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仙長。”
    “給你這碗肉。”
    有小女孩送完了粥，又有小男孩，給許成仙送來一碗肉。
    小男孩托著一個碗，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往他麵前送來。
    來的正是跟在宋家莊領頭老者身側的小子。
    碗裏是幹菜噸臘肉。
    “是你呀。”許成仙笑著接了，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宋玦。”
    “哪個jue？”
    “玦，佩玉也。聘人以珪，問士以壁，召人以瑗，絕人以玦，反絕以環。”
    “……哦。”許成仙點點頭。
    哦豁~古文掉書袋，險些都聽不懂。
    幸好，這句他恰好真知道。
    玦，其實用於人名，寓意並不好。
    因為玦，本意是指缺了口的佩玉，常放置在死者耳旁。
    有決，決絕的意思。
    君王之類的上位者，賜給下位者‘玦’，往往代表著賜死，或者永不敘用的意味。
    就算取另外一種的含義——指代射箭時鉤玄的器具，也算不上吉利。
    所以玦，是個很凶戾的字。
    長輩一般不會給晚輩取這樣的字做命。
    可是宋玦叫名字，就無端的很合適了。
    “你讀過書？”他笑眯眯地看著宋玦問道。
    “爺爺說，認字能懂禮。”宋玦看著他碗裏的肉，回答。
    七八歲的小孩兒，不僅有問必答，還能有條理，非常難得。
    “宋玦來了？來來來，張爺爺帶你去吃石蜜。”
    連張老爺對宋玦都格外看重，見他過來，要帶他去拿糖吃。
    糖，在大周可是稀罕物。
    這時節也不叫糖，而是叫石蜜。
    黑紅色的石蜜，張家也就隻有張三衡能經常吃到幾顆。
    不過宋玦聽了，卻突然漲紅了臉，留下一句：“多謝張爺爺，我就不吃了。”
    轉身，就跑了。
    “哎？怎麽這就跑了？”張老爺有些奇怪。
    以往的宋玦可不會拒絕送到嘴邊的吃食。
    “哈哈！”許成仙知道個中原因，也不點破，而是笑道，“沒事，估計是急著回去吃肉吧。”
    開飯了。
    也不需要桌椅。
    個人帶著碗筷過來，盛了粥，再來一勺菜。
    呼嚕嚕吃得歡快。
    吃飯，吃飽，至少不挨餓，真的十分重要。
    不然，人會變得麻木愚昧。
    開明智，不是隻要教會百姓道理，讓他們識字這麽簡單就行的。
    得先讓他們從長久饑餓中，暫時脫離出來。
    “宋玦的機靈，也許有天賦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他得到了更多的關愛。”許成仙觀察著宋家莊的人。
    尤其是孩子。
    小孩子比大人要活潑。
    被父母長輩喂了粥喝，一個個的活泛了起來，臉上有了笑模樣。
    他們挨餓的日子還少，所以沒有被磨滅天性。
    但成年人，雖然宋家莊的人大部分還算好的，可仍然有不少人，無論是神情還是反應，都……很怪。
    至少在許成仙看來，這種古怪特別明顯。
    反應慢，笨得出奇。
    做事的動作和節奏，都讓人想一腳踹上去，給他提提速。
    煩躁，光是看著，他心裏就無端的升起一股不悅的煩躁。
    可隨後，卻又感覺一陣悲涼。
    雖然天魂暗淡，命魂不穩，生機不穩，但至少三魂俱全。
    他們的愚笨麻木，還有怯懦，顯然不是先天時所造成的。
    “是因為長期挨餓，損傷了大腦？”他心中一動，放出神識，去探查這些人的靈台識海。
    發現其中果然灰蒙蒙一片。
    精氣神皆不足，神智蒙塵。
    所以一直吃不飽的百姓，會盲從，屈從於各種力量擺布，這種身不由己，是有主觀和客觀因素的。
    更何況，他們所接觸的信息，也非常有限。
    “淩霄和淩雲子說的沒錯，是我想當然了。”許成仙喝了口米粥。
    雜糧粥，味道並不算好。
    臘肉上有一塊死麵餅子，也是黑乎乎的。
    粗糧的味道就是這樣的，而且，糧食脫殼也不可能完全脫幹淨。
    送到他麵前的，肯定還是特意挑揀過了，最好的兩碗食物。
    其實縱觀華夏曆史，就能發現，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後，真正從底層走向高層的人，很少。
    越到後來，越少。
    一個族群，的確需要有英才的帶領，相應的，要培養出英才，也勢必要集合族群的力量供養。
    “可有的人，吃的太多了。”或者說，吃底層百姓血肉的存在，太多了。
    許成仙坐在這，看著宋家莊的眾人，眯眼心道，他是沒有多大的誌向。
    但是，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下，把從種田人手裏，搶糧食的家夥，弄死一些，卻完全可以試試看。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妖魔也好，世家也好，官府朝堂也好，甚至山門宗派勢力。
    清掃一遍，也不錯。
    這些家夥吃的飽飽，油水足足，刮一遍，肯定能夠有得賺！
    “沒錯，沒錯。要搶，就得搶家底厚實的！”大黑這時候飛了過來，出現在了許成仙的身邊，嚷嚷道，“這窮鄉僻壤一群苦哈哈，家裏一點值錢的都沒！”
    它去送完了齊老道的陰魂，又去他背後的家夥老巢轉了圈。
    竟然一件好東西都沒見著！
    說完，吭哧一口，咬了他手裏的餅子一口。
    然後就被噎的翻了個白眼。
    “咳咳！好難吃！”嘴裏說著難吃，還是將餅子咽了。
    “你不是隻能吃血氣？”許成仙看看手裏少了一口的餅子，不禁挑眉。
    “本尊是你的器靈！這是人族給你的貢品！”大黑叉腰道，“貢品，我當然可以吃！”
    “為什麽？”
    “不知道！”
    “……兩百血氣。”
    “人族神道，乃天道所立，九霄天共準，其中玄妙，我也說不清。”
    它們饕餮一族驅逐外魔，又自願被封，說起來於天地萬族都算有恩。
    所以在天道規則下，人族供奉的香火願力和貢品，一直都能吃得到。
    可是普通人族壽命太短，修煉者所屬的勢力中，也沒有饕餮的位置。供奉它們的神廟早就不存了。
    現在是借了許成仙的光。
    “哼，都是無利不起早。”大黑哼哼道，“我剛剛就在癩蛤蟆巢穴裏，見到供奉白龍的神位了。”
    供奉的目的，是要借力。
    饕餮一族都死光了，哪還能借得到力？
    沒有好處，當然就沒有了供奉的香火。
    “所以你要給小翠立廟，也得給人族好處。”它提醒許成仙道。
    “我知道。”許成仙道，“查清楚了嗎？蛤蟆怪小翠能不能對付？”
    “肯定能。”大黑說道，“什麽時候殺？”
    “現在。”許成仙道，“你讓小翠帶上小白過去，把蛤蟆怪從老巢裏騙到這，再殺。”
    “為何要帶上小白？”
    “你不是說它拜的事白龍神位？”
    “臥槽，還是你奸詐！”
    “……扣一百血氣。”
    “我說錯了，你不是奸詐，是聰明絕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
    ……
    一炷香之後。
    宋家莊的人吃得差不多了。
    不是大家都吃飽了，而是粥和菜還有餅子，都吃光了。
    鍋裏又加了水煮開，大家盛在碗裏慢慢喝。
    尤其是菜鍋，有鹹味，還有油花，這都能算是好湯了。
    “行，吃完了，咱們說事。”許成仙開口道，“你們說，我聽著。”
    他得再拖上一會兒。
    大黑他們還沒回信。
    “不知仙長，要我們說啥？”宋大有起身躬身問道。
    “說你們為什麽會和張老爺家鬧翻。”許成仙笑道，“之前不是合作的很愉快嗎？他們家負責打探消息，你們負責搶糧食。怎麽突然就鬧起來了？”
    “仙長，張宅供奉的齊老道，是不是死了？”老婦張雲兒問道。
    “嗯，是死了。”許成仙點頭。
    “死了？死了好！”宋大有身後一個大漢道，“仙長，我們就是因為張家供奉邪道，才和張老爺……”
    “放屁！”張老爺不等他說完，就瞪起了眼睛，跳腳罵道，“放他娘的羅圈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