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進暗道不好，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
    路人暗暗指了指季家正在打砸的那群漢子，低聲道：
    “他們就是黑虎幫的。”
    “那季家老二又窮又好賭，結果欠了黑虎幫的錢，到期了又還不上。”
    “季家三口人剛被黑虎幫帶走沒一陣，現在他們怕是被抓到賭坊後院的暗室裏了。”
    說到這裏，路人也不由得搖頭歎息。
    梁進微微皺眉。
    黑虎幫……
    他當然聽說過名號。
    黑虎幫可是京城裏頭出名的黑幫之一。
    這天下若是說哪裏的黑幫最難治，那無疑是天子腳下，京城之中的黑幫。
    如果是小地方的黑幫，往往一個縣令狠下心來派人盡管殺殺殺就能擺平。
    而京城則完全不一樣。
    京城裏勢力錯綜複雜，這裏的黑幫誰也不知道背後站著的又是朝中哪一位大人物。
    尤其這些黑幫，同京城中不少達官貴人都形成了利益鏈條。
    而黑幫的真正頭目們往往衣著鮮麗，住高宅豪門，還喜歡做慈善，導致不少百姓被蒙蔽，以為他們是厚重長者。
    這就導致黑幫頭目們上有貴族官員庇護，下有百姓支持，用常規辦法極難處置。
    而負責治理這些黑幫的最高官員，叫做順天府伊。
    順天府便是京城地區，表明皇帝的皇位是順應了天意。
    這順天府伊在各府之中，地位自然也是超然的。
    別的州府最高官員，隻能稱作“知府”；唯獨這順天府的最高官員能稱作“府伊”。
    順天府伊乃是三品官，看起來威風八麵，可實際上卻是兩頭受氣。
    京師地區顯貴雲集，有時一樁小小的民間糾紛往往能掀起大的風浪，誰也不知道背後是誰在撐腰，誰也不知道是誰在利用小案子放大化來進攻政敵。
    一個三品府伊應對這種情況，顯然力不從心。
    尤其做這個職位，特別容易得罪人。
    一旦得罪的人多了，萬一哪天自己不小心犯了錯有了過失，便會立刻引來一大群權貴落井下石。
    大乾王朝官場之中，向來注重多做事不如少做事，少做事不如不做事的風氣。
    寧願官職小一點，也不願招惹是是非非，更不願將自己的前程視為兒戲。
    所以順天府尹成了大乾一個最尷尬的職位，但凡是沒有靠山的都不願鑽營。
    但凡擔任順天府伊的人，大部分有兩種情況：
    第一，幹了沒幾個月得罪人被權貴給搞下去了。
    第二，徹底選擇擺爛，幾年之後京城亂糟糟一片，皇帝看不下去給換人了。
    隻有極少數能臣幹吏，才能夠將這個位置做好，但這種情況極度稀少。
    起碼，目前京城的順天府伊就是一個擺爛的貨色。
    這也導致京城之中黑幫猖獗，盜賊橫行。
    梁進一直在旁邊看著，也不知道那季家有沒有將秘籍藏匿家中。
    若是被這群壯漢給找出來，那他必然出手搶奪。
    季家實在是家徒四壁，壯漢們實在搜不出值錢之物。
    他們也隻能四處亂砸一通，然後罵罵咧咧地離開。
    梁進看到黑虎幫的壯漢並沒有搜出秘籍，這便確定秘籍恐怕還是在加季家人手中。
    同時他也已經在【千裏追蹤】麵板之中，輸入了季仲的名字。
    京城中同名同姓者很多，梁進粗略對比了一下，再結合這些黑虎幫離去的方向，心中便已經有了底。
    他當即迅速朝著目的地而去。
    ……
    千籌賭坊。
    後院。
    一間寬大的房間。
    這房間裏沒有窗戶，隻開了兩個很小的氣孔。
    大門厚重，隻要門一關，隔音效果非常好。
    不管這裏頭發出怎樣的慘叫，外頭都很難聽見。
    這裏，也被稱之為暗室。
    是賭坊之中，專門用來收拾老賴和老千的地方。
    此時。
    房間之中，這吊這三個人。
    一對中年夫婦，再加一名少年。
    三人都被脫光衣服，連最後一絲尊嚴都不剩。
    他們正是季家三口。
    而一群黑虎幫的壯漢正在檢查著他們的衣物。
    半晌後，一名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怒道：
    “他娘的！還真是一家窮鬼！”
    “身上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就這麽一本破書！”
    這絡腮胡壯漢滿臉橫肉，他個頭雖矮，但是氣勢卻十分強，一雙眼睛一瞪人的時候，仿佛要隨時暴起揍人。
    這使得任何人站在他的麵前，都似乎要矮他一截。
    這人，便是黑虎幫中綽號“矮霸王”的顧濤。
    同時，也是這千籌賭坊看場子的頭目。
    他從季家三口衣服中挑出那本隻有一半的破書，隨手扔在了一旁。
    一名手下將那破書撿起看了看，問道：
    “老大，這是什麽書啊？”
    矮霸王顧濤沒好氣地回答：
    “一本武功秘籍。”
    手下聞言，不由得大喜：
    “武功秘籍，那很值錢的吧！”
    武功秘籍在京城的市場之中可不算稀罕貨，尤其黃級秘籍在城裏不少地方隻需要花個十幾兩銀子就能買到。
    當然這些黃級秘籍，都是一些爛大街的基礎武功。
    若是想要購買好點的秘籍，那可就需要一定的門路了，也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接觸的。
    矮霸王顧濤冷哼一聲：
    “值你媽的錢！”
    “這破秘籍每一頁都隻剩一半，根本就是一本廢紙！”
    手下人卻徑直將秘籍往自己懷裏賽。
    廢紙，那也有用啊！
    買紙也要花錢啊！
    這一本廢紙用來上茅房的時候用，起碼能用半個月。
    而那被吊著的三人中。
    季仲一臉黯然，無奈地看著自己祖傳的半本秘籍被搜走，卻不敢爭上一聲。
    他的老婆在一旁閉著眼睛哭泣不停，努力扭動身軀想要避免自己的身子部位被這些漢子給看了。
    隻有那少年怒睜雙目，等著這群黑虎幫的漢子怒道：
    “放了我娘！”
    “要打要殺衝我來！把我娘給放了！”
    他們一家三口被黑虎幫抓到這裏扒光衣服吊了起來，簡直尊嚴全無。
    尤其對於少年來說，自己母親被人如此對待，與他而言簡直奇恥大辱。
    這讓他雙目通紅，額頭青筋直跳。
    矮霸王顧濤聞言，冷笑著來到少年麵前：
    “你叫那個啥……季飛是吧？”
    “你小子，似乎骨頭很硬啊？”
    說著的同時，矮霸王顧濤忽然將手中木棒狠狠砸下。
    “呼！”
    木棒帶起一陣勁風，準確地砸在了季飛的頭上。
    用力之大，甚至木棒都斷成了兩截。
    一瞬間，季飛頭頂被開瓢處不斷湧出鮮血，將他的整張臉都給染紅。
    “你骨頭有沒有老子的棒子硬啊！！！”
    矮霸王顧濤凶狠吼道。
    季伯和妻子作為父母，看到這一幕急忙哭聲哀求。
    矮霸王顧濤為人心狠手辣，他又怎會停手？
    隻見他將手中斷裂的半截木棒，狠狠刺入了季飛的口中，將季飛的嘴唇撕裂，連牙齒都被捅斷了幾顆。
    “有本事倒是給老子還錢啊！”
    “幹你娘的！”
    “你娘長得這麽醜，老子看一眼都惡心。”
    “她要是漂亮點，老子還能拿她去賣錢。”
    “不過……”
    矮霸王顧濤說到這裏，一指牆角拴著的兩隻大狼狗：
    “這兩條狗是經過訓練的，它們可不會嫌棄。”
    一幫壯漢聞言，臉上都流露出猥瑣的表情。
    季仲夫婦聞言，驚恐地顫抖起來。
    而季飛卻將口中的斷棒吐出，他滿臉滿口都是血，極為淒慘。
    可他卻依然咬牙切齒，惡狠狠等著矮霸王顧濤：
    “放了我娘！！！”
    “有種放了她！！！”
    矮霸王顧濤嘿嘿一聲冷笑：
    “欠債不還，還敢這麽大聲。”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對準了季飛的眼睛：
    “你再叫一句，老子挖你一隻眼！”
    季飛卻依然對著矮霸王怒目而視。
    他這張被鮮血染紅的臉上，卻充滿著極強的剛烈和不屈。
    他表情凶狠，猶如困獸。
    他長大嘴巴怒叫起來：
    “啊！！！！”
    矮霸王顧濤眼神一冷，匕首狠狠就朝著季飛臉上刺下。
    季飛充滿仇恨的眼睛目眥欲裂，可他卻依然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的雙眼仿佛被烈火點燃，眼球突出，瞳孔中閃爍著一種仇恨憤怒到近乎瘋狂的光芒。
    他嘴角邊的肌肉緊繃到幾乎要斷裂的地步，齜牙咧嘴，仿佛要將滿腔的怒火和仇恨都凝聚在這一刻，然後通過這咆哮釋放出來。
    匕首，紮在了季飛的顴骨之上。
    皮膚破開，鮮血冒出。
    矮霸王顧濤留手了。
    他剛才一瞬間，竟然被這季飛那駭人的目光所懾。
    他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一個人如此剛烈，甚至連要被挖眼都不眨眼的。
    即便那些武功高強的武者，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所以他才留下了季飛的眼睛。
    “你小子，挺不錯的。”
    “以後跟著我，認我當幹爹，為我做事。”
    “那麽今天你們的債，我給你們免了。”
    矮霸王動了惜才之心，於是開口招攬。
    他相信這小子，在道上一定能混出名堂。
    季仲夫婦聞言大喜過望，急忙勸自己兒子答應。
    可季飛卻依然怒視矮霸王，渾身的肌肉線條繃緊，嘶聲說道：
    “我乃名門正派之後！豈會和你們這些無恥惡人為伍？！”
    “還想當我幹爹？你算老幾！”
    “我呸！！！”
    他將口中的鮮血混合著唾液，吐在了矮霸王顧濤的臉上。
    一眾手下見狀，捂著嘴強忍笑意。
    這一下，矮霸王顧濤麵子徹底掛不住了。
    他的一雙三角眼中，也終於跳動起殺機：
    “好！好得很！你小子真是好得很！”
    “不識抬舉，那就別活了！”
    他說著，手中匕首就要再度刺下。
    這一次，他對準的是季飛的喉頭！
    一刺而下，就能致命！
    就在這時。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
    那厚重的大門，竟然被人從外頭給一腳踢開。
    一個人影，也出現在了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