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到上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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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陌生電話正是劉三桂的前妻翟樹珍打來的,是村委會辦公室的人通知她說,你丈夫不知從哪裏撥來電話問起你們撿來的孩子劉寶生的情況,她才撥電話來的。這個電話號碼是從座機顯屏中找到的,但她不知這是國內哪個地區的電話號碼。
    她記住這個電話到鎮上找電信部門谘詢,才知道這是上海地區的電話號碼。
    這些年翟樹珍獨自養育孩子劉寶生非常艱難,她多次找到劉三桂原工作過的城關福利紙箱廠,問劉三桂的去向,都不知道其下落,但問出了她特別不願意聽到的內情,她不相信那是真的,但又不得不相信,廠裏所有的人都是那麽說。
    怎麽說呢?說劉三桂和廠裏一個20多歲的姑娘同居,導致姑娘懷孕,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廠裏因擔心計生部門核查人口,作出處分,就事先將劉三桂和與他未婚同居的姑娘一並開除了。
    聽到這裏,翟樹珍欲哭無淚,她一切都已明白,她現在養育的孩子劉寶生八成就是劉三桂與那個姑娘同居所生的孽種,但孩子是無罪的喲!
    這件事一直噎在心裏,沒有對年幼的劉寶生講,她聯想到丈夫在城關福利紙箱廠上班期間對她冷漠原來是外麵有人了,她頓時產生嗔恨,恨不能將劉三桂和那個姑娘的私生子棄之不管。
    這個念頭才產生,立馬又被抑製,因為孩子是懵懂的,並不知道這些。這些年,養育著他的翟樹珍已和孩子產生了不可割舍的母子情。雖然是養母關係,但是對於孩子來說,這份養育之恩對他棄之不管的生父生母是不具備的。
    在劉寶生幼小的心裏,這個撫養他照顧他的女人就是最親的人,也就是他的親媽。當他望著翟樹珍奶聲奶氣地叫媽媽的時候,翟樹珍就特別歡愉,甚至感覺為劉寶生付出了再多都值!
    讓翟樹珍犯愁的是劉寶生越大越不聽話,讀書也不行,經常逃學,初中沒有讀完,就輟學在家,每天遊手好閑。叫他給人家放牛弄些工錢,他錢沒賺一個,倒添麻煩。
    他把黃牛韁繩就著一對牛角挽成結,之後,就把牛往山上一趕,自己就到鎮上溜達去了。
    末後一回,那牛下山吃光了人家菜園裏才長出的青菜,找放牛的劉寶生扯皮,他傻了眼,沒有錢彌補人家的損失,人家就怪罪請他放牛的雇主,雇主將劉寶生訓了一頓,還辭了他的工,沒給一分錢的報酬,作為對他的懲罰。
    翟樹珍拿他沒辦法,就叫他去找遠在上海地區做工的爸爸,並賣了幾隻雞,湊了些錢,給他作盤纏。這年劉寶生已經16歲,長得虎頭虎腦,就是品行不端。
    到了火車站,他把翟樹珍給的盤纏錢不拿出來買車票,卻扒貨車上路,從西邊的小城市到東邊的大城市,貨車停下來的時候,他便悄悄地跳下來,到人家單位弄一張廢舊報紙,然後找到附近學校,請一位老師給他寫一段話方便乞討,這些話都是他編造的,可以激發人的同情心,然後獲取施舍。
    他編造的話是這樣的:本人是來自西南地區的貧困生,因赴上海找親人,坐車途中被盜,身上沒有分文,吃飯、住宿和路費都成緊要問題,請過路的大伯大叔,大哥大嫂以及所有的好心人給我資助一點,哪怕是一分一文,我都感恩不盡。願好人一生平安!
    求助的貧困生:劉寶生。
    劉寶生把寫了這段話的報紙揣在身上,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角拿出來攤在地上,自己雙膝跪著,腦袋低垂,一旦有人丟錢在報紙上,他便略微抬一下頭,小聲說謝謝!當然施舍的人並不在乎他的謝意。
    這樣一天下來,可以弄個四、五元錢,晚上他舍不得掏錢住旅社,即使便宜的也不願掏。他在露天食攤上吃了些麵食什麽的,就鑽進火車站候車室打盹兒湊合著到天亮。
    接著又到大街上重複乞討的事兒,這樣幾天下來,劉寶生討得近500元,再加上翟樹珍給他的盤纏,身上共有800多元錢,這是最富有的一回,他從小到大身上從來沒有裝這多錢的。
    有了錢,膽子也就大了,他破例買了一張去上海的火車票,隻數小時,就到了上海火車站。
    他一下火車,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到上海郊區找一些廠家問有沒有一個叫劉三桂的人。
    劉寶生不會說上海話,別著國語腔,問一個穿著工裝的中年人是哪個廠的,中年人覷著他沒有回答,劉寶生連忙說明意圖,中年人告訴他,我們廠人多,沒聽說有一個叫劉三桂的人。當然每月都招了一些人,我也不一定認識,你自個兒去打聽。
    劉寶生說,你還沒有說,你是哪個廠的。
    我是上海城北建築公司的。中年人言畢掉頭就走。劉寶生把手一招,慢,請你帶我到你們建築公司去問一問。
    中年人本想甩開他,一看他是個孩子,便回過頭問他的情況。劉寶生沒有說話,隻從身上掏出皺巴巴的一張廢舊報紙展開來,中年人看了之後問道,劉三桂是你什麽人?劉寶生說,是我的爸爸。
    中年人不再說什麽,帶著他上了一輛巴士,開出火車站一條街道,約半個小時,出了上海城,到了北郊,依然是鱗次櫛比的樓房,其間偶爾有一塊塊種上水稻的青蔥的田野。
    天氣悶熱,太陽烘烤的地麵仿佛冒著一股青煙。
    這時,車上的中年人,叫巴士司機停車說內急,便下車去了,他看周遭沒人,就挪到一丘之字形的稻田土坎邊,灑了一泡尿。
    然後回到巴士後座對身邊的劉寶生說,前麵不遠就是我們的建築公司,這條路有三個岔口,往東麵走10來公裏,是一家預製塊廠,往北麵走七八公裏是河沙廠,河沙廠那邊還有一個磚瓦廠。到時候你在我們單位問一問,如果找不到你爸爸,你可以到這三家廠子問一問。劉寶生說謝謝大叔的指點。
    巴士開到上海城北建築公司大樓門口下車,中年人帶劉寶生進電梯上到9樓,再找人事科的人問有沒有一個叫劉三桂的工人。
    人事科的人便翻開檔案查找,確有一個叫劉三桂的人,是最近招工來的。劉寶生非常高興,說劉三桂是我的爸爸,他在你們公司哪個部門上班?人事科的人把拳頭在桌上輕輕一捶,望著劉寶生說,搞錯了,這個劉三桂是個女工,你既然找爸爸,必定是個男的。
    就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劉寶生喜笑顏開的臉霎時仿佛凍結了似的,透著清冷的白光。
    中年人問,還有沒有一個叫劉三桂的?人事科的人又翻找了一下,之後擺著手說,沒有了,對不起。中年人又帶他下樓,也對他說,對不起,你再到其他幾個廠子問吧!
    劉寶生落寞地離開這裏,他按照中年人的指點,把東邊的預製塊廠、北邊的河沙廠都找遍了,就單單沒有找磚瓦廠。花兩天時間,卻沒有找到爸爸劉三桂,身上的錢都花光了。
    第三天,他又從火車站候車室睡至上午9點多出來,照老辦法,在北邊河沙廠旁邊的一座鎮上,將那張報紙攤開來向路人乞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