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曹操:劉備有的,孤不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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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李翊自提河北萬餘兵馬,不等劉備大軍到來,便率先向巨鹿發動了突襲。
    時巨鹿守將乃曹仁也,因李翊打得突然,未及防備,將城外的樹木巨石一一清理幹淨。
    被李翊臨陣壘了配重式投石機,機如巨雷,石破天驚。
    自白日到夜晚,輪番轟炸城牆。
    晚間時城牆已經轟出一個巨大缺口,齊兵得以不用攀附雲梯蟻附登城。
    自缺口處,如潮水般湧入城中。
    曹仁手執白刃,於巷間廝殺,斬殺數人。
    然李翊所擇之萬餘士卒,皆乃百戰之兵,悍勇無畏。
    守軍原本就被這投石機震破了膽,待到要狹路相逢勇者勝時,更加難抵齊軍的兵威。
    但見齊將張遼持戟先登,率百餘刀隊,結陣而進。
    刀光如雪,魏卒觸刃即碎。
    行至巷口時,魏軍又於頂樓處,以火油罐阻敵。
    烈焰騰空,不想齊軍重甲兵竟踏火而行,鐵靴烙地滋滋作響。
    曹仁披發浴血,手中白刃已崩出缺口,猶吼聲如雷:
    “魏公必至,諸君死戰!”
    然任憑曹仁如何鼓舞士氣,都難抵擋得住殺急眼了的齊軍。
    眼看齊軍越來越多,湧進城內,曹仁仰天長歎:
    “……巨鹿失矣!”
    遂率親騎十餘,劈開西門屍堆,數騎走廣平而去。
    入了城,李翊照例命人清點戰場。
    得曹仁未及焚毀糧秣五萬斛。
    又得金帥盔一頂,李翊將之賞賜給了先登有功的張遼。
    然後登上城樓,見暮色中曹仁敗走煙塵,笑謂眾將說道:
    “……曹仁既去,我無憂矣。”
    憑良心講,
    曹仁算是整個曹營裏,能力相當出眾,且極為擅長防禦的將領。
    要不然曹操也不會把極為重要的東線戰場交給曹仁。
    李翊擔心,等曹操做好準備,不斷為東線的曹仁增添防守資源。
    到時候慢慢啃,將使齊軍付出慘痛的代價。
    所以不惜舍棄輜重,不等劉備大軍,隻帶一萬人,星夜奔襲巨鹿。
    打了個曹仁一個措手不及,讓他來不及堅壁清野。
    這才使得配重式投石機得以再次亮相,大發神威。
    可饒是如此,依然遭到了曹仁率軍的奮力抵抗。
    師長級別的高官,不惜親自手執白刃來戰場上拚殺。
    可見曹仁也知道巨鹿有多重要,丟了他,對曹操會有多大影響。
    巨鹿本就是平原地形為主,無險可守。
    加之它土地肥沃,是冀州重要的糧倉。
    當年袁紹,和曆史上的曹操都是在這裏征糧的。
    所以曹操瓜分冀州時,堅持索要巨鹿。
    而李翊之所以敢把巨鹿讓給曹操,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地方好打。
    今天給了你,明天我來個突襲,打你一個不備,它就又成了我的了。
    最終,李翊這支齊軍死傷也高達三千七百餘眾。
    沒辦法,這就是攻城戰,這就是絞肉戰。
    再是英勇的士兵麵對千軍萬馬,飛來的無數刀劍,也難保不會有一失。
    當一支軍隊死傷比例來到了30%時,它就失去了戰鬥力。
    所以李翊也不著急繼續進攻,他要先守住自己的勝利果實。
    於是各分兵一千,守住兩個隘口。
    自己則率剩餘大軍,入城撫民,修補城牆。
    時曹操尚在魏郡整備軍馬,聞說曹仁兵敗,丟了巨鹿。
    大驚失色,但還是先遣人安撫曹仁。
    一麵又繼續使人催督東郡、陳留、潁川、關中的兵馬。
    他知道,現在齊國隻是暫時擁有巨鹿。
    隻要集齊兵馬,他就能夠一鼓作氣,奪回巨鹿,甚至是將冀州剩餘領土一並給收入囊中。
    曹操比起劉備,他最大的優勢其實是空間換時間。
    由於主戰場選在了河北,或者說就是冀州內部。
    那曹操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將魏國的兵力投入到戰場中去。
    而劉備從淮南、徐州征調的人馬,卻得先從青州繞到冀州去。
    這期間耽誤的時間,肯定是要比曹操更長的。
    曹操就是要趁劉備大軍未到,用兵力優勢打出戰略優勢來。
    “……諸卿勿躁,且斂兵固守。”
    “李翊兵寡,必不敢進,待吾大軍雲集——”
    “非惟收複巨鹿一城,冀州遺疆諸郡,亦當盡入吾彀中,作我魏土矣!”
    曹操安撫戰敗的將領。
    不安撫不行,現在是劉備是強勢的一方。
    曹操首戰不利,總得找個人背鍋。
    但曹仁又是他的心腹大將,且此戰的的確確是拚殺到了最後一刻,已經盡力了。
    曹操隻能先安撫住東線兵團的心,然後拿出自己慣用的“畫餅”戰術。
    即大軍到後,巨鹿便能夠收回。
    “……子孝,汝是說,李翊此次突襲,用到了前破袁紹的投石機?”
    下來,曹操單獨找到曹仁,詢問戰場細節。
    曹仁奔逃一夜,滿麵血汙,都還未洗臉。
    便灰頭土臉地回答曹操說道:
    “…………然也,昔官渡之役,袁氏築土山,據高臨下,矢射吾聯軍大營。”
    “彼時李翊造此巨砲,勢若雷霆,一擊而袁氏之山崩。”
    “袁軍震駭,吾曹氏將士亦為之瞠目。”
    “及攻巨鹿,李翊複用此砲,猶官渡之故智。”
    “彼驟然發難,末將未及清野固守,致令賊眾得造攻具。”
    “向無此破城利器,末將必能堅壁以待魏公之援!”
    曹仁咬著牙,恨恨的說道。
    似對此次戰敗,頗為不服。
    曹操則背著手,眉宇間一川不平。
    “……且去工坊看看。”
    曹操領著眾人去了工坊。
    眾工匠見了曹操,各自下拜。
    曹操示意免禮,然後呼來工坊的領事,問道:
    “孤記得三年前,孤便命汝等仿照齊國的投石機。”
    “公等研製的如何了?”
    當一項可以改變戰場形勢的新型武器出現時,引起其他國家、諸侯的效仿是必然趨勢。
    早在征袁術時,劉軍第一次拿出配重式投石機時,就已經引起了當時人的震驚。
    彼時,作為軍事家的曹操便敏銳地察覺到它在戰場上的優勢。
    便撥了一筆款,成立了專門研製配重式投石機的工坊。
    但由於趕上官渡之戰,民眾、工坊內遷。
    兼之年年的戰亂,人口流失。
    導致研究工作在前期進展得極為不順利。
    如今政局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江湖巧匠們也總算得以安心仿造配重式投石機。
    “臣啟魏公,仆等日夜仿製,未嚐懈怠。”
    “然手中實缺實物可參,齊人所製砲車形製,僅憑士卒口耳相傳。”
    “吾輩未嚐親睹其器,是故研製之事,遷延難進。”
    匠人唯恐曹操怪罪,率先先疊了一個甲。
    曹操麵露不豫之色,他三年中,不惜砸重金,聘請天下得利的匠人好手。
    以此來仿造這配重式投石機。
    但由於齊國的保密技術做的太嚴了,兼之他們自己都用的很少。
    使得曹操三年時間都沒能夠仿製出來。
    “倘得一件參照之物,我等隻需三月時間,便可造此砲車。”
    匠人們向曹操作出承諾,給他們樣品,他們就能夠仿製。
    不然,僅憑目擊者口述,無異於盲人摸象。
    “……此事卻難呐。”
    曹操也體諒匠人們的苦衷,因為要搞到一件真品並不容易。
    正如上麵所說,齊國本身用的次數就少,曹操能奪取的機會不多。
    況且,這種威力巨大的投石機都是在什麽環境下用的?
    那都是敵攻我守,別人要破我的城時才拿出來用的。
    說白了,人家是大順風。
    我都已經龜縮到城下,被人家用投石機轟了。
    要能夠去搶,還用得著縮在城裏挨打嗎?
    況且這種大型的投石機,用完都是直接拆毀。
    因為太大了,根本沒辦法長距離運輸,更沒辦法存放於武庫中去。
    除非曹操能夠招誘到裏麵的技術工人,否則就隻能是自家研究。
    “.既如此,可使奉孝先遣細作,陰誘齊匠來投。”
    “至於卿等……”
    曹操話鋒一轉,又將目光落在了眾匠人身上。
    “且將現製之器呈上,此物用於大都守備,猶可為用。”
    投石機不單單可用於攻城,也能用於守城。
    甚至守城的殺傷力,比攻城的殺傷力要更強。
    畢竟攻城部隊是直接裸露於野的。
    但能設置投石機的城池,都是些大型的堅城。
    小城不需要,也安排不了。
    堅城本來就易守難攻,一條護城河就能攔死一片敵軍。
    更別說城門破後,還有甕城。
    城牆過後,還有內城。
    東亞軍事卷房,絕對不是亂吹的。
    眼下戰事將起,曹操也顧不上去抄作業了。
    隻讓匠人們把現有的成果拿出來,安置在像鄴城、邯鄲這樣的重鎮之上。
    “……魏公。”
    領事的匠人向曹操諫言:
    “今製砲車之力,猶未及齊人之器。”
    “臨陣之時,慎勿與之對轟也。”
    曹操頷首,接受了匠人的免責聲明。
    眼下大戰將起,還不是能用的資源都用上。
    但考察完工坊之後,曹操又親自去了一趟校場,要檢閱騎兵部隊。
    建安初年,曹操以「天下驍銳」選練親軍,使曹仁之弟曹純統之。
    它還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虎豹騎。
    這支號稱是三國第一騎兵的部隊,是曹操花重金打造的。
    首先挑人選拔方麵,
    便是選用的百人將,非尋常士卒可入。
    他們裝備精良,戰鬥力強大。
    不單單是魏國的王牌精銳,更是曹操的親衛。
    靠著擊潰袁紹,占領河北,得到了大量的財富戰馬的曹操。
    亦是花重金,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虎豹騎部隊。
    而是促使曹操下定決心,咬牙組建這支精騎的原因。
    還是官渡之戰時,見識到了劉營騎兵的威力。
    彼時的劉備,從公孫瓚那裏繼承到了五千幽州鐵騎。
    而這些鐵騎,無一例外,都配備了雙馬鐙與高橋馬鞍。
    這兩樣東西的出現,使得騎兵在馬上的平衡性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戰鬥力暴漲。
    曹操當然不能放過這偷學技術的機會。
    當然了,比起配重式投石機的複雜技術。
    這雙馬鐙與高橋馬鞍就沒什麽技術可言,更無保密性可用。
    最多就是在第一次亮相時,驚豔全場。
    後續莫說親眼見過,哪怕隻是聽過,都不難造出雙馬鐙與高橋馬鞍。
    畢竟這個時代本來就有馬鐙和馬鞍。
    尤其是曆史上的虎豹騎,很有可能就已經用上了雙馬鐙和高橋馬鞍。
    這也是其戰鬥力強的原因。
    目前學術界的主流觀點就是,曹魏的虎豹騎,就是早期重騎兵的雛形。
    所以當劉營使用雙馬鐙與高橋馬鞍時,與其說是被曹操偷學了,不如說是提前幾年被他使用了。
    曹純知曹操要來檢閱虎豹騎的訓練成果,乃請曹操登台。
    是日,
    霜風凜冽,旌旗蔽空。
    台下千騎肅列,鎧曜寒日。
    馬噴白氣,寂然無嘩。
    三通鼓響過後,虎豹騎縱馬直出。
    衝擊木壘,槊出如雷。
    瞬息間,檣櫓盡摧。
    複有馳射草人靶,箭去似蝗,百步貫劄穿楊。
    然後騎兵分成兩隊交鋒,刀槊鏗鏘,火星迸濺。
    觀者皆股栗,讚歎不已。
    曹操大喜,擲杯於地,又厲聲下令道:
    “奪旗!”
    話甫方落,塵煙驟起。
    兩邊騎兵已挾旗而返,馬汗如漿,人息未亂。
    曹操觀之大悅,顧謂諸將說道:
    “……善!善!大善!”
    “虎豹之威,可裂金石。”
    “昔衛青有驍騎,光武置突騎。”
    “今孤觀眾兒郎,豈讓古人乎?”
    “劉備所恃者,不過得公孫續幽州邊騎五千耳。”
    “今孤亦具虎豹騎五千,足可當劉備。”
    可以說,開戰之前,曹操所做的一切工作。
    都是在為對付劉備做準備。
    劉備有攻城利器?
    好,我砸重金,聚集天下的能工巧匠,也給我仿製一個出來。
    劉備發展騎兵,不僅得了遼東的好馬,幽州公孫氏還帶了先進的騎兵戰術?
    好,我還砸重金。
    完全對標劉備的騎兵部隊,設置虎豹騎。
    總之一句話,不管齊國研製什麽,搞什麽軍事動作。
    齊國有的,魏國不能沒有。
    ……
    據後世的史學家分析,
    當時魏國的財政支出,軍事占比達全國的70%。
    同期的齊國,軍事支出,僅占全國總支出的45%左右。
    剩下大部分都用於民生建設,整頓吏治。
    故史學界批評曹操窮兵黷武,詳見於《後漢書·國用誌》:
    ——“魏據中原,擁中國之眾,然歲賦所出,軍資居十之六七。”
    “甲胄、舟車、糧秣之費,倍於齊。”
    “齊修文政,輕傜薄賦,歲入泰半歸於庠序、河渠、倉廩。”
    “故吏治清明,民無怨懟。”
    “魏之失,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窮兵。”
    “兵甲雖眾,民心已去,此所以為昭武所乘也。”
    “故觀魏齊興亡,豈非兵多者敗,民附者昌乎?”
    ……
    曹操並不缺錢,他自己的家族本身就很有錢。
    何況真到了缺錢的時候,他還可以去盜墓。
    作為早期的盜墓達人,曹操為此還專門設置了兩名官員。
    ——發丘中郎將與摸金校尉。
    所到之處,可謂是“破棺裸屍,無骸不露。”
    每次所掘,必得金巨萬。
    曹操是典型的“黷武”思想,認為國家的一切優先級都應該為軍事服務。
    隻要先把敵人打倒,解除外部威脅後,就能夠慢慢恢複民生。
    所以即便是飲鴆止渴,曹操也在所不惜。
    曹操見虎豹騎如此驍勇,對戰事的信心倍增。
    將所配之劍賜予曹純,曹純謝過。
    三軍將士,齊齊跪伏,高呼:“必勝!”
    在檢閱完軍隊過後,曹操又做了如下部署。
    使夏侯淵接替曹仁,總領東線戰事。
    把曹仁派往汝南,改為總領南方軍事。
    一麵致書荊州劉表,約他攻打孫權的廬江,並表示會讓曹仁出兵配合。
    曹操此舉,也是想強行將劉表拉下水。
    畢竟荊州位於大後方,是沒辦法支持他打劉備的。
    但卻可以讓他幫忙打孫權。
    孫權現在是劉備的狗腿子。
    仗著周瑜、程普等老將,一舉偷襲了他的淮南。
    曹操之所以選擇隱忍,一是因為他的戰略重心在北方,不敢輕易調轉南方去。
    二是因為他故意“割肉”,把自己深耕多年的肥肉淮南讓出來,誘劉表去奪。
    要知道,淮南一直是劉表心心念念的領土。
    為此,他期間花費了無數糧草,前後扶持了多個傀儡勢力。
    可最終卻被孫氏給摘了桃子。
    再考慮到孫劉兩家的仇恨,曹操堅信,隻要他肯牽頭作保。
    已經稱了楚公的劉表,肯定願意出兵廬江。
    曹操的親筆書信很快發到了襄陽。
    此時的劉表正臥病在床,痛楚難當。
    醫者在旁側為他小心翼翼地上藥,半晌過後,才道:
    “回稟楚公,您所害之病乃是背疽。”
    劉表聞言,即命侍從取鏡來觀。
    觀之癰大如豆,赤紫潰膿。
    實在是痛徹骨髓。
    “此何病也?”劉表問。
    “明公之恙,乃膏粱之毒也。”
    醫者耐心為劉表解釋,“久坐少動,案牘勞形,血瘀於背。”
    “憂思鬱結,荊襄多故,氣滯於中。”
    “兩毒久攻,故發為疽。”
    劉表自入荊州後,整天都想著如何把荊州給治好。
    如何平衡四大世家,如何在三個雞蛋上跳舞。
    可不就案牘勞形,憂思鬱結了嗎?
    “此病可療否?”
    劉表汗水涔涔落下。
    醫者答曰:
    “在下可先為楚公以金刀決膿,艾灸圍毒。”
    “然後要藥石調理,隻是毒發已深。”
    “還須楚公遣慮釋懷,以平心火啊。”
    意思就是讓劉表心態放寬點,不要整天勞神,想東想西。
    劉表慨歎道:
    “孤鎮荊襄十五載,未嚐一日安枕,今果遭此厄乎!”
    劉表心情鬱悶至極,無心見客。
    有侍者答,鄴都有使求見,劉表隻道不見。
    侍者又補充說,魏國已經發兵了。
    劉表這才引起警覺,忙命人呈書上來。
    快速地瀏覽一眼,劉表驚訝道:
    “齊魏兩國,已舉國動員,要打大決戰了?”
    不怪劉表如此驚訝,因為齊魏兩國的大戰,可以說是一點兒前兆都沒有。
    前伐袁術,後伐袁紹。
    哪一次不是鬧得天下皆知?
    還沒開戰,每個人都捂緊了自己的褲腰帶,深怕戰事將他們裹挾。
    可如今的齊魏交戰呢?
    說打大戰就打大戰,一點兒流程都不走。
    甚至劉表接到曹操這封信後,李翊都已經率兵奪取了巨鹿了。
    現在曹操、劉備都在本國動員兵馬將要在北方來一場大會戰。
    雙方真是連演都不演了……
    不過,天下形勢走到這一步。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最終這天下,隻會落在齊魏楚三國君主的手中。
    是漢室宗親,四世三公姻親的劉備?
    還是善曉兵機,寧我負人的奸雄曹操?
    亦或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猶以服事殷”的劉表?
    “曹使現在就在屋外等候,不知楚公是否要見上一見?”
    侍者小心翼翼地問道。
    劉表遲疑半晌,還是同意了接見曹使。
    使者正是此前來過荊州,邀劉表稱公的滿寵。
    滿寵上來便直抒胸臆,開門見山地講出了魏國的請求。
    “魏公之意,願貴國速發兵討孫氏。”
    “魏公已遣曹仁將軍,總督南方軍事。”
    “若貴國肯興師,屆時我國必當遣兵相助。”
    劉表沉吟許久,謂身旁侍者道,“扶我起來。”
    侍者小心將他攙扶起身,劉表掠過滿寵,來到窗前。
    眼前是霞光萬丈,耳邊是清風長存。
    望著荊州這大好的河山,劉表心中心湧澎湃。
    不僅湧現一個念頭,
    如今魏國邀自己出兵廬江,會不會是上天給自己的最後一個機會?
    他秉持了半輩子的“猥瑣發育”的理念,對外方針始終是假他人之手,維護邊境穩定。
    可現在,再不出手……
    想到這兒,劉表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感受背後那透骨的疼痛。
    如果再不出手,或許他就已經苟不下去了……
    唉……
    劉表歎了口氣,旋即對滿寵說道:
    “煩滿使歸報魏公,孤人願舉楚國之師,討伐孫氏。”
    “惟望貴國屆時互通聲氣,互為犄角。”
    “……若克此役,魏取河北,楚收江南,各得其所。”
    顯然,劉表、曹操都明白一個道理。
    那就是此戰,即便贏了,也是不可能一戰滅得了齊國的。
    齊國底子太厚了。
    劉備就算輸了,丟了河北,他還有山東。
    山東丟了,他還有淮南。
    容錯率之高,估計老劉這輩子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
    “……多謝楚公,在下一定會將貴國之意,如實稟報給魏公。”
    滿寵拱手謝過。
    劉表欲待讓滿寵在驛館裏歇息幾日,滿寵以公務在身為由辭去。
    送別滿寵,劉表立馬召集文武議事。
    “……諸公,在座公卿與孤皆共事十餘載。”
    “我等非惟君臣,更是良師益友。”
    劉表情到深處,潸然淚下。
    “孤得至於斯,實賴諸卿效死力、竭股肱,夙夜匪懈。”
    “孤心感佩,銘戢五內!”
    眾文武見此,無不愕然。
    都不明白劉表怎麽會突然召他們,聊這些。
    蔡瑁是劉表近臣,平日多監視劉表生活起居。
    早有人報知他劉表密召過醫者。
    以為劉表大限將至,乃出列說道:
    “……我等此生能為楚公效力,亦是榮幸倍至。”
    “楚公但有吩咐,吾等一定肝腦塗地,赴湯蹈火。”
    “絕不推辭!”
    蔡瑁隻道劉表要死了,準備交代後事。
    他可是盼著自己的外甥劉琮能夠接替大位的。
    現在出來示好,也是想占個先機。
    其餘諸大臣,見蔡瑁如此殷勤諂媚,暗道這其中肯定有事兒。
    遂也紛紛出列,聲淚俱下:
    “臣等皆願為楚公效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眾大臣齊齊跪伏於地,場麵極為壯觀。
    劉表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
    “……善,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
    “那出兵征討孫氏事宜,就這般定了罷。”
    嗯?
    此言一出,群臣無不愕然。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劉表怎麽突然便要征討孫氏了。
    大家夥兒瞧你那憔悴模樣,又是煽情,又是召群臣的,都以為你要交代後事了。
    結果這老頭忽然說自己要征討孫氏,直接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諸卿且聽孤直言。”
    “適才有魏使至楚,約孤共伐孫氏。”
    “淮南本屬楚疆,奈劉備背信在前,詐我許多糧秣舟師。”
    “今複縱孫氏侵占廬土。”
    “此仇不雪,豈丈夫哉?”
    劉表目光一沉,變得凜冽起來。
    “……故孤決意舉傾國之師,伐孫氏以正天討。。”
    “當以兵鋒複我淮南故疆!”
    “未知諸卿可有異議否?”
    荊州號稱北連漢川,帶甲十餘萬。
    這話從來都不是虛言。
    真正虛的是劉表沒辦法調動這十萬軍隊。
    所以曹操評價劉表是“有名無實,徒有其表”。
    這也是限製劉表對外方針,隻能扶持附庸的原因之一。
    此前鎮壓荊南叛亂,因為那是荊州的內部矛盾。
    劉表能夠調動荊州士卒,去維護荊州的繁榮穩定。
    可當要讓荊州的世家們,對外打出去,這就有些難辦了。
    為此,劉表決定最後賭一把。
    賭上自己當了十五年的“亂世良牧”的聲譽、威望,向荊州眾世家施壓。
    逼迫他們出兵,為自己的理想藍圖最後勾勒一筆。
    賭輸了,劉表就真的滿盤皆輸。
    威望從此一落千丈,苦心經營的“中立”方針也將一夜崩塌。
    賭贏了,霸王之業可成。
    劉表敢賭,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已經沒什麽好怕,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恰好曹操又給了他這麽一個契機。
    抓住這個契機,最後賭一把罷……
    “……楚公。”
    別駕劉先正欲出聲諫言。
    劉表立馬出聲打斷:
    “別駕,此刻隻討論對孫氏的作戰方案。”
    “若有所想之他語,且待日後再提罷。”
    “……是。”
    劉先隻得喏喏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