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楚霖琛走到她旁邊，看著那件尚未成型的作品，“跟自己較勁？”
    “我隻是想做到最好。”陸柒柒低聲說。
    “最好不代表要自殘。”楚霖琛伸手，輕輕按住她握著鉛筆的手腕，“你多久沒合眼了？”
    陸柒柒掙了一下，沒掙開。
    他的手很穩，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放開，我還有靈感。”
    “靈感需要休息來刷新。”楚霖琛堅持著，“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去照照鏡子。”
    陸柒柒被他這句話刺到，猛地抬頭：“我什麽樣子？很狼狽嗎？是不是讓你覺得我也不配站上那個賽場？”
    她知道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把對艾莎的火氣撒到了他身上。
    楚霖琛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沒有生氣，隻是歎了口氣。
    “柒柒，沒有人說你不配。”他鬆開她的手腕，語氣放緩，“我隻是擔心你。”
    擔心。
    這兩個字讓陸柒柒心裏的那股邪火慢慢降了下去。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指尖沾染的鉛灰色。
    “對不起，我……”
    “我知道你壓力大。”楚霖琛打斷她，“艾莎那種人，習慣用打壓別人來抬高自己。你越在意，她越得意。”
    “我知道道理。”陸柒柒悶悶地說，“但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
    她想起艾莎那副理所當然宣布冠軍歸屬的樣子，心髒又開始冒火。
    “她說我是陪跑。”陸柒柒抬起眼，看著楚霖琛，“她說我的設計老掉牙，隻配進博物館。”
    “她說你就信？”楚霖琛反問。
    “我不信。”陸柒柒立刻反駁，“但她的話像蒼蠅一樣，嗡嗡嗡地在我耳邊響。”
    “那就用作品讓她閉嘴。”楚霖琛的聲音平靜卻有力量。
    陸柒柒看著他。
    “艾莎的設計確實大膽，有衝擊力，這是事實。”楚霖琛繼續說，“但你說得對，服裝是為人服務的。隻追求視覺刺激，忽略穿著體驗和情感連接，那是空中樓閣。”
    他拿起一張陸柒柒之前畫的草圖。
    “你的優勢在於細膩，在於共情。”他指著圖上的一處細節，“你懂得如何用設計講述故事，觸動人心。這不是雞湯，這是設計的靈魂。”
    陸柒柒怔怔地聽著。
    “艾莎嘲笑你接地氣？”楚霖琛嘴角勾起，“那是因為她做不到。她的設計高高在上，缺少溫度。而你，可以。”
    他把草圖放下，看著陸柒柒的眼睛。
    “別被她帶偏了節奏，堅持你自己的東西。”
    陸柒柒的心跳慢慢平複下來，腦子裏的混亂也逐漸清晰。
    對。
    她為什麽要因為艾莎的話，就否定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
    打動人心的設計，才是真正的藝術。
    這是她的理念，也是她的武器。
    “可是……”陸柒柒看著人台，“我感覺這裏卡住了，找不到那種……既有衝擊力，又能表達我想要的情感平衡點。”
    楚霖琛走到人台前，仔細端詳著那件半成品。
    “你想表達什麽？”
    “我想表達一種……破繭。”陸柒柒斟酌著詞句，“從壓抑和束縛中掙脫出來，但不是暴烈的，而是帶著一種重生的力量。”
    楚霖琛的手指輕輕拂過布料的褶皺。
    “你現在的線條，太柔和了，缺少破的力量感。”
    “我試過用硬朗的線條，但感覺又太冷，失去了生的溫度。”陸柒柒皺著眉。
    楚霖琛沉吟片刻。
    “或許，可以試試材質的碰撞？”
    他走到旁邊的材料架，拿起兩塊質感截然不同的布料。
    一塊是帶著金屬光澤的硬挺麵料，一塊是輕盈飄逸的薄紗。
    “用硬朗的材質勾勒破的輪廓，用柔軟的材質填充生的內核。”楚霖琛將兩塊布料並置，“你看，這樣會不會有你想要的感覺？”
    陸柒柒的眼睛亮了起來。
    對啊。
    她怎麽沒想到。
    兩種截然相反的材質，本身就充滿了戲劇張力。
    “我試試。”她立刻來了精神，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
    楚霖琛沒有離開，就站在旁邊看著她。
    時不時遞個工具，或者在她猶豫不決時，給出一點建議。
    “這裏的剪裁可以更大膽一點，呼應主題。”
    “這個褶皺，換個方向試試，也許更有流動感。”
    “顏色保持純粹，用材質本身的光澤和肌理說話。”
    兩個人沒有過多交流，卻有著驚人的默契。
    工作室裏，隻有剪刀裁開布料的聲音，縫紉機運作的聲音，還有陸柒柒偶爾興奮的低呼。
    時間一點點過去。
    窗外的天色由深黑轉為魚肚白，再到晨曦微露。
    當最後一針落下，陸柒柒剪斷線頭，後退一步。
    看著眼前的人台。
    那件衣服靜靜地矗立在那裏。
    硬朗的廓形勾勒出掙脫束縛的姿態，金屬光澤的麵料折射出冷冽的鋒芒。
    然而，在硬殼之下，輕柔的薄紗層層疊疊，如同初生的羽翼，帶著朦朧的暖意和生命的韌性。
    衝擊力。
    打動人心。
    兩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就是她想要的破繭。
    陸柒柒看著眼前的作品，胸口微微起伏，長時間專注帶來的疲憊感瞬間被巨大的滿足感取代。
    楚霖琛遞給她一杯溫水。
    “先休息。”
    陸柒柒接過水杯，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
    她轉頭，對上楚霖琛的視線，露出了一個不再勉強的，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嗯。”
    設計大賽初賽現場人頭攢動。
    後台更是緊張得空氣都快凝固了。
    陸柒柒站在入口處，看著工作人員忙碌地調度模特和服裝，心髒不自覺地加速跳動。
    “別緊張。”
    楚霖琛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手裏還拿著一杯溫水，和昨晚一樣。
    陸柒柒接過水杯，指尖的溫度讓她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她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喉嚨有點幹。
    “你的設計，我看過。”楚霖琛打斷她，“很棒。”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艾莎的設計，我也看了。”他補充道，“技術很好，但沒有靈魂。”
    他看著陸柒柒，“記住你昨晚的感覺，那是你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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