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被拋棄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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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已有一絲責怪的意味出來。
    沈鳶扯了扯唇角,聲音冰冷:“那我倒想問問母親,自我回來沈府到如今已有月餘,期間你可曾詢問過我經受過什麽磨難?過的什麽日子?可曾吃飽?可曾穿暖?可曾夜宿街頭?可曾被人圍毆?”
    “我……”
    “母親認為我不是沈家的女兒,即使我回來也是個燙手的山芋,讓母親蒙羞,讓沈府蒙羞。所以,母親不會對我噓寒問暖,反而覺得我多餘,是這樣嗎?”
    “我怎麽會這樣想……”陳氏欲言又止。
    “母親不用在我麵前裝模作樣,左右是為婉寧與裴家的婚事,何必不明說?”
    見沈鳶已經點破此番的目的,陳氏便也不做掩飾,差人將桌上的舊物件兒全都收下去,神情收斂幾分:“我叫你到靜園來,的確是為了婉寧的事情。這次裴忌出事,雙腿有疾,婉寧絕對不可能再嫁給他,更不可能明目張膽與裴家退婚,於她的名聲會有嚴重的損害。”
    她微微揚著下巴,眉梢裏不自覺帶了幾分傲然:“思來想去,隻有你出麵平息這場風波。嫁給裴家為裴忌衝喜,既可以維護婉寧的名聲,又可以保全你的下半輩子,何樂而不為?阿鳶,想必你心中清楚,沈家養育你八年,並不欠你什麽。如今,是該你回報的時候了。”
    自認為正直的人會將話說的冠冕堂皇,將難題拋給別人,然後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做決定。
    沈鳶心裏有一點難過,但那份複雜難過的情緒轉瞬而逝。
    如今的沈家,沒有一個人再值得她難過。
    “為了名聲,母親要將我許配給陸大哥。同樣也是為了名聲,母親要讓我入裴府衝喜。”
    她輕聲嗤笑:“沈府養育過我八年,所以要我堵上一輩子來回報。我對此沒有怨言,隻是會覺得人世間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有血緣關係時,金山銀山都願意拱手相送,沒有血緣關係時,連多待一刻都是礙眼的。”
    沈鳶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尾音結束後的沉默帶著悄然無盡的悲涼。
    嫁給陸承淵,和嫁給裴忌,有誰會是更好的選擇嗎?
    陳氏蹙著眉,內心似乎也很受掙紮:“婉寧幼時吃過苦,所以我不忍心讓她再苦一輩子。阿鳶,隻能是你了。”
    隻有她,能是被拋棄的一個。
    沈鳶失神的點頭,心底的酸澀仿佛又有一絲不甘,泛紅著眼睛問:“所以母親,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有認真找過我嗎?有……質疑過婉寧的身份嗎?”
    “她是我們全族都見證過滴血認親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出錯?我知道你心中不願意,可在你們兩人之前,我隻能選擇她……阿鳶,別怪我無情。”
    想起幼時曾真切的幸福,陳氏麵露痛苦,但她必須要選擇放棄一個。
    阿鳶,是那一個。
    裴府。
    金雕玉砌的廳堂之中,裴夫人淡淡瞥向下側的沈逸和沈婉寧,她將手中的茶杯往邊上一放,語氣冷淡淡的:“你方才去看過阿忌了?可曾與他說過什麽?”
    沈婉寧低著腦袋不言語。
    換句話來說,應該是不知道如何言語。
    她百般哀求才換來一個沈逸帶她來裴府的機會,卻在見到裴忌斑駁血腥的傷口時,害怕到不敢上前。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眼,沈婉寧卻從掀起的帷幔之中,看到了未曾遮掩的,裸露出來的傷口。
    截斷麵簡直讓人頭皮發麻,她差點尖叫出聲!
    沈逸怕她做噩夢,隨便找了個借口將她趕了出去。
    如今與裴夫人會麵,聽見她詢問時,沈婉寧回想起那個畫麵,不由得作嘔。
    此舉惹得裴夫人大怒,立馬擰眉斥責:“按照規矩,裴忌應當是你的夫君,如今他受傷,你不關心照顧也就算了,怎麽還做出這副讓人厭惡的舉動?難道真如世人所說,你嫌棄阿忌?”
    “不是的裴夫人!我隻是……”沈婉寧甩掉斷腿的畫麵,急急解釋:“我並沒有嫌棄都督,我隻是需要時間做心理準備。”
    “是麽?那你是同意與阿忌成親了?既然如此,咱們速速將親事提上日程。”裴夫人絲毫不給沈婉寧喘息的機會,她恨不得下一秒就舉行大婚!
    沈婉寧臉色難看的看著沈逸,似乎在尋求幫助。
    沈逸呼出一口氣,微笑著打圓場:“既然是喜事,自當兩家好好做準備,若操之過急,有哪處的規矩體統沒有完善的,豈不是讓外人瞧了笑話?夫人覺得呢?”
    “自是如此。”裴夫人正了正衣物,認同他的話。
    隨後又聽見他說:“我三妹曆年來漂泊在外,既受了些委屈,又有些不知規矩。待日後嫁進裴家,萬請夫人寬容相對,不要過於苛責。”
    “新婦犯些錯是難免的,隻要她誠心改過……你說什麽?三妹?你們要嫁的另有其人?”
    後知後覺的裴夫人瞬間明白過來,沈婉寧前不久改的稱呼,是為四小姐,而沈逸口口聲聲所說的三妹,不是她?
    沈家這是要換人?
    她將臉一橫,冷笑著問:“真千金換假千金?你們是打算替嫁?沈府真是打的好算盤啊!”
    麵對指責沈逸毫不膽怯,反而更加泰然自若的望著她,耐心細說:“當初裴家與沈家結下姻親,並沒有指明人選,阿鳶也是沈家的女兒,嫁到裴家來,沒什麽不可以。夫人也不想都督隨便找個人成親吧?”
    阿鳶好歹頂著沈家的名頭。
    要是換了其他世家的小姐,有哪個能瞧得上一個殘廢?
    裴夫人明顯氣的不輕,許久都沒有回答一個字。
    她冷冷看著垂著腦袋的沈婉寧,想起臭名昭著的三小姐沈鳶,打算沉住氣先穩住局麵,於是道:“我作為母親說了不算,還是要等阿忌來做決定。”
    沈逸淡笑:“自然由都督做主。”
    清風閣裏。
    房間內嫋嫋升起了檀香的淺霧,用來遮掩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
    宋臨從前院跨步進來,進到房內,不由得捂住鼻子:“都督,他們已經離開了。”
    沈逸和沈婉寧離開時匆匆忙忙,腳步極快,生怕夫人將他們留住似的。
    “將這髒物收拾幹淨。”
    裴忌緩慢從床上坐起來,掀開了錦被,才看到一雙幹涸了血跡的豬腿躍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