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小樹在蘇來娣的催促中走到他麵前。
    連營長一伸手才發現孩子瘦成了皮包骨，“怎麽這麽瘦？他今年也有十歲了吧，看著咋還沒建英大？”
    蘇來娣滿嘴苦澀，“沒吃的。”
    “我不是每年都寄錢回去了嗎？”連營長眉頭一皺。
    “以前的錢……娘拿著的，娘沒了後，就沒再收到過了。”
    連營長動了動嘴角，想到什麽後沒再繼續再問，轉身進了廚房，在裏麵轉了一圈兒後，拿了兩張玉米麵餅子出來，“先吃吧。”
    蘇來娣顫抖著手趕緊接過來，遞了一張給兒子，母子倆對著玉米餅子狼吞虎咽。
    等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台階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屋裏傳來男人哄著女人的聲音，蘇來娣抱著半張玉米麵餅子淚流滿麵。
    連小樹吃了半張後也不敢再吃，把餅子小心翼翼的藏懷裏，“娘，咱們還走嗎？”
    蘇來娣趕緊擦了擦淚，“不走了，這是你爹家，也是你家，以後你就住這兒了。”
    他們不敢進去，便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沒多一會兒，從外麵跑進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來，小姑娘見家裏來了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陌生人，嫌棄的問道：“你們是來要飯的嗎？”
    蘇來娣扯出笑臉，“你是建英吧，我是、我是你姑，這是你大哥，我們不是要飯的。”
    “姑？大哥？”
    連建英皺著眉頭：“你們是我爸老家那邊來的親戚？”
    蘇來娣隻得點頭，“對，對……”
    連建英跺腳，“真煩人！”
    郝大妮開門出來，“建英。”
    “媽媽，他們真是爸爸老家的親戚嗎？”
    郝大妮白了蘇來娣一眼，對著閨女道：“進屋。”
    連營長哄好了媳婦，便對蘇來娣道：“你們先在家住著，後麵的事再商量。”
    他不趕他們走，能把他們留下，蘇來娣已經謝天謝地，她連連點頭，“好，好。”
    ……
    連營長家前麵那個媳婦帶著孩子找來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幾乎傳遍了整個家屬區。
    也成了好些人家茶餘飯後話題。
    不用蘇昭昭自己去打聽，各種各樣的消息便自動的通過軍屬們的嘴傳入她的耳朵。
    住在連家隔壁的趙素芬幾乎是掌握了第一手資料。
    她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去蘇昭昭閑聊，從她嘴裏蘇昭昭知道，連營長的那個前妻帶著孩子在連家不好過。
    郝大妮天天在家裏指桑罵槐。
    連家那個閨女還追著她親哥打。
    “……來了兩天就鬧了兩天，鬧得我們住她旁邊都煩死了，連營長也不管管，那個前妻也真是可憐，洗衣服做飯都是她，郝大妮還怕她偷糧食，那孩子多吃一口她都要罵。”
    蘇昭昭聽到這些話，心酸得不行，如果這個蘇來娣真的是原主的妹妹，她們兩姐妹的命運，何其的相似啊！
    因為這個，蘇昭昭連對著顧衡都沒了好臉色。
    顧衡：“……？”
    “我問你，如果我找來的時候晚了一兩年，你是不是也娶媳婦生孩子了？”
    顧衡：“……沒有如果，這個問題不成立。”
    “怎麽不成立了？你聽說二團連營長家裏的事兒了吧？他那前妻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就和我當初帶著孩子來找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顧衡還真沒聽過連營長家裏的事兒，他在部隊忙得不行，哪有閑工夫聽這些家長裏短的閑話。
    “隻是我運氣比她好，你沒結婚，如果我不找來，我現在說不定都死了，兩個孩子一個給人當童養媳，一個給人做苦力，遇到災年，隻有餓死，你壓根兒就不知道有我們這幾號人。”
    “胡說八道！”顧衡生氣了，“哪兒有自己咒自己的！你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麽？”
    聽到她說她死了的時候，顧衡感覺自己心都停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別亂說。”
    蘇昭昭瞅了他一眼，“你幹嘛生氣？”
    “你說呢？”顧衡沒好氣。
    蘇昭昭歎了口氣道：“算了，不說這些沒有發生的事兒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你說。”
    “連營長的媳婦好像叫蘇來娣，她進家屬區的時候，顧想他們聽到她說自己的名字了。”
    顧衡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你懷疑她是你妹妹？”
    蘇昭昭點了點頭，“我想直接去問她，又怕……”
    “怕什麽，有疑惑，直接過去問就是了，是她當然更好，要是不是。”他頓了頓，“你也別怕，小妹肯定生活在其他的地方。”
    蘇昭昭並不是怕她不是她。
    顧衡道：“明天去部隊，我先找連營長了解一下情況。”
    蘇昭昭點頭。
    她蹭過去偎在他身邊，“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不帶著孩子來找你，你現在會怎麽樣？或者我和孩子在老家會怎麽樣？”
    顧衡抓住她的手揉了揉，“沒想過，你們來了，咱們一家團圓了，這才是真實的，其他的不用想。”
    他垂眸看她，“有句話叫庸人自擾，我覺得和你現在這樣子挺像的。”
    蘇昭昭掐了他一把，“你罵我傻！”
    顧衡嘶了一聲，“難道不是嗎？”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蘇昭昭才不承認呢。
    她翻身躺下，“睡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蘇昭昭這些話的原因，當天晚上顧衡就做了個夢。
    他先是夢見老家，夢到家裏人給他立了衣冠塚。
    夢中都是哭聲。
    然後便是一片火海，火海中是一張張絕望的臉。
    再然後，是一個孤獨的行走在路上的背影。
    夢的結尾，和昭昭今天說的沒有多大的差別，她沒了，小念和小想獨自艱難生活，最後孤獨的餓死在了老屋裏。
    顧衡半夜直接被夢給嚇醒了。
    他直接坐了起來，起床的動靜惹得旁邊睡熟了的女人嘟囔著翻了個身。
    顧衡擦了擦頭上的汗，心有餘悸，在心裏默念：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再次躺下後，他緊緊的抱住了身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