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隻是想嚇唬姬雲汋的傅明越聽了這話，狠狠心動了，他一直覺得，小時候的姬雲汋心思簡單、也很容易滿足。
    也不知道怎麽了，越長越歪，以前還隻是任性，現在是既心機又惡毒，還不知道感恩，畢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家裏人不管，他確實有責任管管。
    “那就送過去吧。”傅明越拍板決定地看向傅父，“爸，你安排吧。”
    盡管沒有任何期待了，聽到傅明越這話的姬雲汋還是心口泛疼。
    緬北。
    孫悟空去了都要被割一個腎的地方，傅父、傅母、李蘇蘇，傅明越，三言兩語就決定了她的去處。
    就像當初剜她眼睛一樣，不！剜眼的時候，根本沒提前說過，直接就把她送醫院剜給了李蘇蘇。
    明明是法製社會，他們卻能做到這麽的草菅人命，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有錢，也因為她一直過於信任、依賴他們，以至於他們能隨便操控她，畢竟她既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
    她就是死了，估計也得臭了，才會有人知道，她的所謂家人們，前世時，可能直到她下葬，都不會知道她死了。
    世界遺忘了她。
    她也和社會完全脫節。
    失明前依附傅明越，失明後啥也做不了，隻能在陰溝裏靠嗅覺翻食垃圾果腹。
    那渾渾噩噩、又痛苦至極的三年裏，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會苟活著。
    大概是因為，戀愛腦的她還幻想著，傅明越可能跟夜華一樣，有苦衷。
    事實證明，夢幻電視劇看多了，戀愛腦會更腦殘……
    而看到她無動於衷的傅明越，眼中滿是失望，“姬雲汋，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會不忍心送你去緬北嗎？”
    姬雲汋抬眸，一顆心歸於死寂，“怎麽可能，我死你都不會多看一眼，又怎麽會不忍心？不過，你都不看一眼離婚協議，就又要斷我的罪了嗎？”
    “還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想多要錢？”傅明越譏諷嘲道。
    姬雲汋看著他，不明白他原本溫柔的桃花眼，怎麽能冷誚得那麽地紮人。
    不，他清冷起來的時候，慣來很能唬人，小時候他就總這樣幫她把那些罵她是野種的人攆走，也曾一次次溫和含笑地對她說，“沒事了”。
    所以即便後來他也把這份清冷刺向她，她卻一直記得他曾經給過的溫暖、嗬護，給了他一次次無底限傷害她的機會。
    “傅總。”姬雲汋看向傅父，“我想我看起來不像是個愚蠢的人，我會在明知你們不可能給我什麽的前提下，獅子大開口嗎？
    如果你們不想看電子版，打印一份紙質版的出來，仔仔細細看一下我的請求，並不難吧？”
    傅父微微皺眉，看向傅明越，“發過來。”
    傅明越一臉冷漠地打開文檔，“有什麽、”
    接下來的譏誚，全在看到“女方自願淨身出戶”幾個字時，消弭了。
    傅明越立即放大來看，又迅速瀏覽完，才發現姬雲汋的《離婚協議》真的什麽都沒要！不，要了。
    她用加粗加黑的字體標明：女方無需男方贍養，隻拿回陪嫁的老舊之物。
    “寫什麽了？”傅父發問。
    傅明越點了轉發給傅父，後者迅速看完後，有些驚訝。
    陪嫁的老舊之物這點東西，傅父倒是沒看在眼裏，“你要的就這個？”
    “這麽點東西，還值得你專門加一條協定？”湊到傅明越身邊看了協議的李蘇蘇有些奇怪，但她仔細看了又看，協議真沒毛病，姬雲汋真沒要任何資產。
    “是啊，畢竟傅少可是一個月隻願意施舍一千塊的人，萬一他哪天覺得我那些小破爛好像還值點錢，給我扣回去怎麽辦？”
    姬雲汋平靜反問完，再次看向傅父，“我的需求都寫清楚了，傅總如果覺得有問題，不妨發給集團的法務確認一遍，如果沒什麽問題，我們立即簽訂了吧。”
    傅父深看了她一眼，確實把協議發給了法務。
    然而法務核驗後，確確實實沒有發現什麽漏洞。
    不過，法務加了一條保密協議，並附加了一旦女方泄露離婚協議內容，將支付天價賠償的條款。
    法務顯然很清楚，這麽苛刻的離婚協議一旦暴露在社交平台上，對傅家很不利！有錢但刻薄、摳搜的名頭，洗都洗不掉。
    傅父看到這條，頓時覺得這應該就是姬雲汋原本想幹的事，當即打印出合同，並點破道，“法務補了一條條款，這就是你想對傅氏集團做的吧？”
    傅明越也看了下補充條款，心裏頓時湧起“果然如此”的釋然，他就知道姬雲汋這惡毒的女人，不會那麽幹脆。
    然而，拄著拐杖走到傅父書桌前的姬雲汋拿起了筆，在看過自己的那條條款還在後，就很幹脆地簽了名。
    傅明越看她拿起了筆，還一臉譏誚，認定姬雲汋馬上要說，自己左手不會簽名了，然而——
    沒有。
    姬雲汋三個字，手動筆落，很快簽好。
    傅明越愣了一下，姬雲汋就把兩份協議都簽好了，還摁了指印。
    “傅少，簽吧，簽完我就去睡了，手術了一天，挺累的。”姬雲汋平靜催促。
    傅明越怔怔看著那鮮紅的指印，就跟看到血一樣，半晌沒動。
    傅父皺眉，“明越。”
    傅明越回神，拿起了筆，在要簽的那一刻，還是頓住。
    “明越還是舍不得雲汋的吧，要不再考慮考慮。”李蘇蘇忽然開口。
    傅明越聽著她溫柔求全的聲音，不再猶豫，簽了。
    姬雲汋拿起自己的那份，“沒什麽事，我就先去客房睡了。明天還要去民政局，加上還有熱搜這些事，我想你們也不放心我出去住吧？”
    這話，是對傅父說的。
    傅父看向傅母，“讓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
    “謝謝。”姬雲汋拿著協議，拄著拐杖，朝書房外走去。
    傅明越下意識隨著她的動作，看著她往外走……
    忽然，姬雲汋頓住。
    傅明越的心莫名躍起，有種她果然還是舍不得的釋然。
    姬雲汋卻說道，“我不太方便，勞煩你們請阿姨把我的東西也收拾一下吧。”
    說完，她就走出房門，自己回到電梯，往樓下客房去了，沒有回頭、沒有留戀、沒有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