的表情總淡淡的,黑眼圈頗明顯,神色雖沒有太多悲傷,整體氣息透出的失魂落魄很好的展示了一個失去丈夫的女性形象。
    雖是這樣,我心海深處卻冒出了一個氣泡,一個嗤笑的聲音似乎在說著“你相信嗎”?
    這個聲音讓我不由自主的打量起眼前的女人,評估著她的武力值,心想著“這副瘦瘦弱弱的樣子,她能做些什麽呀”。
    這是個舊小區,她家住在四樓。她在前麵走,我們跟隨著她的腳步。雖然懷著孕,但她爬樓梯絲毫不顯費力。
    進屋後,她告訴我們不用換鞋。但我看著她的孕肚,打了聲招呼自行從鞋櫃裏拿了雙拖鞋換上,老崔跟我做了同樣的舉動。
    趁著何慧去倒水間隙,我坐在沙發上觀察起她家的陳設。這是套三居室的房子,麵積在一百五十平方左右。雖是舊房,但位置座落於市中心地段價格絕不會低。
    客廳大概有五六十平方,左邊是一套紅木餐桌椅,沒有太多使用痕跡,隻是多少有點物新色舊,我們坐的沙發椅、以及茶幾、電視櫃也是與餐桌椅配套的紅木。客廳裏最顯眼的是一展碩大的歐式水晶燈,將沙發椅的上空範圍全包裹在內。燈最下麵的流蘇水晶玻璃被設計打磨的璀璨又尖銳,在與陽光交互中碰撞出絲絲仙氣,卻又夾雜著隱秘的寒意。
    我接過何慧為我們倒的水,遞了一杯給老崔,她坐在我右側獨椅上,講述了當天的情景:
    江大良淩晨時分回到家,在此之前他已經連續加班了三天三夜。在吃了妻子留的飯後,他繼續開始加班。見他如此不愛惜身體,妻子實在是看不過眼,反複催促但無果,隻得自個去睡覺。
    之後,妻子半夜一覺醒來,發現身旁沒有丈夫,於是拖著孕肚下床尋找丈夫,便看到倒在客廳裏那具冰冷的屍體,她趕緊……
    何慧訴說間,聲音冰涼宛如機械聲,卻又似娓娓道來,似痛卻又帶著一絲恨。我感受到的便是如此,但一切依然合理。
    “嘀”的一聲,門外的響鈴聲打斷了講述的節奏。
    離門最近的我率先起身,打開了房門。
    來者大概30來歲的年齡,方圓臉。一瞧見何慧,眼睛裏寫滿了擔心。
    未等我打量夠,她快步進入屋內,抱著起身的何慧,便是一陣痛哭。
    待她穩住情緒,已是半小時後。
    倒是仍舊是一臉平靜的何慧,向我們介紹來人。
    她叫李平萍,是何慧的閨蜜。
    還沒等我和老崔打上招呼,何平萍一通炮仗劈裏啪啦的炸了起來。
    “你們公職人員,幹什麽吃的。看不出是何大良他老娘眼紅兒子的遺產,想要用網絡輿論把我姐妹娘倆吃幹抹淨。你們不去抓那個造謠生事的,跑過來問詢我姐妹兒,是看孤兒寡母好欺負是吧……”。
    那樣子活脫脫像隻護崽的母雞,懟得我和老崔都啞口無言,老崔對待我的那股強勢勁在這時不見了蹤影。
    何平萍端著那張機關槍嘴巴朝我倆狂掃射好一通,有了她攪局,問詢隻能到此為止了。
    下完樓梯,我還沒從被痛罵中回過神來,旁邊老崔一言不發,與我在行路前後間保持著距離。
    我遠遠跟隨著他的腳步,陷入到自己的沉思當中。待老崔車開出了老久,我的心底又閃出了一個聲音。
    “那女人似乎在恨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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