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李翊變樂毅,呼吸間,下齊七十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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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郃直到此時此刻,才明白他這個臨時調撥過來救火的“青州都督”,手上並未有太多實權。
    青州東部已失,兼之本就控製力不足,袁氏所掌之地僅平原郡、樂安郡、濟南國三地而已。
    張郃所實控的地盤就濟南一地,平原呂曠,樂安張南,名義上雖聽從自己的號令。
    然,他們一個背靠三公子袁尚,一個背靠二公子袁熙,沒一個善茬。
    張郃能不能調動他們,估計也得看二人臉色。
    “……竊聞君子不處嫌疑之地。”
    岑璧的聲音還在繼續。
    “既然袁公對張將軍心存疑慮,將軍身為青州都督,就該更加小心才是。”
    “怎講?”
    張郃凝眸問。
    “袁公所疑者,謂將軍與徐州有舊耳。”
    “適才李翊在城下與將軍攀交情,將軍不以箭射之,反與之敘談。”
    “萬一河北有人進讒言,將軍又何以自處?”
    張郃恍然大悟,原來岑璧剛剛讓自己射箭是這個意思。
    既然要斷情嫌疑,就該斬斷與徐州的來往。
    待醒悟過來後,張郃心中也是掙紮。
    這麽簡單的道理,當時他又怎會想不到?
    但自己終究沒有這樣做,難道真的是自己心存僥幸,打算為將來留個後路?
    “……唉。”
    岑璧歎一口氣,“君子不立危牆,將軍如今既身處嫌疑之地,當好自為之。”
    這種既要又要的思維可要不得。
    “……罷了,如今還是好心防務東平陵罷。”
    “待袁公軍令下來,再談將來之事。”
    張郃心煩意亂,不再理會此事。
    是夜,月色微明。
    東平陵。
    在巡視完城防之後,張郃緩緩走下城樓。
    負責值守城頭防務的士兵見了,趕忙施禮。
    “見過將軍。”
    “白日徐州軍未有攻城,恐今晚將來夜襲,爾等務必嚴加防守,切勿鬆散懈怠!”
    張郃再三叮囑,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今日白天與李翊談話之後,他心情便一直很不好。
    同時又覺得以李翊之才智,真的會那麽大的功夫,專門跑來城下跟自己敘舊嗎?
    一連串的事件,惹得張郃心煩意亂,再無法像往日那樣冷靜沉著的思考了。
    不過好在東平陵的守軍足備,有六千之眾。
    雖經土鼓山一敗,但張郃已經安撫了軍心,眾將士對堅守兩月的時間還是很有信心的。
    “請將軍放心,由我等在此值守,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正是正是!縱是李翊兩肋生翼,咱們也將他翅膀給折了。”
    “將軍您今日也忙活了一天了,快去休息罷!”
    張郃在軍中的威望還是很高的,士兵們都很尊重關心他。、
    眼下也確實有些乏了,待養足精神,才有力氣統籌軍務。
    “……嗯,爾等還是要多加小心,李子玉足智多謀,絕非等閑之輩。”
    “連曹操都忌他三分,我等又是孤軍守城,絲毫輕敵大意不得。”
    “萬一有事,切記及時報我。”
    “慎之,慎之。”
    請將軍放心!
    眾守將再次拱手應喏,心中都有些不耐煩了。
    暗道張將軍忒也漲敵人誌氣,滅自家威風了。
    縱然他們在正麵戰場之上,無法跟徐州軍硬碰硬,但有牆郭作守。
    縱是百萬軍馬,也隻能一隊一隊上來。
    況乎他們還要先闖過城外的鹿角木、陷馬坑、拒馬樁層層阻礙。
    待臨近城牆之時,便是一陣箭雨滾石招呼。
    哪是這般好闖的?
    正當眾人不以為意之時,忽聽得城外傳來一陣喊殺之聲,鑼鼓喧天。
    張郃陡然變色,厲喝道:
    “徐州軍果然是要夜襲,爾等速去準備,做好防務!”
    說罷,張郃提刀在手,親自率軍奔向城頭。
    城上守軍的神經也立馬緊繃起來,匆匆忙忙登上城牆。
    擺好陣勢,架好弓弩,嚴陣以待。
    現下已是深夜,不少守軍已經入睡,但聽得城外鼓聲與喊殺聲,還是從床上被驚醒起來。
    縱是想睡也不敢睡了,遂紛紛披甲持槍,趕往城頭禦敵。
    張郃按立於女牆之上,舉目凝望著城外動向。
    夜如潑墨,伸手難見五指。
    城外並無法看清徐州軍的虛實。
    唯有風中傳來敲鑼打鼓的嗡鳴聲,喧鬧聲,不絕於耳。
    聽這聲響動靜,莫不是來了上萬人?
    岑璧也披甲持韁趕來,連忙出聲問:
    “張將軍,外麵鼓聲喧天,喊聲大作,想是徐州軍要總攻了。”
    “我等當何以禦敵?”
    張郃表情凝重,從容不迫地指揮著眾人。
    “諸位且休要自亂陣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敵軍雖眾,我東平陵也未嚐不堅。”
    言訖,張郃橫刀在手,一腳踩在牆頭之上。
    威風凜凜,霸氣側漏。
    守軍皆被此舉所動,士氣大振,嚷嚷著要與徐州軍一決生死。
    很快張郃這一麵城牆方向,便聚攏了三千守軍。
    這已經是城中一半的守軍了,作為防守方,三萬人來了也守得住。
    喊聲、鑼聲、鼓聲,持續了足足有半個時辰。
    眾人神經一直緊繃著,聽了半個時辰的“演奏”,卻遲遲不見徐州軍來攻。
    初時還精神抖擻,殺意凜然,鬥誌昂揚。
    待到後來則是完全麻木,精神萎靡。
    終於,鼓聲鑼聲全部停止。
    東平陵內外,複歸沉寂。
    城上的守軍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但在短暫的喘息過後,轉而開口怒罵道:
    “這徐州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聒噪了一晚上,卻半天不來攻,莫不是消遣乃公?”
    眾將士在牆頭上罵罵咧咧個不停。
    無不抱怨徐州人太過慫了,折騰半天不來攻城。
    張郃心中也是一片疑雲,凝著眸子,靜靜地望著城外。
    夜色那頭,風聲依舊,卻不聞人聲。
    似乎徐州軍早已退去……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大夥在牆頭上吹了一陣冷風過後,張郃這才篤信徐州人今晚是不會再來了。
    張郃如釋重負,回首謂眾人道:
    “許是徐州軍見我等反應迅速,及時整備了防務,故知難而退,暫不攻城。”
    “諸位且安心回去睡罷!”
    得到張郃的允許之後,眾人這才敢回去睡覺。
    一個個伸了懶腰,打個哈欠,各自回營歇息去了。
    張郃堅守了一晚上,身子也是疲憊不堪,邁著沉重的步伐,踉蹌回到郡府。
    上床之後,也不脫衣甲,將刀劍放在床邊,側身而睡。
    “……咚咚咚!”
    就在張郃甫一躺下,堪得半刻小憩,忽聞得城外鼓聲震天,殺喊聲大作。
    張郃猛然從床上驚起,顧謂左右道:
    “何人鳴鼓?”
    “——報!稟將軍,東城門外集結了大量敵軍,想是徐州人來攻城了!”
    親衛快步闖入房內,火急火燎的向張郃匯報軍情。
    張郃又驚又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道適才徐州軍明明已經退去,怎的複有回來?
    莫非適才隻是佯攻,以作疑兵,待我軍睡下過後,才舉大軍實攻?
    念及此,張郃麵色微變。
    也來不及細想,從床邊綽起大刀,便領著親衛,匆匆往東城門趕。
    抵擋東城門時,城頭已然集結了大量守軍。
    個個嚴陣以待,諸將校也是厲聲喝斥,指揮眾人左右奔馳,迅速添置滾木礌石。
    這些人跟張郃一樣,不少人都是從睡夢中被強行拉起來的。
    整個人都是迷糊的,便似趕鴨子上架般,稀裏糊塗地來到了城牆上。
    張郃身為主帥,容不得懈怠,抖擻精神,綽刀登上牆頭。
    一腳踏在女牆上,高聲大喝:
    “敵軍將至,生死時刻。”
    “諸君切要打起精神,嚴陣以待,準備廝殺!”
    一如往常般鼓舞士氣。
    眾守軍努力地拍了拍腦袋,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兒。
    旋即瞪大雙眼,集中精神,死死地盯著城外。
    咚咚咚……
    哐哐哐……
    “殺殺殺……”
    夜色那頭,鑼鼓喧天,殺喊聲大作。
    似天踏地摧,嶽撼山崩。
    如此動靜,本該引起眾人的緊張。
    然眾人適才已經緊張過了,眼下已經有點“脫敏”了。
    與方才一樣,莫大的動靜再持續半個時辰後,再次停歇。
    ……
    東方既白,朝陽初升。
    喧鬧聲終於停下。
    東平陵守軍又累又困,再三確認徐州軍沒有來攻。
    大夥這才如釋重負。
    看來徐州軍這次,依然隻是佯攻罷了。
    “可恨!可怒也!”
    “這徐州軍究竟在耍什麽樣,折騰乃公整宿,就是不欲使我等睡個好覺耶?”
    眾將士氣得拔劍砍石,被李翊這般折騰了一晚上。
    每個人都盯著濃重的黑眼圈,肚子裏憋了團悶火,無出發泄。
    張郃則是靜靜地盯著城外,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張將軍,這會不會是李翊的疲兵戰術?”
    岑璧緩步走過來,向張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此言一出,立馬得到了其餘守將的認同,紛紛出言附和。
    “岑將軍所言甚是,想必這是徐州軍的疲兵戰術。”
    “如不出意外,今晚徐州人還會過來佯攻。”
    “為得就是使我等疲於奔命,精神倦怠,從而疏於防備。”
    “屆時徐州軍便會乘虛而入,一舉攻城。”
    “好歹毒的計策,此必是李子玉之謀。”
    “欺負我守軍人少,故用疲兵戰術!”
    一般來說,應付疲兵戰術的最好方法,就是一班人值守,一班人休息就行了。
    待東平陵守軍隻有六千人。
    東平陵是濟南治所,城池堅固高大。
    要防守這樣一座大城,六千人還是稍顯“囊中羞澀”的。
    就在眾人嘴上罵罵咧咧個不停時,張郃卻陷入了沉思。
    半晌過後,張郃一揚唇,緩緩開口:
    “諸公安靜!”
    眾人停止爭吵,紛紛將目光看向張郃。
    “……李子玉足智多謀,慣於算計。”
    “既然列位都能看出此為李翊疲兵之計,那李翊豈會使用如此手段破城?”
    張郃雖與李翊接觸時間不長,但他深知自己麵對的是怎樣一個對手。
    眾人聞言,俱是麵麵相覷。
    “……那依照張將軍看來,李翊是在作何算計?”
    張郃闔上眼眸,緩緩思考,啟唇道:
    “倘徐州軍來攻十次,有一次為真。”
    “而我軍卻全然不察,仍在榻上安枕,如此奈何?”
    眾皆啞然,無言以對。
    這簡直就是陽謀啊!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使用疲兵戰術,你卻又不得不防別人可能真的來攻。
    “難不成我等便似這般受徐州人欺辱不成!”
    眾將憤然,怒不可遏。
    張郃背著手,沉吟半晌,道:
    “傳我軍令!將守軍分為多組,每組輪流值守和休息。”
    “若徐州軍真的實攻一次,防備力量雖不能及時滿足,但也不致使一夜陷落。”
    “喏!”
    眾將拱手領命。
    這已經是應對疲兵戰術的最優解了。
    好在這玩意兒是相互的。
    他們雖然有一部分人要熬夜,但徐州人也一樣。
    號令傳下之後,張郃又命人召來軍營庖人。
    吩咐庖人這些天做點好的,給弟兄們補補身子。
    後勤的保障,也算是應付疲兵戰術的手段之一了。
    隻有確保士兵的飲食和醫療供應充足,才能提升士氣和抗疲勞的能力。
    接下幾日,
    徐州軍果然複來,依舊是雷聲大、雨點小,隻來不攻。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漸漸地,東平陵守軍也麻木了。
    他們知道徐州軍就是來走個過場,不會主動進攻的。
    反正他們也不慌,作為防守方,本就是拖延時間便好。
    時間耗去,真正該著急的是徐州人才對。
    這日,夜晚。
    徐州軍複又來攻,東平陵守軍初時不以為意,隻道又是佯攻。
    忽見城頭下聚滿了兵士,他們鏟翻鹿角木,竟是真的要來攻城。
    東平陵守軍大驚,慌忙將軍情報給張郃。
    張郃即領人前來守禦,在一輪攻殺之後,徐州軍再次退去。
    這次雖然是實攻,卻是點到為止,兩邊都並未有太大的損傷。
    然則,這卻更加堅信了張郃內心想法。
    他認定這就是李翊的虛實結合,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佯攻騷擾之餘,某天就會來一次真的。
    今天晚上隻是李翊的試探,他很快就會發動一次總攻!
    張郃如此認為,命軍士這幾日繼續加強防備,勿要鬆散懈怠。
    ……
    三日後,徐州軍大營。
    朝陽未出,東方未白。
    然大營內卻已聚滿了將士,每個人的臉色都洋溢著渴望、求戰的神情。
    李翊執鴛劍,親自登台檢閱軍士。
    目光在底下逡巡一圈之後,見眾人個個龍精虎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暗自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朗聲喊話道:
    “諸位這幾日不辭辛勞,眼下便是檢閱成果的時候了。”“國讓!”
    話落,田豫應聲出列。
    “我命你率本部組工農曲,穴攻入東平陵,如今進展的如何?”
    “工事已經完備,就待大都督一聲令下了!”
    田豫滿身塵土,就在昨晚,他都還在進行著最後的工事。
    受命以來,未敢有絲毫鬆散懈怠。
    即便是掘土,也是親力親為。
    每日執鍬钁,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終於打通了潛入東平陵的暗道。
    “……善。”
    李翊麵色肅穆,沉聲道:
    “這暗道既是國讓掘出,理應交付與你。”
    “現在我要命你及手下部曲,為先鋒部隊,與我軍裏應外合,攻破東平陵!”
    “得令!”
    田豫連帶著所部將士齊齊拱手,每個人臉上都難掩興奮之色。
    暗道已經打通,這也意味著最艱難的任務已經完成。
    接下來,隻要進展順利,進入暗道的部曲,無疑會成為破城後的首功之臣。
    李翊將之交予田豫,他及他手下的兄弟自然受惠。
    在接到命令之後,田豫即令本部將卒動身。
    來到一座營帳前,將之拆解開來。
    一道黑森森的地洞入口,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田豫與手下弟兄這幾天的傑作。
    張飛、陳到等將,俱是鮮少用穴攻之術,待見到這地洞後,無不心生感慨。
    “先生確實好計,此‘穴攻’鬼神難測,料那張儁乂必識不破我軍的玄機。”
    “……哈哈哈。”
    李翊卻不苟言笑,他知道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轉而臉上燃起一抹殺機,先謂田豫道:
    “田豫聽令!”
    “末將在!”
    田豫慨然上前。
    李翊一指地洞,正色說道:
    “時機已到,汝可即刻動身,攻入城內。”
    “奪下東城門之後,放我軍入城!”
    “遵命!!”
    田豫接到命令之後,口中銜刀,縱身一躍,跳入洞中。
    其餘工兵部曲,也無聲地緊隨其後,似小餃子般一起跳入洞內。
    緊跟著田豫的步伐,魚貫穿入。
    李翊掣鴛劍在手,大聲喝道:
    “眾將士聽令,速速攻打東平陵,今日不論如何,都得拿下此城!”
    “喏!”
    “殺!殺!殺!”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當你讓士兵們憋足了勁兒不用時,他們便能爆發出空前的戰力。
    不過壞處就是這戰力隻能持續一時,萬一沒打下來,這股氣兒就散了。
    所以李翊把話說絕了,此戰不容有失,務必拿下!
    當即,
    李翊命張飛領兩千人攻打南門,陳到領兩千人攻打北門,趙雲領兩千人攻打西門。
    自己則率剩餘大軍,也就是主力部隊,全力攻打東門,與田豫的部曲裏應外合。
    很快,徐州軍主力正式向東平陵發起總攻。
    之所以率主力,並分三部曲,四麵齊攻,也是為了給田豫爭取時間。
    李翊戰意盎然,親自掣劍押陣,督促將士們攻城廝殺。
    營門大開,號角聲響起。
    徐州眾兒郎如同狂風鋪地,潮水翻湧,向著東城門席卷而去。
    麵對徐州軍的總攻,張郃即令東平陵守軍前來守禦。
    張郃知東門人多,故親自來守東門。
    “張儁乂在此!刀槍箭矢可俱衝我來!”
    張郃張開雙臂,大聲鼓舞守城士兵。
    眾士兵聞言,皆士氣大振,奮起反擊。
    一時間,徐州軍占不得上風,遲遲拿不下牆頭,攻勢也稍有減弱。
    “……哈哈哈,徐州軍不過如此而已。”
    “憋了這麽多天,我道這徐州人有何戰力,竟如此易擊!”
    守軍將士將徐州攻勢打退,隻覺並不困難。
    是他們高估徐州軍了。
    然張郃臉上卻並未露出太多高興之色,反而兩眉緊皺,一川不平。
    “……不對,不對!”
    張郃沉吟半晌,終是覺得不妥。
    這時,本是趕來祝賀張郃的岑璧停住腳步,好奇問:
    “擊退徐州軍攻勢,應為好事,如何不對?”
    張郃睜開眼眸,緩聲分析道:
    “今日徐州軍四麵齊攻我東平陵,顯然是要作總攻之勢。”
    “這東城門敵軍最多,應當攻勢最猛才是。”
    “為何被我軍如此的輕易擊退,更不複來?”
    “他們在等什麽?”
    多年的軍旅生涯,使張郃敏銳地察覺到徐州軍被擊退,並不是害怕了。
    反倒顯得有所不留,似乎在等待什麽。
    “……這,末將不知。”
    岑璧雖然在人情世故上比張郃略懂,可論軍事戰略,用計之法。
    他可比不上這位張良之後。
    “除非徐州軍在等我軍內部生亂。”
    張郃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內部生亂?
    岑璧更加疑惑,“我軍這些天嚴加盤查,若有叛賊裏應外合,早就揪出來了,不該現在還未發現。”
    “或者不是自己人呢?”
    “不是自己人,那便是徐州人咯?”
    岑璧牽唇一笑,“嗬,我東平陵守軍雖少,然城池堅固,徐州軍便是兩脅生翼也飛不進來。”
    “……不必飛進來。”
    張郃越想越後怕,不覺出汗如漿,如芒在背。
    “不好!快!快去看井水!”
    井水?
    岑璧一時不解,但見張郃神情緊張,匆匆忙帶人去看。
    須臾,人報井水渾濁!
    “唔!”
    張郃聞得此訊,身形一晃,險些跌倒在地。
    “穴攻!是穴攻!”
    “徐州軍走地道打進來了!”
    張郃氣得七竅生煙。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了眼。
    萬沒想到,最擅長穴攻的河北軍,竟被徐州人反將一軍,用穴攻打進城來了。
    “快,準備撤城!”
    張郃反應迅速,知道大勢已去,趕跑就跑。
    至於棄城的後果,等保住命了之後再說。
    岑璧等人無不詫異,紛紛問張郃如何判斷徐州人走地道進來的。
    張郃頹然說道:
    “井水渾濁,說明地下有人攪動土壤。”
    “爾等這些年在青州少用兵事,不知我隨袁公在河北征戰時,多用此法。”
    “故十分了解!”
    張郃甚至羞於說出最後這句話。
    十分了解,卻毫無防備地被敵人擺了一道。
    真是師夷長技以製夷,魔法打敗魔法。
    “……不!這不可能!”
    岑璧搖了搖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張將軍來東平陵時,明明命我等在土裏埋下大缸,用作翁聽。”
    “當時我等還言將軍多心,若徐州人果真采用穴攻,怎會……唔!”
    說到這兒,岑璧等人也反應過來了。
    這幾日的徐州軍的佯攻,原來既不是疲兵之法,也不是虛實結合。
    隻是為了防止守軍察覺他們在挖地道而已。
    計中計中計!
    這個李翊竟然連這一步都料算到了,可怕,實在是可怕!
    岑璧等人無不在想,他們究竟是在麵對一個怎樣的對手?
    這時,忽有人報。
    城內突然大量徐州軍,向大門殺來了!
    遠在天邊的刺蝟,赫然來到了襠裏是什麽感想?
    這下,岑璧等人全都慌了,紛紛詢問張郃對策:
    “張將軍,如您所料。”
    “徐州軍真的穴攻鑽進來了,似此為之奈何也?”
    張郃臉色發白,但還是沉著地下令道:
    “事已至此,悔也無用。”
    “速速整合軍士,自北門殺出去。”
    “隻要合軍一處,突圍不難。”
    這話卻是對自己說的。
    以張郃這武勇,有這麽多人驅用,掩護他殺出重圍並不是難事。
    如果他不這樣說,手下將士又如何肯拚命死戰呢?
    得了張郃的保障,眾將士遂打起將士,一路往北廝殺。
    中間遇著田豫部曲,混戰廝殺一場。
    兩邊都不戀戰,張郃軍急著撤走,田豫軍急著拿下城頭。
    雙方各自損傷了些人手,旋即田豫軍率先抵達城門。
    守城士兵大多撤走,田豫遂不費吹灰之力奪下了東城門。
    旋即大開城門,放李翊軍入城。
    城門一開,徐州軍便似掙開枷鎖一般,再不受任何羈絆。
    河水決堤似的湧入城內。
    麵對烏壓壓一片士兵,光是看一眼便要嚇死人。
    東平陵未能撤走的守軍,遂紛紛向李翊投降。
    李翊將之暫時收押,又命軍士收取剩餘三座城門。
    很快,張飛部、趙雲部、陳到部各自殺入城內。
    東平陵遂破!
    ……
    東平陵乃是濟南郡的首府,東平陵既下,基本上也就宣告了濟南將入徐州軍掌控。
    至此,青州六郡,已有四郡落入徐州軍的掌控。
    既得四郡,李翊也不著急再往前攻了。
    因為消化四郡的軍事壓力還是很大的。
    畢竟你每新打下一個城池,人心不寧,就哪怕是出於治安的需要,你都得留人駐守。
    現在一口氣勉強吃下四郡,顯然已經到了徐州對青州方向擴張的極限了。
    或者說,徐州所能接受的,差不多就是這四郡了。
    因為還得留足人丁,準備往西跟老袁打大決戰。
    若單從發育的角度講,其實隻要拿下齊國就可以停手了。
    齊國的臨淄是以前的華夏第一大城,也是五霸齊國的首府。
    用晏子的話說,就是:
    ——“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
    臨淄的人把袖子舉起來,可以遮住太陽。
    甩一把汗,就是一陣雨。
    雖然這是晏子對外吹牛皮的,但也能窺見當時的繁華。
    過去了這許多年,臨淄現在雖不及齊霸之時繁盛,但作為曾經的華夏第一大城。
    其經濟基礎,文化底蘊還是在的。
    可以說整個青州之地,最富的地方就是臨淄。
    反倒是濟南作為之前公孫瓚、袁紹爭霸的絞肉機,已經一片荒蕪了。
    打下這片土地,無疑會在短時間內成為徐州的放血槽。
    但李翊還是咬著牙,將它吃了。
    因為濟南的戰略位置重要,拿下他,基本就能宣告青州戰事的結束了。
    還是拿春秋五霸的齊國舉例。
    齊國雖為首霸,但它的地理位置其實很不好。
    尤其是齊國以北,需要麵對趙國、燕國的威脅。
    於是齊國便將領土擴張至黃河以南,借著黃河天險,來守禦北方敵國。
    濟南就位於河濟平原,也就是黃河以南。
    由於該地段水量頗大,洪災頻發,故此地也叫黃泛區。
    因此當地的城鎮、人口都遠不及他處。
    故此地主要為齊國的縱深區。
    雖然黃河險阻遠不如山川,敵軍渡河之後威脅就會變大。
    但有了濟南之後,就加寬了縱深。
    也就說,齊國將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反應,並調集軍隊過來守禦。
    這便是李翊要咬牙打下濟南的原因。
    此地雖不繁榮,還要放徐州的血。
    但隻要據黃河而守,然後以濟南為縱深。
    青州戰事基本上能告一段落。
    因為接下來,再次將攻守易轉,輪到袁軍過來搶奪青州了。
    但袁軍主力在冀州,他能騰出多少人來搶奪青州呢?
    如果拿不出足夠的軍隊,那袁軍也隻能是望黃河而興歎,不敢渡河來收複青州失地。
    此役,李翊攻打青州的戰略目標已經完成了。
    就是解除徐州北部的袁軍威脅,使之不會影響到徐州本土。
    現在是時候將目光看向兗州這個主戰場了!
    李翊在拿下東平陵後,立即命張飛、陳到前去收取濟南剩餘縣邑。
    能傳檄定的便傳檄定,不可投降的,便直接攻取。
    主心骨已失,再是有人不投降,也終是負隅頑抗了。
    好在,收取剩餘縣邑的工作十分順利。
    諸縣令都比較配合,主動獻城投降了。
    既定濟南,李翊命人打開府庫,將庫中銀錢盡數餉給軍士。
    這是出征前答應好的,不可失信於軍人。
    隨後,李翊留趙雲督青州軍務,田豫副之,留足兩萬人。
    讓他們守備青州,防範袁軍渡河反撲。
    又從徐州調來了北海名士,文武雙全的王脩,幫助處理青州政務。
    王脩是青州人,青州的風土人物他熟的很。
    安排好諸事之後,李翊便啟程回下邳去了。
    在那之前,他還專門給劉備寫了一份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