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嗯了一聲。
    掛掉電話，她抬眼，看向梁聿修。
    他臉色白得不成樣子，瑟瑟抖動的眼睫像是在水裏浸泡的一樣，整個人都被一層暗淡的氣息籠罩著。
    剛剛開的是免提，他都聽到了的。
    “你確定要瞞著她嗎？”梁靜歎息著問。
    其實梁聿修根本沒轉院，他隻是不想讓溫伽南知道他的情況，更不想讓溫伽南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車禍中他傷到了雙腿，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好不容易才保住的。
    但醫生說，就算治好了，以後很可能都要坐在輪椅上生活。
    也就是說，梁聿修以後很可能是個殘廢了。
    這是令梁靜也始料不及的。
    她是過來之後才知道，情況這麽嚴重。
    雖然梁聿修沒說，但不代表旁人就無法知道前因後果。
    梁夫人有自己的門道，得知前因後果，發了好一通火。
    “我早就讓你不要再跟那個女人牽扯不清，現在好了，被她害成這樣，你高興了？”
    “以後都不會了。”
    苦澀的字眼，從梁聿修幹澀的嘴唇中吐出。
    昔日的高嶺之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在瞬息之間凋零。
    “不要去找她，否則我會到一個你們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梁夫人因此滯住，隨後緊皺起眉頭，恨鐵不成鋼一般，盯著梁聿修。
    馬老爺子，以及梁聿修的助理陳斐，還有消失了好幾天的蔣文菲，也之後先後趕到。
    馬老爺子看到梁聿修的樣子，痛心疾首。
    “怎麽就弄成了這個樣子？！”
    梁聿修躺在病床上，兩條腿動彈不得，除了錐心剜骨的痛，他感知不到別的。
    換句話說，機器人都比他靈動。
    梁聿修從一開始醒來得知情況的恐慌無助，無法接受，到現在，已經麻木了。
    他眨了眨眸子，沒有氣力去說些勸慰的話。
    梁靜從外麵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陳斐。
    梁聿修唇瓣微動，讓陳斐把馬老爺子送回去。
    陳斐應下了，隨後扶著馬老爺子出去。
    病房裏隻剩下梁靜跟梁聿修。
    梁靜想到剛剛陳斐跟她說的事情，不由得皺了眉頭，語氣凝重地問：“我以為你會豁出一切去挽回溫伽南，沒想到你是打算放棄，陳斐說，你打算半個月後出國，真的就這樣心甘情願地放棄了？”
    按照梁聿修如今的性子，梁靜認為，他應該豁出一切，哪怕和家裏決裂也要挽回溫伽南，跟溫伽南在一起才對。
    可他的所作所為，與梁靜的猜測背道而馳。
    梁聿修聞言，麻木僵硬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他不知該如何說，他本來是沒打算放棄的。
    梁家和蔣文菲，所有人都認為他退婚是為了溫伽南，為此溫伽南無辜遭受了許多傷害。
    梁聿修沒有辦法，他必須離開，才能讓所有人的矛頭不再對準溫伽南。
    他並沒有打算放棄的，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不能讓溫伽南夾在中間，所以打算離開一段時間。
    等處理好跟蔣文菲之間的事，他還是要回來的。
    也許早就已經知道對溫伽南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想明白後，他就不想輕而易舉放棄了。
    對於從小到大被父母的掌控籠罩的梁聿修來說，他有太多太多想要不敢要，想爭取不敢爭取的，可是對於溫伽南，他明明白白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想爭取。
    現在老天好像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梁聿修剛剛邁出了一步，又因為這個玩笑，倒退了十步。
    他不知道，一個即將成為殘廢的人，有什麽資格去要，去爭取？
    梁聿修醒來後陷入無盡的彷徨中，就是因為意識到，他跟溫伽南之間沒可能了。
    他不希望溫伽南自責，自然不會把責任推到溫伽南身上，更不會利用這件事，來讓溫伽南愧疚懊悔，從而對他產生惻隱之心，借此來達到什麽目的。
    梁聿修不是這樣的人。
    他啞然許久，唇瓣微張，像是要說什麽的時候，病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
    梁靜甚至沒反應過來，來人已經像一陣風一樣，從她身邊衝過去，撲在梁聿修床沿。
    “阿修！你還好吧？！我聽伯母說你出事了，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你怎麽樣？你的腿還好嗎？！”
    她想碰梁聿修的腿，又不敢碰，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梁靜看得一陣無語，隻覺得她戲太多了，而且看起來有點假。
    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多想。
    梁聿修輕輕把蔣文菲的手拂開，蒼白的麵色，更添幾分涼淡。
    蔣文菲一僵，轉瞬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是溫伽南對不對？伯母說，你是開她的車出事的，你們都已經離婚那麽多年了，為什麽你還是要跟她牽扯不清呢？”
    “阿修，我們還沒有退婚，我還是你的未婚妻呢，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和她在一起嗎？你知道我這些天等你來找我，等得有多苦？”
    “聽說你出事，我也顧不上什麽臉麵了，馬上就趕了過來，你現在還是想要趕我走嗎？”
    蔣文菲仰著臉，癡癡地看著梁聿修。
    她現在是沒有一點溫柔端正的樣子了，這些天她是真的有點想梁聿修，她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梁聿修去找她，跟她認個錯，她都可以原諒，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沒有，梁聿修全然忘了她這個人似的，一點情麵也不顧了，隻顧著和溫伽南日夜相守。
    說不定，還有耳鬢廝磨。
    想到這些可能，蔣文菲嫉妒得快要發瘋。
    麵對她的眼淚，梁聿修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他淡淡地說：“我已經不再是你喜歡的那個梁聿修了，我以後可能會是個殘廢。”
    他以為，這麽說能讓蔣文菲徹底死心。
    畢竟她一個眾星捧月的大小姐，那麽驕傲自負，怎麽會允許自己有個殘廢的另一半。
    誰知道蔣文菲隻是愣了一瞬，便毅然決然地說：“我不在意，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隻要是你，我都不在意，我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你不要趕我去美國了好不好？陳斐說你要去德國，我陪你去，我們遠離這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