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大賢良師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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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惜靈瞧著一直跟自己針鋒相對的陸倩男軟綿綿地倒地,心中那股憋了許久的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她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得意,抬起腳,在陸倩男那張俏臉上重重地踩了兩個腳印,一邊踩還一邊嘟囔著:
    “哼,叫你跟本宮作對!”
    隨後,她滿意地拍了拍手,開口道:
    “殘心,本宮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隨著這話音落下,隻見擊倒陸倩男的人影緩緩走了過來。
    這是一名女子。
    她四十歲麵容皎如冷月,眉間那道被刻意保留的淡紅刀痕,反襯出未施胭脂的英氣。青玉簪斜插烏檀色高髻,發間纏著的鎏銀鏈綴著六枚小劍形狀的暗器。
    上身著近身的通犀軟甲,勾勒出玲瓏矯健的身段,灰青勁裝袖口收著兩道金絲雲紋,下擺洇著經年不褪的血梅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
    瞳孔比常人淺兩分,日光下流轉出獨山玉般的青灰色,仿佛即便迎著陽光也絲毫不懼。
    曾有大膽的江洋大盜企圖趁著日光,借鏡子反光來幹擾她的目力,從而尋機逃脫,卻反被她以十二根梨花針精準地刺入雙眼,最終伏法認罪,這也讓她的威名在江湖中愈發響亮。
    此人,正是六扇門四大名捕之一的殘心!
    也唯有她這樣身懷絕技、心思縝密的頂尖高手,才能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潛入神鹿峰,在轉瞬之間,將趙惜靈身邊的所有太平道信徒盡數放倒,且未發出一絲聲響,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覺。
    殘心穩步走上前,身姿挺拔,微微行禮,聲音沉穩而堅定:
    “公主,我帶你走。”
    她與趙惜靈相識已久。
    趙惜靈貴為公主,身邊自然需要得力之人保護,而男性侍衛多有不便之處。
    殘心身為女性,武藝高強且忠誠可靠,便一直負責趙惜靈在京城的保衛工作,這一守,便是十餘年。
    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她們朝夕相伴,殘心對趙惜靈的習性、喜好了如指掌,趙惜靈也早已將殘心視為最信任的人,二人情誼深厚。
    在殘心的悉心守護下,趙惜靈在京城的日子安穩順遂,從未出過任何意外。
    然而,這次趙惜靈離開京城,前往敏州遊玩,卻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變故,被太平道軟禁在了神鹿峰。
    殘心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第一時間便主動請纓,毫不猶豫地踏上了營救公主的征程。
    趙惜靈見狀,快步上前,熱情地拉住殘心那生滿老繭、粗糙猶如男人般的手,眼中滿是歡喜與信賴:
    “還是你靠得住!”
    “等回了京城,你可一定得繼續搬過來和我住,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裏才踏實。”
    殘心聽著這話,麵上雖依舊毫無表情,可心中卻泛起了絲絲漣漪。
    她在公主三歲的時候,便開始負責保護她,看著公主從一個懵懂天真的孩童,逐漸成長為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在她心中,早已將公主視為自己的親人。
    甚至如同親生女兒一般。
    “公主,我現在就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殘心說著,便準備帶著趙惜靈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趙惜靈卻抬手拒絕了她的提議,並且雙目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看向了前山的方向:
    “我剛才聽那邊動靜很大,是有高手在決鬥嗎?”
    她心裏清楚,殘心辦事向來心思縝密,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貿然出手。
    如今殘心出現在這裏,就說明她必定已經對神鹿峰的情況了如指掌。
    果然。
    殘心如實回答道:
    “緝事廠三檔頭古金福帶著一幫番子,還有紫雲劍派掌門江斷潮帶著三名長老,企圖圍殺那大賢良師。”
    “此時,紫雲劍派那三名長老正與大賢良師的一隻猴子打得不可開交。”
    “我就是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山,才瞅準機會過來救你。”
    “現在那江斷潮應該已經出手了,咱們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可誰能想到,趙惜靈聽了這些話,眼中的好奇和興致愈發濃厚,仿佛被點燃的火苗,越燒越旺。
    她忍不住追問道:
    “猴子?那些武林長老,居然跟個猴子打?”
    殘心聞言,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說起來確實離奇,殘心自己也從未想過,世間竟會有如此厲害的猴子,能夠與四品武者展開如此激烈、慘烈的廝殺,這簡直聞所未聞。
    趙惜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繼續問道:
    “那江斷潮,他很厲害嗎?”
    殘心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說道:
    “他很強!”
    “尤其,他可不是一般的三品武者,他的劍術登峰造極,出神入化。”
    “就連我或者是古金福,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能戰勝他。”
    “幸好此人一心想要投靠朝廷,謀求個官身,古金福才能與他合作得這般順利。”
    紫雲劍派的江斷潮和那三名長老,在整個北方武林都是聲名赫赫的存在,令人敬畏。
    隻是在這南方武林,知曉他們的人相對較少。
    誰都沒想到,他們竟會在這南方之地,與一隻猴子陷入苦戰,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趙惜靈聽了,越發好奇,心中的疑惑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這麽多高手齊聚,就為了殺一個大賢良師?”
    “那大賢良師,打得過這麽多高手嗎?”
    趙惜靈雖然知道梁進厲害,但她多少也了解一些武者的事情。
    在她看來,以寡敵眾,大賢良師取勝的希望十分渺茫。
    殘心搖了搖頭,神色篤定地說道:
    “大賢良師當然不可能打得過這些人。”
    “他們這次出來,可不僅僅為了殺一個大賢良師,這一路,還會鏟除不少對朝廷有威脅的人。”
    “大賢良師,隻不過是第一個被朝廷拿出來立威的靶子罷了。”
    趙惜靈聞言,眼中的神采愈發濃鬱,仿佛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她開口問道:
    “那大賢良師,不殺沒關係吧?”
    殘心聽了,神色一正,嚴肅地回答:
    “怎能不殺?”
    “此人膽大包天,竟敢綁架公主,這無異於公然挑戰皇權,形同造反。”
    “如此罪大惡極之人若不除,如何震懾天下?”
    趙惜靈聞言,微微思索了片刻,隨後又問道:
    “那要是我能收編他,讓他為我效命,這樣又會如何?”
    殘心聽了這話,麵上不禁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她怎麽也沒想到,趙惜靈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想要收編一個曾經綁架過她的神棍?
    不過,這種情況,殘心在六扇門當差這二十幾年來,也並非沒有遇到過。
    曾有江洋大盜綁架妙齡少女勒索贖金,可當江洋大盜被抓獲之後,那妙齡少女反而為江洋大盜求情,甚至還對其心生愛意,想要嫁給他。
    類似的案子並不少見。
    這也讓殘心明白,這世上有些人在遭遇威脅和恐懼的時候,反而會對加害者產生認同、依賴、崇拜,甚至是愛慕之情。
    殘心不由得猜測,趙惜靈此時或許就處於這種狀況。
    但想要解決這種問題,也並非毫無辦法。
    隻需要將趙惜靈與那加害者隔離開一段時間,讓趙惜靈身處充滿安全感的環境,給予她更多的關愛,假以時日,趙惜靈便能恢複正常。
    當即,殘心說道:
    “公主,你還是先跟我離開吧。”
    說著,殘心已經做好了強行帶趙惜靈離開的準備。
    盡管這樣做有失尊卑,可殘心一心隻為保護好趙惜靈,即便犯禁,也在所不惜。
    可誰知道,趙惜靈卻目光熠熠地看著殘心:
    “殘心,你是不是覺得無法理解本宮的想法?”
    殘心麵露疑惑之色,顯然並不明白趙惜靈的意圖。
    趙惜靈繼續說道:
    “父皇一直沒有子嗣,而朝中大臣又堅決反對父皇立本宮為儲君,這就導致我大乾儲君之位一直空缺。”
    “這種局麵,引得諸多藩王蠢蠢欲動,心懷不軌,對皇位虎視眈眈。”
    “前陣子,父皇就將兩個心懷叵測的藩王抓了起來,尤其那淮陽王趙禦,他的野心最大,動作也最為頻繁。”
    “趙禦雖是父皇的皇叔,可他卻毫無臣子之心,還在封地上的時候,就暗中勾結軍中將領,大肆結交朝中權貴,妄圖擴充自己的勢力。”
    “至這次朝廷派去陽州的平叛大軍統帥,一直養寇自重,不願徹底平叛,背後就有那趙禦的授意。”
    “幸虧父皇英明果斷,雷厲風行,趁著趙禦和幾個藩王進京賀年的機會,將他們一舉抓捕,並且著手鏟除他們的黨羽。”
    “可是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國家的問題,單單抓兩個藩王遠遠不夠。最重要的,還是得先立下儲君,斷絕那些藩王的念想。”
    殘心靜靜地看著趙惜靈,神色平靜。
    她對趙惜靈十分了解,雖然趙惜靈平時貪玩好動,看起來大大咧咧、不著調也不靠譜,但實際上,趙惜靈心思聰慧,並不愚笨。
    一旦到了關鍵時刻,趙惜靈總能展現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麵,做出明智的決斷。
    如今趙惜靈收起往日的玩性,一本正經地說起國家大事,殘心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隻聽趙惜靈繼續說道:
    “殘心,你是本宮的心腹,我不瞞你。”
    “本宮,確實想要成為儲君,為父皇分憂解難。”
    “若是將來有機會,本宮也希望能登上大寶,成為大乾女帝。”
    趙惜靈雙目堅定地直視著殘心,毫不掩飾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話,可是犯了大忌,即便是公主,也不能輕易說出口。
    可趙惜靈還是對殘心說了。
    這足以表明,她真的將殘心視為自己最信任、最可靠的心腹之人。
    殘心感受到趙惜靈如此深厚的信任,內心十分感動。
    她神色一正,鄭重承諾道:
    “屬下絕不辜負公主信任!”
    趙惜靈突然展顏一笑,瞬間又變回了之前那個調皮機靈的公主模樣:
    “你沒有笑話我就好。”
    “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別人肯定都會笑死我。”
    “他們會笑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光杆公主,整天隻知道到處玩樂,連個支持我的人都沒有,居然還幻想著成為儲君,甚至成為女帝,這簡直就是個天大笑話。”
    殘心微微沉默,她心裏清楚,趙惜靈的話並非玩笑。
    趙惜靈身為女兒身,想要成為儲君,本身就違背祖製,困難重重。
    再加上她母妃早逝,母妃的娘家人還沒來得及發展壯大勢力,這就導致趙惜靈沒有外戚可以依靠,孤立無援。
    而朝中其他大臣和各方勢力,出於各種考慮,更傾向於支持藩王,沒有人願意支持一個毫無根基的公主。
    這就使得趙惜靈既沒有名分,又沒有實力,更無人支持,想要成為儲君,談何容易,簡直比登天還難。
    趙惜靈繼續說道:
    “我如果一直待在京城裏,那我永遠也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抱負。”
    “我如果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我就得離開京城,擺脫那些人的勢力範圍。”
    “所以我一路南下,即便聽說敏州在鬧瘟疫,我也義無反顧地趕了過來。”
    “因為我知道,我的機會就在那些人不願踏足的地方。”
    殘心聽著,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心疼。
    外人都傳言,公主貪玩任性,跑來瘟疫之地胡鬧,才導致身染疫病,還被妖道所綁架囚禁,這都是她自作自受。
    可那些人卻不知道,公主這樣冒險,實在是無奈之舉。
    也是幸好公主安然無恙,否則,若是公主出了什麽意外,殘心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一定會自責愧疚一輩子。
    趙惜靈繼續說道:
    “殘心,在這裏,我真的看到了機會——太平道!”
    “瘟疫蔓延到哪裏,太平道的勢力就能延伸到哪裏。”
    “我從未見過有任何一個組織,能夠像太平道這樣,發展壯大得如此迅速,短短時間內,便能得到萬民擁戴。”
    “現在太平道的弱點就是中高層戰力不足,既然有弱點,那就能夠為我所用!”
    殘心聽到這話,心中猛地一動,她已經明白了趙惜靈的想法。
    趙惜靈要去救那大賢良師,並非是因為對大賢良師有什麽特殊的感情,而是因為,她從大賢良師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價值!
    果然。
    趙惜靈繼續說道:
    “而大賢良師,則是太平道的精神領袖,在太平道中擁有絕對的權威。”
    “所以他不能死!”
    “你說,若是本宮在他最危急的時刻,救下了他的性命,並且還給他足夠的好處。”
    “那他這樣一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跟著本宮,才會有真正的活路和光明的前途。”
    “而本宮若是得到大賢良師和太平道,隻需要在這南方苦心經營兩年,到時候,一定可以打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殘心聞言,迅速在心中權衡思索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確定,此事確實可行!
    公主若是在官場這個由權貴豪臣、世家大族製定規則的圈子裏周旋,那永遠也無法與他們抗衡,永遠玩不過他們。
    可太平道這樣的宗教組織,卻是完全獨立於官場規則之外的另一種體係。
    若是公主真的能夠收服太平道,那麽無疑將為自己增添一大助力,對她實現目標有著極大的幫助。
    當即,殘心立刻表態:
    “屬下明白了,屬下願全力相助!”
    趙惜靈看著殘心堅定的表態,十分滿意。
    她當即說道:
    “殘心,事不宜遲,那我們趕快過去,否則那大賢良師被殺了就不妙了。”
    “你就直接背著我,施展輕功過去。”
    殘心也不囉嗦,她蹲下身子,將趙惜靈穩穩地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後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瞬間化為一道虛影,朝著前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她的輕功高超絕倫,幾個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留下原地的陸倩男等人,依舊躺在草地之上,昏迷不醒。
    大風依舊在山坡上呼嘯著,青草猶如海浪般層層疊疊,起伏不停。
    這時,一道高大的人影卻突兀地出現在了草地之上。
    他身材高大,麵覆赤銅麵鎧,身披百戰瘢甲,一手持大石碑一樣的巨劍千山嶙,另一手持大如盾牌的骨蝕輪。
    幾道蒸汽,從他後頸豎立的三排青銅管中噴吐而出,繚繞在他的身軀周圍,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而又強大的氣勢。
    此人,正是戰傀荒行子。
    梁進早就料到會有人前來營救趙惜靈,所以特意將戰傀荒行子安排在此。
    而梁進給戰傀荒行子的命令,便是在暗中潛伏,一旦趙惜靈被人救出神鹿峰,便立刻出手斬殺營救者,然後將趙惜靈重新抓回。
    而如今,趙惜靈雖然被營救者救下,卻並未離開神鹿峰,反而朝著前山而去。
    這導致任務條件不滿足,戰傀荒行子便也無法直接出手殺人。
    隻見他雙目之中紅光一陣閃爍,仿佛燃燒的火焰,隨後整個人便朝著殘心和趙惜靈消失的方向悄然跟了過去。
    他得繼續監視。
    直到趙惜靈被人救離神鹿峰的那一刻,再果斷出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