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溫伽南便收到梁靜的消息。
    她說報告沒問題，叮囑溫伽南盡快給到昆騰那邊，並跟進緊一點。
    看得出來，她也挺急的。
    溫伽南公事公辦地回複，隨後退出聊天，打開網約車頁麵。
    忽然，一輛黑色SUV在她麵前停下。
    溫伽南打眼從副駕車窗望進去，看見那張熟悉的側臉時，差點直接掉頭走開。
    “小南，去哪裏？這麽晚了，又是高峰期，上車吧，我們送你。”
    馬老爺子搶在她走開之前降下後座車窗，笑嗬嗬地跟她打招呼，和善又慈祥。
    溫伽南對梁家有很多壞記憶，唯一的好，來自麵前這個老爺子。
    “不用了，謝謝師爺，我已經打車了。”
    溫伽南確實已經打到車了，她把司機正趕來的頁麵翻過去給老爺子看，想用這種方法婉拒。
    可誰想，老爺子認真瞧了一眼，訝異道：“司機好像是取消了，小南你看一下。”
    溫伽南麵色一變，翻過來一看，忍不住在心裏罵了粗口。
    司機說附近道路堵車太厲害，他過不來，直接把訂單取消了。
    溫伽南一陣語塞，試圖再打。
    她沒注意到馬老爺子往駕駛座的靠背踢了一腳，隨即副駕車窗也跟著降下來。
    梁聿修微微傾身過來，認真地說：“再過一個小時都未必會有車來，上車吧。”
    “小南，快上車。”
    溫伽南沒辦法，但她是看在老爺子的麵上。
    她有很多年沒見老爺子了，當年跟梁聿修離婚，再到離開燕城，都沒有機會跟老爺子說聲再見。
    於是溫伽南去拉後座的車門，她想跟老爺子說說話，敘敘舊。
    可老爺子跟未卜先知似的，早把後座車門落了鎖。
    他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副駕：“小南，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近坐診太累了，要躺一會，你坐前麵吧。”
    說完他又伸手敲了敲駕駛座椅背：“還不去幫小南開門？沒眼力勁的家夥！”
    溫伽南：“......”
    她合理懷疑老爺子是故意的。
    梁聿修：“......”
    他也懷疑。
    不過，他沒有一絲遲疑地下車了。
    這種情形下溫伽南隻能硬著頭皮上車。
    她報了地址。
    後座的老爺子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麽，又問溫伽南：“小南，怎麽住得那麽偏？你一個女孩子，要注意安全的，實在沒有地方住，就搬回中景花園去。”
    他是知道的，當初兩人的婚房在中景花園。
    溫伽南笑了一聲，拒絕了。
    “那邊跟我現在的方向不一樣了，我現在住在這裏挺好的，離公司也不遠。”
    第一句話一語雙關，梁聿修都沉默了，老爺子更是難得地止了聲。
    他蒼老卻不見渾濁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轉動著，不斷在溫伽南和梁聿修之間打轉。
    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一個多小時後，抵達富景居門口，溫伽南下車，和老爺子道別，想了想，又和梁聿修說了聲謝謝。
    望著背影消失在小區門口，老爺子在車上嚷嚷著，渾然一副老頑童的架勢。
    “我說，你是怎麽想的？小南都上車了，你愣是一句話不跟人家說，機會送上門也不知道把握，你是不是覺得，任誰都要捧著你供著你？”
    “真是悶葫蘆，難怪當年小南要跟你離婚，是我，我也不跟你過。”
    梁聿修：“......您係好安全帶。”
    老爺子被氣得哇哇叫。
    “你就等著小南被人拐走吧！”
    “她大概已經快結婚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梁聿修感覺喉嚨裏哽得發疼，這句話像千萬根銀針，從他喉嚨裏穿過。
    他眸子裏難掩落寞與黯然。
    老爺子聽得一愣。
    也許是察覺梁聿修話語中暗藏的不甘心，他忽然一反常態，雙手環胸。
    “是跟那個叫程鶴的吧？也行，人家可比你有擔當，值得托付，一大早就帶著早餐到人麵前獻殷勤，忙前忙後地照顧，比你這塊木疙瘩強多了！
    “到時候啊，我一定給小南添上一個大大的紅包，祝她婚姻美滿，子孫滿堂。”
    梁聿修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尖泛白。
    “說不準，你們還能在同一天結婚，真是好。”
    老爺子還在繼續添油加火。
    梁聿修是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直接啟動車子，提速離開。
    抵達老爺子家門口，梁聿修已經將情緒平複下來。
    他的自控力強得可怕，但這卻不是老爺子想看到的。
    他又是一腳踢向駕駛座椅背，語氣裏滿是恨鐵不成鋼。
    “我說你明明就忘不掉溫伽南這姑娘，每天裝出這副克己複禮的樣子，不累嗎？”
    “真是從小被你父母教得跟塊木頭似的！”
    雖說是自己的親女兒，親外孫，老爺子罵起來也是毫不客氣的。
    梁聿修默默坐在駕駛座，任憑老爺子怎麽說，怎麽罵，他都不開腔。
    最後，老爺子被氣得摔門而去。
    梁聿修沒有立即離開。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望著前方路麵，眼中已經沒有了光芒，像是已經熄滅了的燭火，那份落寞簡直要溢出來了。
    溫伽南在路上就把報告發給程鶴了。
    程鶴不再是模棱兩可的態度，他說會盡快跟溫伽南進行後續交談。
    隨後，他又詢問了譚芳的情況。
    其實已經從姑姑姑父那裏知道了，但為了跟溫伽南多點話聊，他寧可多此一舉。
    溫伽南簡單回複後，便沒再搭理。
    到家沒多久，程鶴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溫伽南捧著手機，慶幸他不是剛剛打來的。
    程鶴打這個電話是為了勸溫伽南回家休息的，他以為溫伽南還守在醫院，誰想她已經回家了。
    “怎麽不叫我去接你？”
    溫伽南已經不是小姑娘了，她不認為有男朋友來接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你這兩天不是加班？從公司開過去醫院，路上很塞，完全沒必要，有那個時間，我早都已經到家了。”
    “真是抱歉，我應該把工作推掉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溫伽南突然覺得和他說話有點費勁。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扯開話題：“你盡快看完報告，我們約時間見麵詳細談談吧。”
    “好了，我很累，準備去洗漱了，你也早點下班回去休息。”
    溫伽南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去充電。
    洗漱過後，她眯了一個鍾，便又馬不停蹄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替換，讓溫紹儒回來洗漱休息。
    這個時候已經快夜裏十一點了。
    夏天白日裏風很燥熱，到了夜裏，卻很涼快，吹多了，像是沁入骨子裏，涼颼颼的。
    溫伽南提著東西走出小區。
    她打的車已經快到了，可剛在小區門口站定，便有一束燈光從馬路對麵打來。
    溫伽南迅速擋住眼睛，試圖從指縫中看清。
    那車卻已經啟動，朝她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