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劉備:李相完人,臨書依依,不勝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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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齊國、魏國在南方打得火熱。
    一時間戰事陷入了焦灼。
    而就在北方,時任冀州牧、兼領丞相的李翊也沒有閑著。
    南方交戰之時,他也時時關注著。
    同時也加強了北方的防務,監視著魏國的一舉一動。
    這期間,他還打算去一趟幽州。
    因為幽州雖然名義上歸屬齊國,但實際上一直是高度自治的半獨立狀態。
    跟起初的徐州類似,大部分權力、財富、人口都掌握在了當地豪族手中。
    李翊出征幽州,本就是為了滅除袁氏餘孽。
    而彼時的幽州豪強們,見袁氏倒下,當然沒必要跟李翊的大軍作對。
    所以都在名義上歸降了劉備。
    劉備便保留了他們原本的官職,讓他們繼續留在當地的崗位效命。
    這對於當時時間緊迫的李翊軍而言,是最優解。
    但也由此留下了一個後患,就是幽州地方的權力過大。
    雖然李翊推舉了田豫為度遼將軍,掌管幽州的軍權。
    可這也隻是名義上而已,地方豪族手中依然有兵有槍。
    該擁兵自重的還是擁兵自重,田豫名義上管理他們。
    可真涉及到他們核心利益時,田豫根本調不動。
    並給,他們雖然沒有明著反,但終究是一個潛在威脅。
    就像當年曹操的兗州一樣,一經大規模叛亂,全境就淪陷了。
    齊魏關係決裂之後,曹操使郭嘉滲透進幽州。
    鑽了這個空子,煽動當地的豪族叛亂。
    雖然規模不大,很快就被當地的官員給鎮壓了下去。
    但這樣隔三差五的造反,老百姓還談何發展?
    癩蛤蟆不咬人,卻膈應人呐。
    所以為了徹底解決掉幽州問題,李翊決定親自去一趟幽州,進行實地考察。
    渤海本就毗鄰幽州,來去不費多少時日。
    此去考察,既是為了從地方收回部分權力,同時也是要去看看當地該具體怎麽發展。
    為此,李翊專門給在青州停駐的劉備寫了一份信。
    信中言道:
    “臣翊頓首再拜,謹奏齊王殿下:”
    “竊以幽燕之地,北扼胡騎,南衛中原,實為國之藩屏。”
    “然近歲以來,豪族擅權,方伯勢弱。”
    “賦稅不入公府,丁壯不隸兵冊。”
    “此非獨幽州之患,實社稷之憂也。”
    “臣請持節北行,假巡察之名,行震懾之實。”
    “當效景帝削藩之策,以“度田”查其隱匿,以“鹽鐵”收其利權。”
    “彼若俯首,則緩繩以羈縻。”
    “倘有桀驁,當雷霆以碎之。”
    “更可借鮮卑擾邊為由,收郡兵於牙門。”
    同南方的關羽一樣,李翊其實也是被劉備授予了假節的。
    所以李翊在北方有絕對權力,可以乾綱獨斷,甚至單方麵發動戰爭。
    就跟曆史上的關羽在荊州一樣,可以不通知劉備,直接就對曹魏發起進攻。
    所以當劉備看到李翊這封信時,還比較詫異。
    暗想李先生平日已經十分勞累了,劉備為了幫他提高行政效率。
    可以說是賦予了老李極高的獨裁權。
    在假節的情況下,李翊想去幽州進行實地考察,根本不需要向老劉請示。
    而當看到李翊書信的後半段時,老劉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李翊又想進一步改革官職,而且改的還挺大,以至於不得不請示劉備。
    後半段寫的是:
    “臣察幽州土沃民悍,宜設布政使一職。”
    “專理錢糧、刑名,與州牧分權而治。”
    “昔武帝置十三州刺史,以六條問事。”
    “今王宜仿其意,使牧管軍、使司治民。”
    “則尾大不掉之患可除矣。”
    原來李翊想要新設一個官職——布政使。
    專門管理錢糧、刑名、農事等。
    重點是與州牧分治,地位平起平坐。
    說白來,
    收回地方權力,加強中央集權的最簡單辦法是什麽?
    當然是直接分化地方官的權力了。
    我們都知道,原本漢朝的地方官,也就是省一把手。
    是漢武帝劉徹設立的刺史。
    但刺史最開始是隻有監察權的,是在後來慢慢有了執政權。
    這樣一來,刺史的權力其實已經相當大了。
    按理說監察權、執政權、軍權這三個最重要的權力,不應該被同時掌握的。
    可到了中平末年,為了鎮壓農民起義。
    兼之張舉、張純等亂賊愈發猖獗,漢室宗親劉焉率先請求設立州牧
    並自請為了益州牧。
    州牧比之刺史,又多了一個軍權。
    試想,一個地方長官,同時擁有監察權、軍權、執政權。
    這和土皇帝有什麽區別?
    倘若他想造反,中央除了直接發兵征剿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製裁他。
    可漢朝廷當時內憂外患,隻能選擇放權給地方,讓他們大權在握。
    雖然這使得地方叛亂被很快給鎮壓了下去,可也直接導致了群雄割據的局麵。
    因為大夥兒沒有了約束,在地方上的權力太大了。
    所以李翊希望劉備能夠設立一個新的職位布政使,先分化州牧的執政權。
    而李翊也非常適時地,選擇了此時權力分散的幽州。
    你像其他州郡,蛋糕其實已經分得差不多了。
    你敢在這時候,去分化那裏的權力,就是動人家的蛋糕。
    這種吃力不討好還得罪人的事兒,李翊可不想此時去做。
    而幽州此時的地方權力分散,基本是豪強說了算。
    拿這裏做試驗田,可以說是再好不過。
    為了做表率,李翊還專門提出,由徐庶來當冀州的布政使。
    等於李翊主動交出了自己的執政權。
    但老劉與老李共事多年,這點意思又豈會不懂?
    徐庶是李翊的故吏,提拔他做布政使。
    非但不是削弱了李翊手中的權力,反而是進一步加強了他在北方的集權。
    信的末尾,李翊再次寫道:
    “臣雖不才,願效晁錯之忠,雖鼎鑊在前不避也。”
    “惟乞假節半載,當為大王收北疆如臂使指。”
    “翊誠惶誠恐,頓首頓首。”
    “建安十年春一月奏。”
    劉備看完李翊的表文,連連歎氣。
    竟忍不住流下滴下淚來。
    簡雍入內,見劉備覽表文,執簡泫然。
    不覺詫怪,連忙走過去關心:
    “王何泣也?”
    劉備擦拭眼淚,歎道:
    “孤負丞相多矣!翊自隨孤以來,夙夜匪懈。”
    “今觀此表,字字血誠。”
    “幽州苦寒,胡馬嘶風之地也。”
    “翊前不避斧鉞,親往討之。”
    “今又欲複蹈,非獨為社稷之計,更為生民之謀。”
    言未已,劉備已是淚落沾襟。
    “孤不過是偶然有感,心中思念罷了。”
    簡雍暗想,雖然隨著劉備的地位、地盤越來越大。
    君臣二人能見麵的時間也跟著變少。
    但好歹此前李翊專門回徐州時,君臣二人還見上了一麵。
    今也未有分別多久,大王又何必多愁善感呢?
    難不成真就是人上了年紀,會越來越感性?
    畢竟劉備今年已經45歲了。
    “李相總朝綱,複親邊鄙。”
    “欲收豪強之權以固根本,設布政之司以蘇民困。”
    “此豈獨良相?實千古完人也!”
    劉備忍不住讚歎自己的先生。
    簡雍連忙在旁側附和:
    “臣聞主憂臣勞,此丞相之分內耳。”
    劉備怫然不悅,一揮手:
    “不然!翊本天下奇才,若仕曹魏,荊楚,何愁不致今日之位?”
    “今委質於孤,甘受風霜之苦。”
    “每思及此,孤心如刀割也。”
    話落,劉備即命簡雍磨墨。
    親自手書一封,回報李翊。
    李翊在渤海得劉備書時,竟是許褚親自送過來的。
    與許褚齊來的,還有他麾下的虎衛。
    李翊便問:
    “……仲康不留在齊王身邊,來我冀州何為?”
    許褚質重少言,隻拱手答:
    “奉命而來!”
    話落,將劉備親筆書信,交給李翊。
    李翊得其書,覽閱,其書略曰:
    “——君之忠藎,天地可鑒。“
    “所請皆允。”
    “然幽州雖重,豈重若卿之萬金之軀乎?”
    “昔蕭何守關中,光武倚寇恂,皆以腹心托之。”
    “今卿欲親涉朔風,直麵豺虎,此誠社稷之福。”
    “然備寧失幽州,不可一日無卿也!”
    “故特遣虎衛三百隨行,許仲康性剛誌烈,可當護衛之任。”
    “凡所經行,必令甲士環帳。”
    “若遇險急,當即馳還,慎勿輕身犯難!”
    “另賜錦絹百匹、參苓十匣,惟願善加調攝。”
    “但得卿平安複命,便是功成,餘事不足論也。”
    “臨書依依,不勝眷念。”
    李翊讀到最後八個字時,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即朝著青州方向,拱手一揖,拜道:
    “臣翊領命!”
    於是,李翊即封了徐庶為布政使,命他代理冀州政事。
    命張郃、高覽、高順加強巨鹿、安平守備,嚴防魏國曹賊。
    他自己,則帶著甄堯、關平、許褚去了幽州。
    由於此去幽州不是為了動武,所以出動人數不多。
    算上護衛在內,李翊的幽州考察團不過三百餘眾。
    相當於是上級領導,來地方視察。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李翊還是命時任章武太守的徐晃,領兵接應。
    萬一有變,隨時可以過來支援。
    考察團還有個好處就是,人少行動就快。
    來去花不了多少時間。
    畢竟北方的事務都肩負在李翊身上,任何事都需要爭分奪秒。
    李翊當然可以派遣一個心腹之人,替自己去幽州考察。
    然後將考察下來的實際情況,做一個總結報告,上報給自己。
    但其他地方可以,冀州很多郡縣李翊都是這樣做的。
    派人到地方上去考察,然後匯攏成報告給自己,自己在拍案決定。
    可考慮到幽州的地理情況,政治環境特殊,李翊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
    考察團行至泉州時,當晚泉州縣令也是突然接到消息。
    說是冀州牧,丞相李翊親自來幽州考察來了。
    唬得他幾乎是忘履相迎,忙命人殺雞宰羊,款待考察團隊。
    又非常識時務的,將衙署裏的公案做成總結報告,上交給李翊。
    李翊簡單看完之後,認為這泉州令在任上沒犯什麽大錯,於是予以了表揚。
    泉州令大喜,以為升騰有望。
    結果下一句李翊又說:
    “夫為將無失,則功自著。”
    “居官無績,則罪難逭。”
    “爾雖無顯咎,然屍位郡縣,不能宣化布政。”
    “學校不修,倉廩未實。”
    “此非曠官之咎乎?”
    “是則爾罪,固不可逭。”
    (“逭”,音同還,意味逃避)
    縣令聞言駭然,汗出如漿,伏地不敢仰視。
    口中連稱有罪。
    李翊徐撫其背,緩聲道:
    “姑念汝初犯,且留原職,以觀後效。”
    縣令如蒙大赦,頓首泣謝:
    “必當夙夜匪懈,以報丞相大恩!”
    李翊又道:
    “汝不當報我,當報國家社稷。”
    縣令連聲稱是。
    關平、甄堯在側,幾乎是對李翊進行每一幀的學習。
    看他如何與地方官吏鬥智鬥勇的。
    就在二人都準備拿出竹帛記筆記的時候,李翊又謂二人道:
    “汝等知我為何帶爾等前來幽州否?”
    關平、甄堯對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答說不知,請丞相賜教。
    李翊便對關平說道:
    “汝父托汝於吾,惟望汝能立身行道。”
    “幽州豪強,桀驁難馴。”
    “特攜汝至此,正欲礪汝成器。”
    又一指甄堯:
    “爾其勉之!”
    關平、甄堯乃齊齊拱手,表示一定好好表現。
    李翊這才滿意,將二人單獨叫道帳內開會。
    關平暗忖,如今已經是深夜了,他們適才陪著丞相訓那名縣官兒。
    以為訓完了就能夠睡覺休息了。
    不曾想訓完之後,居然還要開會,丞相未免也太勤奮了些。
    關平到底是少年心性,有些心浮氣躁。
    甄堯稍稍年長他一些,看出關平臉色略顯憊懶之色,便在旁側勸道:
    “丞相行事素來如此,凡有所欲,必速為之。”
    “苟不速行,則心中難安。”
    “吾等方誓勤勉,入內當振作,切要打起精神,別丟了份兒。”
    “吾猶可恕,然汝乃關將軍之子。”
    “倘丞相不悅,報於尊父,汝當如何?”
    關平害怕了,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必為家君杖折股矣!”
    關羽那可是很要麵子的一個主。
    關平犯什麽錯,關羽都能忍。
    唯獨不能忍的是,關平讓他這個老父親在外麵麵子上掛不住。
    當初覥著個臉把兒子托給李翊帶,要是李翊把他送回去,說你這兒子我教不好。
    那關羽不說打斷小關的腿吧,至少也得讓他見一回太奶。
    有了甄堯的提醒,關平這才掐了掐大腿,強製打起精神。
    說一聲“好了”,便要跟甄堯進帳。
    忽又想起些什麽,問甄堯道:
    “目今少說子時,君何以不困怠?”
    害……
    這話問的好。
    甄堯嘴角微微翹起,臉上竟露出一抹驕傲的神色。
    “關公子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麽?”
    “甄某可是丞相府上的人。”
    關平恍然大悟,連道難怪難怪。
    就丞相那個工作強度,他府上的工作人員也甭想早睡。
    當初關平申請入丞相府工作時,李翊以他資曆太淺、能力不足為由,將他拒之於門外。
    關平還傷心了好久。
    現在看來,不入丞相府說不定還是件好事。
    “君等豈非盡與丞相般不得早睡?”
    關平再三確認。
    甄堯點了點頭,承認道:
    “……確實如此。”
    微微一頓,又補充一句:
    “唯舍妹任職相府記室,丞相特恩許其早歇。”
    “然小妹性情剛毅要強,必待丞相寢時,方肯就枕。”
    “期間,恒侍左右,佐理文書。”
    “若丞相達旦不寐,則亦徹夜相伴至天明。”
    唔……
    關平張大嘴巴,感歎你家這妹妹也是個狠人呐。
    李丞相工作到天亮,她就守著到天亮。
    你們都是鐵人,不用睡覺的嗎?
    這下關平總算是明白,為何甄小妹可以被特辟為相府記室,許佩劍入衙了。
    感情兩個人,都是同一個工廠生產出來的機器人呐!
    “聽甄兄之意,豈非相府中隻丞相、與甄記室二人睡得晚。”
    “公等其實睡得還要早些?”
    “……是也。”
    甄堯並不否認,解釋道:
    “……吾輩血肉之軀,焉比丞相神明之質?”
    “故每至夜深,公必促我等先寢,不必久勞。”
    “若他老人家公務未竟,則獨秉燭達旦。”
    “……然自舍妹入值,日夜相隨。”
    “丞相亦漸減宵旰之勞,早早歇息。”
    “嘻嘻,丞相雖剛毅其表,亦存溫柔之性也。”
    關平一愣,暗想:
    丞相自己熬夜,但卻不會拉著手下人陪他熬夜,會主動催促他們去睡覺。
    甄宓執意陪著他工作,在旁側佐理文書。
    丞相看出來了,便刻意較少熬夜次數與時間。
    確實汝甄兄所言,他是一個非常有魅力,溫柔心細的人。
    關平慨歎一聲,難怪丞相府的人都那麽敬重李丞相。
    換作是他,他也願意為丞相效鞍馬之勞呀!
    “……丞相也真是的,我聽父親說,相府上有大量能人。”
    “諸如那荀公達、徐元直,皆是大才。”
    “更別提孫曹掾這樣的齊王元從了。”
    “如是之輩,不可勝數。”
    “丞相又何必凡事都親力親為呢?”
    “隻將小事交予下人即可。”
    關平發出一陣疑問,不能理解。
    甄堯說道:
    “這不是丞相感念齊王知遇之恩麽,所以才要夙興夜寐。”
    “正如丞相《出師表》中所言,唯恐托付不效,有傷大王之明。”
    一頓,甄堯忽然環顧左右,貼在關平身前,小聲對他說道:
    “……關公子,此話我隻對你一人說。”
    “你可切莫對外人說了去。”
    關平見他神秘兮兮,便道:
    “甄兄寬心,此語入我耳,必不叫第三人知曉。”
    甄堯乃低聲說道:
    “丞相雖明言‘事必躬親’,然據小妹所言,實乃性過於強也。”
    “事無巨細,鹹欲親決。”
    “非惟不信任相府僚屬,實難釋權柄之握耳。”
    關平一驚暗道無怪丞相每天會有那麽多工作要做呢!
    又對甄堯說道:
    “令妹當真大膽,竟敢非議丞相!”
    甄堯嘿嘿一笑:
    “汝哪裏曉得,丞相待吾妹甚善。”
    “相府裏那兩位夫人,平日與丞相相處時日甚少,遠不及吾妹多也。”
    你在驕傲什麽!?
    關平翻了個白眼,甄堯確實混得比他更好。
    但是借妹上位,他向來是瞧不上的。
    就在二人嘀咕之際,迎麵走來一員壯漢。
    帶著一隊凶神惡煞的士兵走了過來。
    視之,乃武衛中郎將、現考察團行軍都尉,許褚也。
    “……兩位!丞相有令,命汝二人趕緊過去。”
    “莫要讓丞相久侯!”
    關平、甄堯一怔,方想起還有正事要辦,光顧著吹牛皮去了。
    以致於都惹丞相生氣,派許褚來催了。
    兩人似犯了錯的小孩一般,戰戰兢兢進入了大帳。
    原本以為會迎接李丞相的盛怒,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
    但李翊見二人來了,隻是很平靜地讓他們坐下。
    二人謝過,小心翼翼地坐下。
    李翊開口說道:
    “諸君知吾等此行何為否?”
    言訖,看向關平,道:
    “……小郎,你先說。”
    關平便似一個被老師點明的學生一般,下意識地站起身來,不假思索答:
    “……學生知道,此乃收郡縣之權,弱豪族之勢。”
    “以固中樞之威,強丞相北疆之治耳。”
    李翊臉上沒有一絲絲高興,澹澹道:
    “此其一也,尚還有一事。”
    言未畢,目光又看向甄堯。
    甄堯會意,馬上起身,拱手作揖:
    “更欲察幽州民生,解其不能自足之困。”
    李翊一頷首,接著問:
    “甄功曹可知此州弊病何在?”
    甄堯早就私下裏做好了功課,即應聲而對:
    “幽州苦寒,歲賦甚少。”
    “然又為邊陲重鎮,不得不屯重兵戍守。”
    “遂使本已空虛之府庫,愈發難支。”
    “故每歲需賴冀、青二州錢糧補其不足。”
    “若是在下不曾記錯——”
    “去歲,冀州補錢二萬萬,青州補錢七千萬。”
    李翊臉上露出了微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甄功曹有心了。”
    又不點名,但意有所指地說道:
    “斯乃盡心任事者也。”
    “若有屍位素餐,視巡察為遊宴,或假此行以求顯秩者——。”
    “即日可去,吾幕不養閑曹!”
    “縱其父為三公九卿,於此亦無寸用。”
    關平聞言,麵色大慚。
    即出列向李翊賠禮道:
    “丞相教誨,平銘感五內。”
    “從此,再不敢鬆散懈怠矣!”
    李翊點了點頭,話鋒一轉。
    “那麽幽州民生之症,諸君有何高見?”
    幽州的民生問題,一直是困擾大漢的問題。
    此前國家經濟情況不錯,直接拿地方,甚至中央的錢去填邊鄙就可以了。
    但現在趕上國家經濟下沉,甚至是四分五裂。
    幽州就成了北方的一個炸藥包。
    像劉虞時期的幽州。
    隻能通過裁剪邊軍的辦法,來緩解財政支出。
    很多人批評劉虞亂搞,是個神人,居然把邊防軍隊給裁了。
    可問題是,幽州當時可沒有冀州、青州,甚至是中央給輸血。
    他要是不裁軍,就幽州那窮地方如何養的起邊軍將士?
    事實證明,劉虞其實在任幹的相當不錯。
    在他的治下,不僅解決了幽州的民生問題。
    還通過優待胡虜的方式,穩住了邊防。
    雖然很多人罵劉虞寧願送錢給胡虜,都不留給邊防士兵。
    但劉虞確實穩住了邊境穩定,甚至讓胡人都對他敬重有加。
    以至於在劉虞死後,胡人與漢人團結在一起,討伐公孫瓚。
    為劉幽州報仇。
    真站在劉虞那個位置,已經很難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了。
    雖然老劉已經坐擁五個大州,可以用其他州給幽州填錢。
    但李翊還是希望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那就是讓幽州完成自給自足,不用中央給他填錢。
    至少不用每年填補那麽多。
    關平虛心問道:
    “幽州既然如此困難,向者公孫伯圭在幽州時。”
    “何以養足數萬大軍,以致與袁紹爭雄?”
    李翊一抬手,親口為他解答:
    “公孫伯圭之部曲,軍紀蕩然。”
    “駐幽州時,常擄掠百姓,焚廬奪畜。”
    “劉幽州遂與之隙,幾至決裂。”
    “虞斥瓚曰:‘妄戮漢胡,壞和戎之策!’”
    “瓚反詰曰:‘州牧媚胡,寧資夷狄,不予邊軍!’”
    “……噫!孰是孰非,已難遽斷。”
    “然每與吾主論及此事,未嚐不扼腕歎息,痛恨於當時也。”
    關平與甄堯對視一眼,皆默然無言。
    良久,甄堯才開口說道:
    “吾輩愚鈍,難望丞相項背。”
    “幽州之弊,累世未解,積弊數百載。”
    “竊惟明公之神武天縱,必能廓清此困。”
    “敢問鈞諭若何?”
    “但有所命,我等雖赴湯蹈火,不敢辭也!”
    關平見狀,連忙跟上甄堯,應道:
    “平也一樣!”
    一般來說民生問題還能怎麽解決?
    無非就是屯田。
    可就幽州那樣的地理、氣候,即便是粟米,都隻能在易水北岸種植。
    再往深入到燕山地區,那就隻能零散的種些高粱了。
    這些高粱產量不僅比粟米更少,且不黏糯。
    吃起來也如同泥沙般鬆散。
    在漢朝,都是窮苦人的口糧。
    兩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李翊身上,期待著他給出解決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