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人狂必有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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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人!”
    席榮席榮怒吼一聲,身形如電,如同一頭被刺激的猛獸般衝入了枕流軒的大廳之中。
    那兩個黑袍人手段狠辣,得手後並不戀戰,在成功殺死周泉的瞬間,他們動作極為敏捷,如鬼魅般迅速抽身撤離。
    隻見他們身形一閃,瞬間躲入了大廳立柱之後,眨眼間便沒了蹤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等席榮心急火燎地衝入大廳,追到立柱旁時,那兩人早已消失得幹幹淨淨,連一絲衣角都未曾留下。
    “該死!”
    “這到底是什麽障眼戲法?”
    席榮緊咬著牙,他的雙目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在大廳之中巡視一圈,可無論怎樣努力,竟還是無法搞明白那兩個黑袍人究竟是施展了何種詭異手段,又是從什麽地方撤離的。
    但眼下情況緊急,容不得他過多思索。
    席榮心急如焚,急忙衝到了周泉身旁。
    此時的周泉,已然氣息全無,雙眼圓睜,似乎還帶著未竟的不甘。
    席榮看著他的屍體,雙手緊緊握拳,指關節被攥得“劈啪!”作響,那聲音仿佛是他內心憤怒的宣泄。
    “混賬……”
    “混賬!!!”
    席榮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仰天怒吼起來,那吼聲中滿是懊惱與悔恨。
    在內心深處,席榮對周泉其實一直頗為厭惡,平日裏也時常盼著周泉能早日從自己眼前消失。
    可那僅僅隻是出於個人喜惡,是一種感性層麵的情緒。
    尤其席榮久居官場,深諳為官之道,深知行事絕不能僅憑個人喜好,更不可率性而為。
    從理智層麵來講,席榮半點都不希望周泉在此時死去。
    尤其是今夜!
    也正是基於此,他才一直耐著性子,強忍著內心的不滿,保護著周泉。
    周泉身為順天府尹,論官職不算高,手中權力也不大,但其存在卻有著極大的象征意義!
    他這一死,整個京城必將為之震動!
    更何況,今晚席榮與周泉一直同在一處。
    如今周泉死得不明不白,凶手更是蹤跡全無,席榮作為在場之人,少不得要被牽連擔責。
    要是因為周泉的死,再牽扯出梁進的事情,那他這營將之位恐怕都難以保住!
    “出來!!!”
    席榮陡然一聲怒吼。
    這吼聲裹挾著他身為四品武者雄渾的內力,猶如平地炸響的驚雷,滾滾而來,席卷全場,其聲量之大,竟將外頭眾多武者激烈的打鬥聲都強行壓製下來。
    那些正陷入混戰的武者們,動作不由得一滯,紛紛麵露驚訝之色,朝著席榮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
    席榮大步走出枕流軒,神色冷峻,雙目仿若寒星,在所有人之中緩緩掃視,而後再度暴吼:
    “給老子滾出來!”
    “我知道你就在這裏!混賬東西!”
    “鬼鬼祟祟躲在暗處算什麽本事?!”
    “你不是衝老子來的嗎?老子就在這裏,有種的出來啊!!!!”
    他的聲音仿若洪鍾,響徹全場,震得周圍眾人耳膜發疼,不少人甚至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席榮是真的怒了。
    他此刻心中已然基本確定,這一係列變故一定同梁進脫不了幹係!
    梁進簡直是瘋了,竟敢對順天府尹周泉下手,這無疑是闖下了滔天大禍!
    同時他也清楚地意識到,必須要盡快將梁進解決掉。
    否則,以梁進如今瘋狂的狀態,誰也不知道他在死前還會做出些什麽驚世駭俗之事,又會將局麵攪得多麽混亂。
    在這一刻,席榮也終於不得不承認,梁進確實有了給自己帶來大麻煩的資格。
    而四周的武者們看著他這副瘋狂的模樣,皆是一臉迷惑,彼此間低聲議論起來:
    “這傻逼誰啊?怎麽在這裏大喊大叫啊?”
    “我們是為寶藏而來,這家夥看上去不像是奪寶的,他湊熱鬧也不是這麽湊的!”
    “不用鳥他!我們繼續奪寶,他要是敢對我們出手,我們到時候就一起弄死他!”
    ……
    武者們一心惦記著寶藏,此刻哪有心思去理會席榮。
    要不是看席榮武功很高,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否則恐怕早就有武者上前砍他幾刀了。
    可席榮的武功雖說高強,但這些武者之中同樣不乏高手。
    那些高手之所以尚未出手,隻不過是因為他們與席榮暫時沒有利益衝突罷了。
    當即,大量的武者或是運起輕功,身形如燕,朝著枕流軒的屋頂飛去;或是如潮水般衝入枕流軒之中,企圖尋找偷襲陣法戰傀的機會。
    而在屋頂上,陣法戰傀依舊穩穩把控著有利地形。
    枕流軒的屋頂麵積本就有限,陣法戰傀巧妙布下強悍的七星劍陣,任何登上屋頂之人都會瞬間陷入陣中,麵臨來自陣法戰傀各個方向的淩厲進攻。
    所以,陣法戰傀即便以少敵多,卻也能夠頑強堅持到現在。
    不斷有武者飛身而上,又不斷有武者被打得慘叫著墜落下去。
    戰況可謂激烈異常,血腥之氣彌漫在整個屋頂上空。
    武者們對席榮不管不顧,席榮此刻也同樣無心去理會這些武者。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中,他仿若陷入了癲狂,繼續怒吼道:
    “你聽見沒有?!”
    “剛才不是很狂嗎?不是想要殺我嗎?”
    “你倒是來啊!出來啊!!!”
    他並未喊出梁進的名字,因為他深知此事一旦被旁人輕易看透,將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
    隻要能趁早殺了梁進,那他或許還有挽回局麵的機會。
    他堅信梁進一定會有所回應!
    因為梁進的狂妄早已深入骨髓,狂到沒邊的那種!
    一個小兵,即便升成了旗總,有了幾個黑袍人相助,竟就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在這京城之中完全做主了!
    所謂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
    席榮發誓,定會讓梁進知曉狂妄的下場!
    不出席榮所料。
    很快,一個聲音仿若從九幽地獄傳來,漠然在席榮耳邊響起:
    “漱玉樓屋頂。”
    “等你,快點來。”
    這個聲音,顯然又是用上了傳音入密的武功,那聲音如同絲線一般,直直越過所有武者隻鑽進席榮一個人的耳中。
    席榮眼睛猛地一亮。
    因為他瞬間辨別出,這個聲音正是梁進的!
    漱玉樓這個地方,他當然再熟悉不過,就在枕流軒街道的正對麵。
    當即,席榮視線一轉,迫不及待地朝著街道對麵看去。
    隻見一棟三層小樓的樓頂上,正有一個人影靜靜地盤腿坐在上頭。
    當席榮運足功力,目光如炬細細一看,麵上頓時流露出一絲喜色:
    “還真是你!”
    此時坐在樓上的不是旁人,正是梁進!
    隻見梁進早已褪去了禁軍戎裝,換上了一身輕便的便衣。
    他居高臨下,仿若俯瞰眾生。
    當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地麵上的席榮之後,不緊不慢地掏出了一個造型奇特的麵具戴在了臉上。
    那麵具以黑白二色為主要色調,白麵白眼,黑墨勾勒出鼻梁、眼眶,還有一張仿佛隨時在笑,卻又透著詭異的嘴。
    而在麵具額頭的位置,則畫著一隻鮮豔的紅色眼球,眼球裏有著一道狹長的豎瞳。
    當梁進帶上這個麵具之後,朝著席榮看來,席榮不知為何,隻感覺自己仿佛整個人都被梁進看穿了一樣,內心深處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原來梁進並沒有躲起來,而是一直在這高處默默觀看著一切,如同一隻隱匿在黑暗中的大手,操控著現場局勢的發展。
    席榮看到梁進真的在等他,當即不再急躁。
    他運起內力,雙手如排山倒海般推開前方阻擋道路的武者,開始朝著梁進所在的位置大步而去。
    席榮並沒有貿然使用輕功飛起去找梁進。
    因為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尋找到那些黑袍人的行蹤。
    席榮可以確定,那黑袍人中起碼有一個擁有四品的實力。
    雖說正麵硬戰,席榮憑借自身所學的禁軍武功,並不畏懼。
    可他就擔心自己使用輕功而起,人身處半空無處借力之時,會遭到黑袍人的偷襲。
    所以,席榮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極為沉穩,雙腳如同釘在了地麵上一般,彰顯出他謹慎的態度。
    正當席榮走到大街上的時候,卻忽然情況突變。
    “轟隆隆!”
    一陣沉悶的轟鳴忽然從遠方傳來。
    那聲音仿若天邊滾滾而來的雷霆,以至於街麵上都開始產生了微微的震動。
    就仿佛有千軍萬馬在遠處奔騰一樣,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轟鳴伴隨著震動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終於使得原本正在激烈交戰的武者們紛紛停頓下來,一個個麵露駭然之色,朝著街道遠方看去。
    席榮也忍不住微微扭頭,目光緊緊盯著街道盡頭。
    下一刻。
    隻見一群騎手如黑色的潮水般湧現!
    這群騎手統一戴著尖帽,身著白皮靴和褐色衣服,腰間係著小絛,一個個身姿挺拔,威風凜凜。
    當先的一排騎手,手中高高舉著黑色長旗。
    隻見黑旗之上,用醒目的黃色大字寫著“內承運庫”、“禦用監”、“緝事廠”等字樣。
    這些騎手威風凜凜,最主要的是他們周身散發著一種高傲的氣勢,仿佛不將眼前任何人放在眼中一樣。
    而那些武者看到這些旗子,一個個神色劇變,猶如見了鬼魅一般。
    他們自然知曉這些騎手的身份。
    這些旗子乃是緝事廠的標誌,常用來表明緝事廠的身份和權力,同時也起到了警示和威懾的作用。
    隨著這些緝事廠大旗出現之後,武者們果然陷入了慌亂。
    “不好!是緝事廠的旗尉!”
    “該死!緝事廠的番子來了,快跑啊!”
    “這群挨千刀的,他們來了就準沒好事!大家快避讓開,別衝撞了他們!”
    “我們鬧了這麽久,官府的人果然來鎮壓了,再不跑就晚了!”
    ……
    一時之間,大量的武者開始如鳥獸般潰逃。
    這些武者大多都是衝著熱鬧或者想要渾水摸魚而來,他們的武功並不算高。
    這也使得他們麵對緝事廠的番子時,心中提前就慌亂起來。
    畢竟在武林之中,一直有著這樣的說法:寧得罪六扇門,莫得罪緝事廠。
    六扇門行事講究秩序和穩定,大多數時候起碼還依照王法,也能與人講道理。
    而緝事廠卻隻講究對皇帝的絕對忠誠!
    既然要對皇帝忠誠,那麽什麽王法、道理自然都要被拋到一旁。
    緝事廠的人要殺人,可是不會跟你多費唇舌理論的。
    果然!
    那群緝事廠的騎手之中,已經有人冷聲喝道:
    “夜間在皇家池苑附近聚眾作亂,以武犯禁,你們好大的膽子!”
    “還有沒有將朝廷放在眼裏,還有沒有將皇上放在眼裏?”
    “對這等亂臣賊子,給我殺無赦!!!”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隻見這群馬背上的騎手紛紛熟練地彎弓搭箭。
    “唰唰唰!”
    一片密集的箭雨從騎手之中升起,仿若一片黑色的烏雲,朝著枕流軒前聚集的武者們無情地落了下來。
    武者們見狀,頓時嚇得驚慌失措,慌忙四處躲避。
    然而卻為時已晚。
    隨著箭雨猛然落下,武者們慘叫著紛紛倒地。
    一時間,哭喊聲、慘叫聲、怒吼聲交織在一起,場麵混亂不堪。
    有些武者身軀被羽箭射中,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拔箭。
    當即有江湖經驗豐富的武者厲聲喝止:
    “不能硬拔!”
    “緝事廠所用的箭乃是犬齒倒鉤箭!箭上有機關,根本沒辦法拔出。”
    “硬拔不僅把傷口撕扯大,還會把你的內髒都勾出來!”
    武者們聽到這話,當即嚇得不敢再拔箭,而是強忍著劇痛,試圖躲入枕流軒之中尋求一絲庇護。
    而此時,那些緝事廠的番子已經騎馬如狂風般衝進人群。
    這些番子果然連道理都懶得講一句,他們手中長刀閃爍著寒光,揮刀就朝著那些武者劈斬而來。
    許多武者僥幸沒死在箭雨之中,卻慘死於這些番子的刀下。
    這使得現場打殺聲一片,極為嘈雜,血腥之氣彌漫在整個空間。
    仿佛這條大街,已經變成了殘酷的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