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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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第9章
    沈憶寒心中懊悔自己大意,卻也知道為時已晚。
    當著昆吾劍派如此多弟子的麵,梅今已把謝小風收入門牆。
    ……他總不能讓梅叔出爾反爾。
    何況眼下謝小風並未露出什麽破綻,何人來看,都隻會覺得謝小風不過是個天資出眾的少年弟子罷了,即便有些不是,也不過就是驕橫了些,得勝不饒人,然而人不輕狂枉少年,這原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隻有沈憶寒心知肚明,梅叔是為了傳承那“慈恤眾生,俯愛人間”的慈恩劍,才收的徒,結果卻是收了個魔頭,這可真是……
    他忽然發現,事情的發展已開始變得和那夢中不一樣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知道雲燃身世曲折,自小無父無母,被師尊梅今帶回昆吾劍派後,親自撫養,又授他修行法門,梅今若有什麽差池……雲燃視他如父,隻怕也是萬萬安樂不了的。
    ……這發展可未必比那夢中好。
    果然凡人即便運氣好,窺得天機,想要篡改本來既定發生之事,卻也沒那麽簡單。
    梅真人新收了小弟子,自然要叫雲燃這個大弟子過去,讓師兄弟二人照個麵,哪怕這師兄弟倆方才其實差點做了師徒。
    沈憶寒心中忌憚謝小風,哪放心放雲燃一人前去?
    交代了燕子徐幾句,叫他帶著妙音宗眾弟子先回客舍,便跟著雲燃同去了。
    看台上不止梅今一人,還有個青衣劍修,十分年輕,大約便是那位長春劍君了。
    另幾人修為有高有低,隻有一人沈憶寒瞧不出境界,想必在他之上。
    他從前雖然也會來劍派探望好友,然而卻並不怎麽與雲燃的同門打交道,一時也認不出這都是誰。
    他隻認得那幾名帶著謝小風上來的弟子,穿的是昆吾劍派執事堂弟子服飾,果然那幾個弟子見雲燃來了,立刻行禮道:“雲真人。”
    梅今正滿臉笑容,與謝小風說話,見雲燃來了,朝他招了招手,道:“燃兒,快過來。”
    雲燃還未上前,那個沈憶寒看不出境界的白衣劍修便似笑非笑道:“梅師弟,你連自家徒兒撿剩下的也不嫌棄麽,倒是不挑嘴,也不怕旁人笑話你這個做師尊的,沒半點忌諱。”
    此人一張嘴,沈憶寒倒是想起來了。
    這位,似乎正是數百年前,與梅今、雲燃師徒二人不對付的那位天通劍主。
    雲燃得了登陽劍傳承,說起來與這位可是脫不了關係。
    沈憶寒心道:“這老東西怎麽還沒坐化?”
    長春劍君麵含微笑道:“盧前輩此言差矣,方才雲真人不是說了,不收這小弟子,隻是因為劍意不和罷了,怎能說他是被‘撿剩下’的?何況方才盧前輩不也一樣,有收下他的意思麽?隻是人家主意已定,決意拜在梅前輩門下了。”
    長春劍君是近百年才結嬰的新秀,雖也是一峰之主,在昆吾劍派中,地位卻遠不能與諸位劍主相比,楚玉洲與雲燃、天通劍主與梅今之間,可以互稱師兄弟,他卻隻能叫“前輩”。
    天通劍主冷笑一聲道:“這裏哪有你插話的份兒?”
    長春劍君聞言,也不生氣,隻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梅今無奈道:“天通,你也耍夠威風了吧?此處是長春峰座席,你衝來人家席上,卻不許人家說話,這是什麽道理?”
    天通劍主還要說什麽,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劍壓迎麵而來,他當即麵色一變,雙足未動,身子卻往後一彎,蕩了個鐵板橋。
    饒是如此,仍未吃住,連連往後踉蹌了幾步,這才站穩身子。
    雲燃麵色淡淡,道:“盧劍主,請回。”
    沈憶寒許久不曾感受好友的劍意,雖方才隻那麽一下,卻也叫他十分驚訝——
    雲燃進益的實在太快了。
    雖說百年前,他便已是修界公認的“天下第一劍”,然而這名頭裏,多少有幾分是因為如今修界人才凋零,大乘期以上的劍修寥寥無幾,而雲燃卻能越級挑戰那幾位高過他一整個大境界的劍修,論戰力並不輸他們。
    可以想見,等他突破至大乘期後,隻會更強。
    然而這樣隻用劍壓,便能叫與他差不多境界的天通劍主,像方才那樣在眾人麵前出醜,卻絕非百年前的雲燃能做到的。
    且莫說蘅蕪,方才雲燃連臂彎中那杆拂塵都未動一下。
    天通劍主臉色十分難看,先看了雲燃一眼,又狠狠瞪了梅今一眼、
    “好!你有本事,便叫你徒弟將來也帶著你飛升!”
    語罷惡狠狠的轉身禦劍離去了。
    沈憶寒看的目瞪口呆,見他氣勢洶洶,卻是轉頭落荒而走,訝然道:“梅叔,就這麽放他走了?”
    梅今無奈:“不然呢?他也沒做什麽。”
    “你們劍修可真稀奇……”沈宗主喃喃道,“今天打生明天打死,還能坐在一起看大比……都鬧成這樣了,居然還是和和氣氣好同門。”
    “天通劍主一貫如此。”長春劍君微笑道,“而且他也隻是逞逞嘴皮子威風,不敢真和雲真人動手,他如今早不是雲真人的對手了,即便吃了苦頭,回頭到掌門那裏,也不占理。”
    沈憶寒:“……”
    劍修的世界當真簡單,拳頭大就是道理。
    梅今道:“小風,叫過師兄吧。”
    沈憶寒這才想起他是跟著雲燃來看謝小風的。
    謝小風方才隻在邊上看著,對“長輩”之間的齟齬一語不發,此刻得了梅今允許,才乖巧垂首道:“見過師兄。”
    雲燃頷首。
    謝小風又仰頭目露崇拜道:“師兄方才那招,好厲害!小風仰慕師兄已久,以後師兄可不可以也教教我?”
    沈憶寒在旁聽得肉麻,看此人演戲看得心中十分膈應,卻又苦於門規所限,不能立刻便將此人是個魔頭之事,當場告訴雲燃。
    隻得在心中罵道:“魔修果然矯情!”
    連自己後槽牙咬的哢哢直響也沒發覺。
    雲燃扭頭看他一眼:“……怎麽了?”
    沈憶寒莫名:“什麽怎麽了?”
    梅真人卻不知徒兒這邊發生了什麽,他方才正與長春劍君說了幾句話,此刻扭頭回來笑道:“燃兒,我與長春先帶你師弟去敬事堂,為他刻錄垂秀峰弟子名牌。你不是說今日大比過後,有東西要給小寒麽?”
    雲燃究竟要給他什麽,沈憶寒十分好奇。
    然而問了一路,直到了登陽峰,他卻也沒得到答案。
    登陽峰自登陽劍一脈失傳後,空置無人了多年,直到後來雲燃成了登陽一脈傳人,才從師尊的垂秀峰搬到這裏獨住。
    登陽峰高聳筆挺,直插入雲,山峰之上草木不盛,山石嶙峋,非要說算得上景色的,大概隻有雲燃洞府旁,有一片楓樹林,到了秋天金黃燦爛。
    峰上除了雲燃,隻有幾個灑掃童子常住,卻都是住在山腳,從不上山來打攪他。
    雲燃的住處沈憶寒來過多次,已經十分熟悉。
    修行之人多住洞府,隻因洞府往往比尋常居所更能匯聚靈氣,登陽峰上的洞府很大,然而隻有雲燃一人獨住,難免顯得十分空曠。
    沈憶寒從前來這裏,嫌這洞府沒有人氣,搬家似的從他們琴鷗島上搬來了不少:
    什麽楠木多寶閣、雙麵水繡屏風、專門請擅於煉器的修士打造的紫金劍架,可以保養靈劍……甚至還有馴養靈獸的金絲籠……總之有用的沒用的、有靈氣的沒靈氣的,混作一氣,寶物凡物,什麽都有。
    其中不少是沈宗主心愛之物,他自覺是割肉般的忍痛割愛,後來才發覺,這些東西,好友似乎的確不很用得上。
    多寶閣——好友壓根不像他一般喜歡四處搜集小玩意,屏風——這洞府裏隻他一個人住著,既做不了隔斷,光禿禿擺在那裏也不甚好看,劍架——雲真人隻有蘅蕪這麽一把劍,還幾十年也拔不出鞘一次,金絲籠——這就更抽象了,難以想象什麽妖獸跟劍下無數妖魂的雲真人同處一府,還能吃得下睡得著,那也的確是心挺大的猛妖了,不像是能養在金絲籠裏的樣子……
    沈宗主忍痛割愛的寶貝在登陽峰上成了一堆破爛,偏偏雲燃還不許他將這堆破爛收回。
    “給了我就是我的。”雲真人如是道。
    沈憶寒:“……”
    於是沈宗主昔日的愛物們,便隻得在這洞府中明珠蒙塵,叫他每每看了,心中都十分惋惜。
    他好友這麽個乾坤袋裏翻來覆去,隻有兩套換洗衣物、幾瓶療傷丹藥的人……
    沈憶寒實在很難想象,雲燃能有什麽東西需要如此鄭重其事的給自己。
    難道又是什麽天材地寶?
    沈憶寒進了洞府,什麽也沒看見。
    別說新奇物件了,這裏甚至一如幾十年前,連擺設也沒變。
    “你到底要給我什麽……”
    “坐下。”
    沈憶寒低頭一看,才發現雲燃竟不知何時準備好了兩個蒲團,就在洞府中央,眼下他們二人腳邊。
    雲燃自己先盤坐了下去。
    沈憶寒摸不著頭腦,但也隻得跟著他坐了下去。
    隨即,他便見雲燃掐訣閉目不知念了句什麽,一點殷紅欲滴的赤色光芒,竟從雲燃眉心處那點丹砂中漸漸浮出,接著便朝著沈憶寒飛了過來。
    沈憶寒瞳孔緊縮,感覺到什麽東西忽然從眉心進入了自己的識海——
    那是一枚小小的種子。
    不過短短眨眼功夫,沈憶寒仿佛已經曆了千種心境變化:
    初入道的懵懂、第一次手握蘅蕪的忐忑、領悟劍意的喜悅……大仇得報的暢快、以弱勝強的睥睨、麵對絕境的孤勇、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豁然……
    沈憶寒的身體幾乎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栗了起來,他承受的並不是記憶,而是比記憶還要更浩瀚、比記憶還要更複雜百倍的東西,他的識海從未接受過這樣龐大的信息——
    這是一種衝擊,更是一種折磨。
    沈憶寒喉嚨裏發出痛哼,他控製不住的想掐訣,把那顆小小的“種子”弄出自己的識海。
    雲燃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
    “不行。”他望著沈憶寒,“你要好好的看。”
    沈憶寒在劇烈的痛苦中,撞進一雙烏沉的眼睛裏,終於明白了過來:
    那竟是雲燃的劍道種子——
    一顆沉澱千年的冷寂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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