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阿爾法等一眾長老真心在乎弗羅斯特，打心裏將他當做自己人看，那麽長老們多少會滿懷耐心、臉龐溫和的勸一句：
    “收手吧，弗羅斯特。你隻可探究到這裏，不可再越過一步……因為這裏頭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可惜長老們此時已經沒有了耐心，單單是“奧丁”一個詞的出現，就足以挑動他們的敏感神經。
    群青殿的內部，原本以純正的深藍色為主調，如今卻籠罩著黑夜般的沉沉黑色，唯一的輝光來自於正中間大理石圓桌上灑落的虛擬影像燈光。
    而圓桌周圍端坐的是，也不再是身穿白色袍子的長老。他們一個個的都披上黑衣，並在臉上戴著皮質麵具。
    麵具的嘴部有鳥喙般尖尖翹起的奇特結構，看起來很像是中世紀醫生的專業設備，當醫生們在瘟疫區行醫治病時，會在鳥喙結構裏填滿香料，避免屍臭和病毒。
    而長老們戴上這種古老麵具，其目的在於身份上的轉變。
    隨著時間推移，虛擬影像的燈光逐漸提亮，空置的座位上，出現一道又一道虛影。
    他們也都是完全一致的鳥喙麵具的打扮。似乎絕不肯將自己的麵容，一絲一毫的向外泄露出來，彼此之間也稱呼對方為特定的代號，充滿了隱秘主義的組織風采。
    ——因為此刻的他們，都是“聖宮醫學會”的成員。
    聖宮醫學會的成員遍布世界各地，他們有的是加圖索或者陳家，這樣的傳承古老的混血世家，有的是掌握了龐大政界商界或軍火界資源的寡頭，有的個體強悍、掌握不可思議的煉金術……如奧丁這樣的非人龍類。
    總而言之，醫學會個個都是人才。
    相對於光鮮亮麗的表麵世界，他們像是水麵之下的暗黑君王，在暗麵的世界編織了一張不斷撈取匯聚力量、權勢與資源的“暗網”。
    就連混血種世界最大規模的勢力——秘黨，也對醫學會的存在一無所知。甚至是醫學會建立的外部情報站點“獵人網”，秘黨引以為傲的超級人工智能“諾瑪”也無法窺探其跟腳。
    因此一些有幸通過特殊的掮客了解到醫學會的人，也稱呼他們為，“掌控暗麵世界的黑暗君王”。
    此時會議的發起人——麵具下的阿爾法長老發問了：
    “奧丁為什麽缺席？”
    很顯然，這裏有位置是空著的。一張是奧丁的，一張是陳家的。
    旁邊有人在旁代替回答，“去處理一些‘弗麗嘉’帶來的麻煩。”
    弗麗嘉既是陳家的實驗代號，也是陳家在醫學會內部用以稱呼的代號。
    阿爾法的語氣溢出冷意，咄咄逼人，完全不像個垂暮老人，“噢，我猜……該不會是麻煩太大，反而去處理‘弗麗嘉’了吧？”
    其他座位的成員那邊瞬間傳來了騷動，他們雖然知曉弗麗嘉的實驗項目，但顯然還不清楚眼下正在發生些什麽。
    阿爾法看似很好心的透露出來：“弗麗嘉的實驗暴露出來了，引來秘黨、大量的本土世家覬覦……讓我猜猜，等奧丁處理完了弗麗嘉，收拾完了殘局……”
    “用於承擔代價的苦果，就要由……被無端波及的我們來吃下？”
    其他的座位上一片嘩然，漸漸的響起興致勃勃的喧鬧聲。
    這種醫學會內部相互鬥爭的戲碼——確切來說，將“矛盾”擺在明麵上的狀況可不多見。
    一些人的目光透露著幸災樂禍，眼眸好似彎起，像是在說“沒吃飽飯嗎，你們上點攻擊性啊”……要是上點動真格的鬥法，把成員數量減下去就更好了。
    因為醫學會內部並不團結，他們是存在不同派係的。
    剛才代替回應的人——顯然是奧丁派係的——再次開口反駁：
    “你這是在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你們的人又沒參與進來，無非是為了去接近一個聯姻對象而已。以你們的能力，甩幹淨秘黨的那些麻煩還不是輕輕鬆鬆？”
    “嗬，聯姻自然是輕鬆，但你們的項目出了問題，萬一有什麽意外波及到我們，事情可就難說了。”
    “怎麽？你們難不成是不滿意那個小丫頭了？那可是最完美的弗麗嘉作品。”
    阿爾法聽到這說辭簡直要被氣笑了，“說得好！完美？你們提供的居然不是零號，而是三號？這樣的複製品也配稱作‘完美’？”
    “蠢貨！沒有參與弗麗嘉項目的你們，怎麽明白零號的危險性和重要性？你以為奧丁親自出動是為了……”
    “夠了！”
    突兀而恐怖的聲音發出，像是一聲海底凶怪的嘶叫，遏製了爭吵。
    聲音來源於最末尾的位置，但是誰也不敢忽視他——純金色的眼瞳自麵具上的孔洞之內綻開光芒，似乎隔著虛擬影像震懾了諸人。
    他的代號是“利維坦”，《聖經》傳說上帝創世第六日製造了稱霸陸地的怪物貝希摩斯，和盤踞海洋的怪物利維坦。利維坦就是海洋中的王者……
    也即，掌控水元素的君王、大海與水之王。
    兩三年前，奧丁以獵人網“太子”的id提供情報，引誘秘黨派人到格陵蘭海搜索古龍胚胎，在這一場精心設計的陷阱中，龍類成功複蘇，秘黨執行部派來的精銳近乎全軍覆沒。
    與此同時，他們醫學會卻是多了這一位“利維坦”……或者說，又一位尊貴的龍王。
    利維坦冷淡發言：“你們的爭吵毫無意義，三號實驗體既然服用了血統藥，就不再‘完美’，出現什麽意外也無妨，何況阿爾法你原本就看不上複製品。”
    “哼。”阿爾法也不再發作，“那就等奧丁處理完了，再談談‘弗麗嘉’帶來的後續問題。”
    似乎一段爭吵鬧劇就此落幕，眾人隻得偃旗息鼓，至於奧丁能否處理事態，沒人抱有懷疑。
    然而，利維坦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奧丁失敗了！他是被一個人類當場殺死的……預計要沉眠好一陣子才能複蘇。”
    “什麽！”“被人殺死？”“區區一個混血種何德何能！”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大聲喧嘩起來，彼此對談的過程中吐露難以置信的語氣。
    “住嘴！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不要小看了那個人類，他身後的陰影遠沒有那麽簡單。”
    利維坦厭惡的看著這群人類驚慌醜態畢露的時刻，果然人類遠比龍類軟弱……
    “奧丁……我的兄弟，在最後時刻，隻來得及通過血契給我傳訊一句話——”
    “棋手有兩名。”
    “換言之，這個世界上，不再是隻有我們在操弄‘世界’這盤棋局了，今天這一手，就是他們試圖破壞我們大好局勢，而小試身手嶄露鋒芒的第一步。”
    “諸位，做好迎接的準備吧，風暴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