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笙走進別墅，看到了三堂會審一樣的架勢，不止是爺爺，連二叔一家人都在。
    阮慕汐看到她，當即撂下手機，急不可耐地站起來，對著她喊道，
    “阮夢笙，你還有臉回來！你背著爺爺偷偷改了誌願，還當我們不知道呢！”
    阮夢笙沒有錯過她眼底的幸災樂禍。
    她轉眼去看其他人的神色，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並不意外。
    而爺爺坐在正中央，雙手拄著拐杖，望向她的眼神警惕又陌生。
    阮永賦看她一言不發，眼珠子一轉，作出理解她的表情，慢悠悠開口了。
    “夢笙啊，你想報管理係，我們也能理解，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瞞著你爺爺啊！”
    “你爺爺多疼你，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你這樣陽奉陰違，是防著你爺爺嗎？”
    阮夢笙聽他各種顛倒黑白，第一時間去看爺爺的臉色，那張曆經滄桑的麵孔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不知道爺爺信了多少，隻能強自鎮定下來，急忙去反駁阮永賦的話。
    “我沒有欺騙爺爺，我的誌願被人改了，如果你們不信，我可以放棄入學，等明年高考。”
    阮永賦一聽，頓覺棘手，他趕緊再次開口，扭曲她的意思。
    “你可是我們阮家的驕傲，你放棄入學，讓外人怎麽看待我們阮家？”
    阮永賦的妻子羅采翡被丈夫使了眼色，也快言快語道
    “夢笙，你想去a大的管理係，可以直接說出來，沒必要說別人改了你的誌願啊！”
    阮永賦“a大的管理係可是頂尖專業，真有人改了你的誌願，怎麽可能會選這個專業？”
    羅采翡“夢笙，事到如今了，你狡辯也沒什麽用，倒不如直接承認了！”
    兩口子一唱一和，不給阮夢笙任何辯駁的機會，直接給她定了罪。
    阮夢笙不在意二叔一家怎麽看她，她隻想知道，爺爺是怎麽想的。
    阮老爺子望見孫女祈求一樣的目光，趕在阮永賦再次說話前，敲了敲地麵。
    “你們都回房，阿笙留下。”
    阮慕汐沒聽到阮夢笙被定罪，急了，“爺爺！”
    阮永賦看老爺子麵無表情，心知挑撥的差不多了，趕緊打斷女兒的話。
    “不準質疑你爺爺的決定！”
    阮永賦臨走前，還不忘給老爺子繼續上眼藥。
    “爸，您好好和夢笙說，問問夢笙的真實想法，千萬別誤會了夢笙。”
    二房一行人匆匆離開，偌大的客廳裏，留下老爺子和阮夢笙兩個人。
    阮夢笙攥緊手，不想放棄為自己辯白的機會。
    “爺爺，您相信我，我隻想留在l市，絕對不會報a大，更不會選擇管理係。”
    “從小到大，我一直聽您的話，您不想讓我做的事，我從來不做，絕不會違背您的意思。”
    看她還要說什麽，阮老爺子敲了下地麵，那雙年邁又精明的眼睛看向她。
    “你不用解釋了，我心裏有數，既然報了a大的管理係，那就去吧。”
    阮夢笙心涼了，爺爺的意思，不就是認定了她故意欺騙他嗎？
    她眼睛一紅，“爺爺……”
    阮老爺子起身，眼神不再看她，轉身往臥室走去。
    “什麽都不用說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不想再聽了。”
    阮夢笙的心頭湧上一陣無力感，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爺爺離開。
    ——
    阮夢笙呆坐在客廳裏，大腦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回憶剛才發生的點滴，發現了不對。
    阮慕汐針對她，她倒是能理解，但是二叔和二嬸的態度和之前大相徑庭。
    她知道二叔一家不喜歡她，但在以前，兩位長輩還會維持著麵上的和諧。
    今晚為了給她扣上陽奉陰違的帽子，兩人的言行很明顯有些迫不及待。
    還有就是，他們怎麽知道她的錄取結果？
    阮夢笙突然想到，報誌願的那天，有個傭人來到她的房間，說要打掃衛生……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阮夢笙轉頭看去，是阮慕汐。
    阮慕汐看到她落寞的樣子，心裏舒爽極了。
    她快步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位曾備受爺爺疼愛的堂姐，得意道
    “阮夢笙，被爺爺誤解的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的誌願是怎麽被改的？”
    阮夢笙已經猜到了，可看到她這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再次翻湧上來。
    她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恨意，輕聲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阮慕汐最討厭她這種淡然的姿態，仿佛山崩地裂，她也依舊麵不改色。
    她很想看到阮夢笙難受的表情，便將一切托盤而出。
    “阮夢笙！你不就是想和琛哥哥留在l市嗎？我就偏不如你願！”
    “你不是成績優秀嗎？那我就幫你報全國最好的大學！不過代價嘛，就是爺爺對你的信任嘍！”
    阮夢笙最在意的兩個人，一個是爺爺，一個是季琛。
    聽完阮慕汐的一番話，她再也忍不住了，豁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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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迅速調整好自己的麵部表情，露出平日裏得體的微笑，反過來刺激阮慕汐。
    “阮慕汐，你以為阿琛會留在l市嗎？”
    “你錯了，他報的是a大的工商管理，就是你幫我報的那個專業。”
    “這次可真是謝謝你了，幫我報了我真正喜歡的專業，還助攻我和阿琛一起離開。”
    “我若是不坦然接受，豈不是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
    阮慕汐怎麽也沒想到，季琛竟然沒有選擇和阮夢笙留在l市。
    她一想到自己的算盤全部打空，還變相幫了阮夢笙，她的指甲都要掐斷了。
    阮夢笙繞過憤恨的阮慕汐，走了兩步後，心底瘋狂生長的恨意，讓她回頭繼續刺激她。
    “對了，爺爺以前就誇我有商業頭腦，如果我的管理學成績優異……”
    阮夢笙稍微停頓，轉而笑容加深，繼續道
    “說不定爺爺會改變主意，讓我繼承阮氏，而這一切，都是你幫我拿到的，妹妹。”
    阮慕汐恨不得撕了她，她陰沉著臉，盯著那個優雅的身影上了二樓。
    在阮慕汐看不到的地方，阮夢笙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直到她回到房間，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黑暗中，阮夢笙靠在門上，空間裏響起細微的啜泣聲。
    良久之後，她緩緩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張設計圖。
    那上麵畫的，是一件以天空為主題的淺藍色禮服。
    她沒有騙任何人，她最想學的專業，確實是服裝設計。
    但是從此之後，這唯一的愛好大概也要沒了。
    阮夢笙將設計圖放回去，關上了抽屜。
    ——
    上了大學後，季琛就進入了季家的公司，為接手家族企業做準備。
    阮夢笙和他聚少離多，每天晚上的通話時間，是阮夢笙為數不多能放鬆下來的時間段。
    雖然去了錯的專業，但阮夢笙為了不丟阮家的臉，拚命學習。
    每次她向爺爺說起自己的成績，總能在爺爺的臉上，看到驕傲又警惕的神情。
    她知道爺爺不相信她的解釋，便不再白費力氣，隻打算用行動向爺爺證明，她沒有說謊。
    大學畢業的那天，阮夢笙拿到了好幾個京城企業的offer。
    正當她考慮選哪個公司的時候，突然得知了一個消息——
    爺爺病了。
    據說被管家發現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了，送往醫院後診斷，說是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
    阮夢笙去醫院看了爺爺。
    平日裏身子骨硬朗的老人，此刻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她問過醫生後，便回了阮家，打算拿一些換洗的衣物，留在醫院照顧爺爺。
    阮家。
    阮夢笙踏進別墅外的院子，就覺得今天家裏靜得出奇。
    除了門口的門衛，管家和傭人不知所蹤，別墅的大門還敞開著，不知發生了什麽。
    阮夢笙走近別墅，聽到裏麵傳來二叔一家的說話聲。
    “……實在不行，就給老爺子用個藥，一了百了！”
    “反正我是老頭子的親兒子，還是唯一的兒子，阮氏那些老不死的，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阮夢笙心頭一跳。
    她沒想到，二叔一家已經是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為了阮氏，連爺爺都想殺！
    別墅裏的交談還沒有結束，緊接著是阮慕汐的聲音。
    “爸，我們一定要這樣做嗎？這幾年爺爺已經和阮夢笙生疏了，應該不會把阮氏給阮夢笙吧？”
    羅采翡的聲音裏同樣帶著疑惑。
    “阮夢笙不是大哥的親生女兒，老爺子再怎麽拎不清，也不會把公司給她吧？”
    “什麽！阮夢笙不是大伯的親生女兒？”阮慕汐尖叫，“那她還霸占著和琛哥哥的婚約！”
    “都閉嘴！”阮永賦不耐地吼道，“你們懂什麽！”
    “這四年，老頭子每天都望著阮夢笙小時候的照片出神，一看就是放不下他那個寶貝孫女！”
    “萬一將來有一天，他想起來我那死了的大哥大嫂，心一軟，難保不會把股份留給阮夢笙！”
    “一不做二不休，我們直接用藥，到時候早早火化了屍體，誰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麽沒的！”
    別墅內靜默半響，羅采翡道
    “你說得也有道理，真要打算幹，就早點動手，省得等到那丫頭回來，妨礙我們！”
    阮夢笙聽不下去了，她推門進去，掃了眼客廳裏被嚇一跳的三人。
    趕在對麵三人說話之前，她率先說道，
    “隻要你們讓爺爺過好最後的一個月，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不拿阮家一分錢，離開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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