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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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煥皺著眉頭,滿臉的不解與擔憂,他忍不住拉著梁進往旁邊走去,仿佛生怕被旁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待走到稍遠一些,他才停下腳步,壓低聲音詢問:
    “梁老弟,你不會還以為這豬王有能翻身的一天吧?”
    “說句不好聽的,這豬王要是能翻身,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他微微頓了頓,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篤定:
    “皇上把他關這麽久,隻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要殺他而已,等哪天皇上想起來了,這豬王就沒命了。”
    “你說咱們這些小角色能知道什麽?要是這豬王還能活著出去,那麽多的高層大人物幹嘛還避著他?”
    “就算是太陽真的從西邊出來了,豬王能活著離開皇宮了,那他也依然要回自己的封地去好好待著。”
    “咱們這些在京城當差的,即便給他再大的恩情,以後也不可能丟下差事和家人跑去他的封地裏頭討生活吧?”
    對於梁進為什麽非要罩著這豬王,吳煥是絞盡腦汁也想不通。
    求好處?
    藩王和禁軍又不是一個係統的,在晉升上趙禦這種被皇上猜忌的藩王可幫不上任何忙,甚至還會起到反作用。
    錢財倒是可以從藩王手中得到。
    但是有命拿錢,恐怕沒命花錢。
    畢竟,對於淮陽王趙禦,整個皇宮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以前梁進是沒有機會避開,而如今吳煥已經給他帶來了機會,可他就是不明白梁進為什麽還是不擺脫這麻煩。
    梁進對此隻能笑笑。
    他總不能告訴吳煥,皇帝老兒再過兩個月就要歸西了吧?
    皇帝一死而沒有儲君,到時候整個皇宮,乃至於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天下都將會陷入動蕩。
    在這動蕩洪流之中,想要站穩腳跟已經是千辛萬苦;若是還想要保全好自己所想要保護的所有人,那更是難如登天。
    梁進憑借個人的力量,若隻是想要自保那並不成問題。
    但個人的力量,終究比不過集體的力量。
    到時候能站對隊伍,便能向集體借勢借力,保護好梁進想要保護之人。
    淮陽王趙禦,便是梁進所挑選的目標之一。
    若是等皇帝真死的那一天,趙禦或許也有機會成為一個集體集團的代言人,梁進通過他便可以得到更大的助力。
    “吳頭,這你就別問了,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就告訴我,我的這個要求你能不能做到?”
    梁進直截了當地說道。
    吳煥聽了,鼻腔之中發出一聲鄙夷的冷哼,似是對梁進對自己能力的懷疑感到不滿。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沉聲說道:
    “真當你吳老哥什麽事都做不了主啊?”
    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帶著一絲得意:
    “若是好的崗位,咱不敢打包票。”
    “而就你現在值守的這破地方,別說怕人來搶了,送人要都沒人願意要。”
    “你盡管掛個職,平日裏想在哪裏閑著就在哪裏,大小事務交給旗佐幹就行,我把王全那小王八羔子提上來給你當旗佐,好歹也是自己人信得過。”
    “你隻需要重要的場合得參加,出來露個臉就行。”
    吳煥拍了拍梁進的肩膀,仿佛在給他吃下定心丸。
    既然吳煥能解決梁進的問題,那麽梁進自然也不會再拒絕。
    他當即說道:
    “行,吳頭,那這件事你就看著辦吧。”
    吳煥聽到梁進答應,臉上終於樂開了花,那笑容如同盛開的花朵,燦爛無比。
    他拍了拍梁進的肩頭,一臉壞笑道:
    “放心,老哥我升上去了之後,少不了你小子的好處!”
    “咱們這些當兵的,最需要的是什麽?當然是女人!”
    他擠了擠眼睛,臉上露出一抹曖昧的神色:
    “你小子現在有女人了,但是一輪班才能見一天,你這麽年輕氣盛一定憋得受不了。”
    “但隻要老哥我當了行長,你隻要告假請休,我都給你準!”
    禁軍之中,請假可不是容易的事。
    一個士兵請假,得層層上報,先上報帳頭,帳頭同意了再上報旗總,旗總同意了還得上報到行長,隻有行長才享有最終的決定權。
    以前梁進並不喜歡請假,一來他沒有必要,二來當時的行長跟他可不對付。
    如今要是吳煥當上行長,那麽梁進以後也可以自由很多。
    尤其以後時局越發動蕩之後,梁進也有很多需要出去處理的事情。
    當即梁進開口:
    “說到告假,我還真想要告個假。”
    “明天早上回營之後,我想要出軍營一趟。”
    “不知道吳頭能不能幫我在行長那裏說一聲?”
    如今梁進既然已經得知了陰骨儡的操控方法,那他明天還得去那廢棄宅院之下的密室之中一趟。
    他得親自去驗證一下,並且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吳煥保證道:
    “現在房千風那個鱉孫死了,隻要瞞住席榮,這都是小事。”
    “放心!老哥知道你急著去見小情人,一定會給你辦妥的!”
    吳煥笑哈哈地說著,然後便轉身離去,腳步輕快,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當上行長後的風光模樣。
    梁進看著吳煥的背影搖搖頭,然後回到自己的崗位繼續站崗。
    夜更深了。
    濃稠的黑暗如同墨汁一般,將整個皇宮緊緊包裹。
    整個皇宮之中,已經陷入了一片寂靜,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凝固。
    隻有每當到了時辰,才能夠聽到打更人的聲音。
    在皇宮當中當然也有打更人,但在皇宮當中打更人並不能用鑼鼓,隻是提著燈籠拿嗓子喊。
    宮中的負責打更的太監不僅要報時,還要監視火源,確保夜間的安全。
    如果在打更期間發現宮殿內有人私自用火,更夫有權立即報告總管官員,以防火災。
    也正是這個規定,使得梁進這幫禁軍即便在寒冬深夜站崗,也不敢點個火盆火取暖,隻能硬抗。
    好在冬季已經過去,如今已經漸漸進入夏季,夜晚已經不冷了。
    就在這時。
    鐵籠中淮陽王趙禦卻忽然開口了:
    “梁進。”
    這聲音充滿了平靜,語調也十分正常,仿佛換了一個人。
    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卻足夠令武者聽見。
    梁進扭過頭看去,隻見趙禦此時雙目之中一片清明,哪裏有之前的半點癡傻模樣?
    那眼神中透著睿智與沉穩,仿佛隱藏在深處的真實靈魂終於顯露出來。
    梁進當即走到鐵籠前蹲下,看著趙禦微微笑道:
    “王爺,現在願意信任我了?”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刻的到來。
    他以前就猜出趙禦是在裝瘋賣傻。
    但是由於趙禦對梁進的不信任,所以從來沒有在梁進麵前展露出過正常理智的模樣。
    而如今,顯然因為那個肉包子和剛才梁進和吳煥對話的原因,趙禦終於對梁進改變了態度。
    趙禦那瘦了一圈卻依然肥胖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深深的苦澀:
    “這些日子,多虧你一直在給本王提供食物,否則本王早就餓死了。”
    他微微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若是有朝一日本王能夠脫困,一定忘不了報答你的恩情。”
    剛才,趙禦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
    最後梁進雖然向吳煥說,要繼續在這裏站崗。
    可誰能知道,梁進會不會在未來某一天經受不住高官厚祿的誘惑,從而徹底改變主意呢?
    所以,趙禦知道自己再也裝不下去了。
    梁進淡淡說道:
    “王爺說笑了。”
    趙禦伸出手,想要握住梁進的手。
    但當他意識到自己手上滿是汙物之後,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隻見他一雙小眼睛看著梁進,感歎道:
    “梁進,其實你應該聽吳旗總的建議,徹底擺脫本王這個麻煩。”
    “皇上對本王存有必殺之心,本王還能活多久都不一定。”
    “而你還年輕,前途大有可為,實在沒必要為了本王自毀前途。”
    趙禦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此時的他,到更像是一名寬厚的長者,在為晚輩的未來擔憂。
    趙禦微微頓了頓,繼續說道:
    “你我相識一場,也是緣分,更何況你已經幫了我這麽多忙。”
    “你盡管去安心當你的旗總,不用再管本王了,本王不想拖累了你。”
    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
    “本王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挺不過去,也不會忘記你的幫助。本王一定會在死前,想辦法讓本王家人在京城之中給你足夠財富,權當給你的報答。”
    趙禦說完,臉上滿是感激之情。
    他看著梁進,鼻腔口腔之中微微發出歎息聲,眼中則滿是對世事無常的迷茫和淒涼。
    再加上他這幅蓬頭垢麵,披頭散發的模樣,使得他顯得更加淒慘可憐。
    梁進隻是靜靜看著他,並未搭話。
    趙禦的這些話,可不是梁進想聽的。
    氣氛也陷入尷尬的安靜之中。
    淮陽王趙禦似乎已經明白了梁進的意思。
    隻見趙禦嘴唇蠕動了一陣,隨後說道:
    “其實說心裏話,本王還是希望你能留下繼續幫助本王。”
    “本王也知道,本王這裏一定沒有你想要的,否則本王的家人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能讓你能夠滿意。”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愧疚:
    “所以本王開不出足夠的條件,若是你不嫌棄,本王唯有對你推心置腹。”
    “本王也不瞞你,剛才你送來的那肉包子裏頭,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是——”
    趙禦話還沒說完。
    梁進卻已經打斷道:
    “王爺,這事就不是我該知道的了。”
    “王爺以誠待我,我也定以誠待王爺。”
    在淮陽王趙禦這裏,梁進也沒有打算投資之後就立刻變現。
    他要的收獲,是在未來。
    時間慢慢流逝,梁進這一班也終於結束。
    當黎明時分下一個班的禁軍來接班時,趙禦已經繼續是癡傻樣,仿佛剛才那個清醒理智的他從未出現過。
    而梁進交接完成之後便同大部隊集合。
    禁軍便列隊離開皇宮,朝著南禁軍大營而去。
    半路上,太陽已經漸漸露頭,金色的光芒灑在大地上,天地開始明亮。
    京城中路上的行人也開始多了起來,街道漸漸熱鬧,煙火氣十足。
    行人隨多,但一般都會主動避讓禁軍,並不敢衝撞。
    突然!
    隻見一道人影從人群之中跑了出來,腳步急促,快步就跑到了梁進身邊。
    這道人影剛一靠近,周圍禁軍立刻猛地舉起長槍對準來人,渾身殺氣釋放出來,仿佛臨大敵。
    梁進急忙喊道:
    “自己人!別動手!”
    “她是我朋友!”
    來人,居然是趙以衣。
    她的發絲有些淩亂,臉上帶著一絲緊張與期待,胸口微微起伏,似是跑了很久。
    隨著梁進及時喊叫,周圍禁軍才停了手。
    吳煥也跑了過來查看,看到來人之後,便示意眾人沒事,讓眾人繼續前進。
    梁進看向趙以衣問道:
    “你來幹什麽?”
    “出什麽事了嗎?”
    在這一瞬間,梁進不由得懷疑是不是馬讓府邸的地下密室出問題了,所以趙以衣及時趕來通風報信。
    隻見趙以衣則從懷中掏出兩個燒餅,塞入梁進手中,動作輕柔而急切:
    “梁大哥,給你!”
    她的眼神中透著溫柔與關切:
    “我知道你要走這條路回營,也知道你早上沒吃東西,我就買了燒餅趕過來,還好遇到你了。”
    “我打聽過了,聽說軍營裏的東西很難吃,這家燒餅味道很不錯。”
    “梁大哥,你快嚐嚐吧!”
    原來趙以衣天還沒亮,就已經跑過半個京城來給梁進送早飯了。
    梁進倒是沒想到,趙以衣這麽著急趕來,居然僅僅是因為這事。
    他接過燒餅,燒餅居然還沒有涼,尚有溫熱,並且還有一股女子的體香。
    他可是記得剛才趙以衣是從懷中掏出的燒餅,便知道趙以衣是用什麽地方為燒餅保溫的。
    梁進咬了一口燒餅,走入了禁軍隊伍之中,然後衝著趙以衣揮揮手:
    “快回去吧,以後不用來給我送早飯了。”
    趙以衣卻站在原地高聲回答道:
    “我沒事的,以後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在這裏等你的!”
    “你要是不喜歡燒餅,明天我給你帶饅頭!還有粥和油條!”
    她的聲音堅定而執著,並且一直站在街邊,直到梁進的隊伍遠去。
    她眼神中透著不舍與期待,仿佛在等待著下一次的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