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的緣
字數:6180 加入書籤
() 這一次的靈鬼門之行,吳、寒二人還是沒有如願見到鬼母,據說是念變境大修士雲集,鬼母受征召前去應對。對於這個理由吳小言倒是沒什麽懷疑,棋局既然即將開始,那麽身為博弈者之一的鬼母不在靈鬼門自然無可厚非。
總得來說,靈鬼門之行也算圓滿,與陸穎等人達成約定,此行互通有無,相輔相成,爭取都能活著回來。靈鬼門對於錦兒的安排,吳小言也十分滿意,雖然終日裏看不到陽光,卻也將森森鬼氣驅逐,留有數畝之多的區域,在寸土寸金的都城,這已是核心弟子的待遇了。
另外,雖然沒有見到鬼母,可從長老口探知,這玄冰蓮子的來曆的確大不同尋常,是有人故意而為之。二人心頭沉重,那神秘的詛咒者的目的很明顯,是衝著趙柯雨而來,玄冰蓮子正是為趙柯雨準備的,能夠驅使鬼母,那這位詛咒者要麽實力超絕,要的身份尊貴到了極點,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相與的。
當吳小言獨自走出鬼行街時,已是黃昏,金色的陽光灑落大地的每一處角落,卻穿不透鬼行街厚厚的霧靄。寒羽並未同他一道,畢竟在外人眼,寒羽是靈鬼門的外門執事,青衣鬼王。明日之行,寒羽會同靈鬼門的修士一起,因此,今夜寒羽留宿靈鬼門。
鬼行街終年鬼霧繚繞,附近也沒有幾個人影,吳小言舉目望去,僅有寥寥幾道身影,還遠遠地繞開鬼的覆蓋範圍,陽光下,影子拉的老長。吳小言不由一歎,靈鬼門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閃入一條巷弄,摘下麵具,收了起來,又換了裝束才走了出來。
短時間內吳小言還不打算回紫菱園,準備在都城裏四處走走,明日迎接景厲王回歸,從今日起,都城將取消宵禁,萬家燈火燦若繁星,別有一番風致,吳小言自是不會錯過,況且感悟世間百態亦是有利於修行。隻是斬虹劍主李牧的名頭太響亮了,走到哪裏都難免惹人注目,因此吳小言索性恢複本來麵目,好方便行事。
入夜,明月高懸,撒下無盡光輝,吳小言幾經輾轉,來到了都城最為繁華的主街道,長街一望無際,兩岸燈火通明,耀眼奪目,兩旁的建築上都嵌入了月光石,極有規律的分布,如河流一般綿延而去,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長街上來來往往的,盡是人影,黑壓壓的一片,人山人海,大多數都是青年男女,成群結隊的行走,各自提著一盞燈籠,奇形怪狀,晃得人眼花繚亂。
吳小言踏入長街,化為芸芸眾生的一員,猶如一滴水珠落入大海,很快消失在人群之。
緩緩的行走在長街上,吳小言凝神,仔細感悟周圍的一切,有才俊指點江山,激揚字,有佳人紅袖添香,裙彩動人,霽月風光,好不愜意,這番情景,比之白日裏還要熱鬧分。
青春的歲月,朝氣蓬勃,吳小言剛過二九年華,正值意氣風發的年紀,被這氣氛感染,心一動,自商販買了一盞燈籠,以劍挑之。
孤劍挑孤燈,踽踽以獨行。寒風冷月夜,星火點路明。此番,又是一種不同的感受湧上心頭。修行即悟,每一種感受,吳小言都仔細體味,修行者百煉成仙,不給不予,持以恒心,凡塵世間的每一次體悟,對於修行都有極大的裨益,一旦頓悟,更是天大緣。
忽然,一陣香風襲來,吳小言佇立,抬眼望去,“醉月樓”,個燙金大字鏤刻在一塊巨大的匾額之上,高高的掛在上方。
看到這個字,吳小言麵露古怪,不知不覺,竟來到了這煙花柳巷之地。今日他本是隨心而動,隨意而行,隨緣而止,隨性而定,體悟生活百味,如今來到這風月場所,也算是緣,正猶豫要不要進入,不經意間,人潮擁擠,場麵一陣混亂,就將他擠入了醉月樓。
醉月樓給吳小言的印象當的四個字,醉夢仙霖,此處亦或是喧囂,可與外界的喧囂又大不相同,入耳者皆是靡靡之音,空氣充滿了**的味道,唯有偶爾聽到的幾支清風雅樂,尚可滌蕩心靈。
不過既然進入了醉月樓,吳小言一時也不準備離開,索性輾轉到高樓,尋一處雅間,叫上幾碟小菜,配上五壺美酒,觀樓下人潮如煙,獨自一人自飲自酌,倒也樂得其所。
青樓之,千奇百怪之事層出不窮,然風月之地最常見的,還是爭風吃醋,時常發生為某某花魁大打出的事件。吳小言坐落不足半個時辰,樓下正廳已發生了起爭風吃醋的事件,有趣的是,其一件竟是個青樓女子因爭奪一位出闊綽的年輕公子而爭吵不休,甚至大打出。而年輕公子則是一臉笑意,左擁右抱,饒有興致打量眼前這一幕,似乎一副很享受這群女子為他爭執不休的感覺。
吳小言淡然的看著這一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於眼前情景不為所動。戲子無情,然世間無情者豈僅戲子呼?
醉月樓,笙歌曼舞,絲竹管弦之音不絕於耳,放浪形骸之事觸目驚心。這裏的世界,與眾不同,連空氣都彌漫著濃鬱的**味道。吳小言相信,若是此時展開靈覺,神念掠過之處,必有數之不盡的旖旎風光。
酒含有催情迷藥,吳小言初始還不以為意,可飲了一壺之後,小腹下立刻有一種發熱的感覺,一股邪火蹭蹭竄了上來,肆虐橫行。
吳小言猛然一驚,立刻誦讀清言咒,金色的符流經血脈,驅散肆虐的邪火,他抱正守一,默默運轉決法,將酒蘊含的力量化為己用。
“呼,這鬼地方,一不小心真有可能著了道,還是先離開吧!”吳小言長籲,吐出一口濁氣,拭去額頭上布滿的汗水,就此準備離開。
他剛剛起身,腳步尚未邁出,忽然,一陣錚錚鋒銳的琴聲順著香風響在耳畔,鏗鏘有力,猶如無盡江河,波濤洶湧,席卷天地,又似千軍萬馬,鐵馬金戈,踏碎冰河,琴音雄渾,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聽聞此曲,吳小言心潮澎湃,隻覺得滿腔熱血,豪情萬丈都迸發而出。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順著琴音尋路走去,轉眼之間就出了醉月樓,不知過了多久,在穿過了一條條長長的街道,幾經婉轉,方來到一處庭院之前。
琴音漸弱,曲未終,人已至!
吳小言凝目望去,孤院幽寂,心一株老柳聳立,萬千柳絲垂落,噴灑熒光,綠海濤濤,形成了一片淺薄的柳瀑,月華如水傾瀉,晚風輕輕拂過,掀起一層層漣漪,波光瀲灩,斑駁樹影烙印大地,隨風搖曳分外孤涼。
柳瀑布流之間,隱約可見的是一張柳琴,古樸滄桑,靈氣氤氳,似曆經了無窮歲月。
琴後是一抹淡淡的身影,被萬千柳絲形成的簾幕遮擋,朦朧不可見,吳小言竭力運轉靈主之目,才勉強勾勒出一條玲瓏曲線,這是……一個女子。
雖然看不清這女子的形貌,但吳小言也猜測的到,眼前佳人,必然是貌若天仙,美豔不可方物。更令他心驚的是,這女子的修為境界他完全看不透,一切都顯得模糊不清,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女子的修為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至少是超越了念變境的存在,二是這女子的修為被家長輩所掩蓋,亦或有至寶在身,隱藏了其真正修為。
吳小言無法判斷,但更傾向於後者,這是一種直覺,很莫名的直覺,無法解釋。
一曲終,意未盡,吳小言心神激蕩,太玄正天道決法自行運轉,不斷凝練靈元,衝擊竅穴,不知覺間,竟元化了天池、幽泉、星府等大要穴。這一切都是自發進行,根本無需他的控製。
而此時,吳小言也沒有感受到修為的變化,他怔怔地注目前方,隻見一雙纖纖玉輕輕撥動柳絲,猶如打開了一個世界,從簾幕裏探出俏皮的鵝蛋臉,美豔到不屬於世間的容顏,美人兒淺淺一笑,霎時凍雪消融,化為潺潺流水,複蘇萬物。
少女猶豫了一會兒,有些緊張,輕輕問道:“這位公子,你能聽的到琴聲?”
清脆悅耳的聲音回蕩在耳畔,這聲音,吳小言再熟悉不過了,醉人心魂的容顏展現眼前,這姿容,吳小言更加熟悉了。午夜夢回之際,都是這個身影。
錦兒?這怎麽可能……
此刻,在吳小言心底已翻起滔天巨浪,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沒有回答“錦兒”的問話,很難想象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見吳小言沉默不語,女子眉眼低垂,露出失望之色,幽幽低語:“聽不到嗎?”
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吳小言心不由一痛,這感覺很真實。過了有半晌,他撓了撓頭,才訥訥道:“聽……聽得到。”
“錦兒”美眸一亮,展露出淺淺的笑容,一蹦一跳的來到吳小言的身旁,嫩白的玉在吳小言眼前來回揮動,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好像在打探吳小言是否真的能夠看到她,小模樣動人心弦。吳小言看的有趣,也不打斷她,巋然不動的旗立在那裏,堅毅的臉孔上沒有任何表情,令人望而生畏。
“看來是幻聽了?”
失落的聲音再次響在耳畔,吳小言心又是一痛,不知怎麽,忽然一股衝動將“錦兒”摟入懷,緊緊的抱著,仿佛要將她融化在胸膛。
“呀!”
“錦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驚叫一聲,猝不及防的就跌在了吳小言的懷裏,掙脫不及,她頓時覺得臉頰滾燙,依偎在吳小言懷裏好一會兒,方蚊語道:“別,你能聽到我的琴聲,足以證明咱們的緣分是注定的,但是先別這樣好嗎?我……我有點害怕?”
分?
一句話,更加讓吳小言迷惑不解,在他的感知,懷女子身上的每一分氣息都與錦兒完全吻合,連靈魂的氣息都一模一樣,毫無差別,這無疑就是錦兒啊!但是有怎麽可能,錦兒此時,分明就在靈鬼門,更何況,這女子似乎並不識得他啊?
一時間,吳小言感覺腦子不夠用了,目前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眼前這女子必然和錦兒有莫大關聯,甚至,她和錦兒就是同一個人。
更讓吳小言震撼的是,他也想聽從“錦兒”的話放開她,可兩隻胳膊卻不聽使喚,抱住“錦兒”柔軟的嬌軀,死也不放開。並且,從他內心深處,竟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似乎害怕一放,這女子就會消失不見。
溫香軟玉在懷,可吳小言感到,心潮澎湃的同時又有無限的尷尬,短時間內也不知作何解釋,隻有靜靜地摟著佳人。而“錦兒”也逐漸變得乖巧了,不再掙紮,美眸微閉著,晶潤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煞是可愛。她雙環住吳小言的腰際,如小貓一般依偎在他懷,恬靜安適。
月色如水,靜悄悄的流淌,平添了分涼意,淺風輕輕拂過,熒光閃閃的柳絲隻掀起一層層波紋,似歡呼雀躍。一對情侶相擁在風月之,萬籟俱寂,靜謐而美好,定格成永恒。
此情此景,羨煞旁人。
不知過了多久,擁抱在一起的二人似乎都昏昏欲睡,忽然,一聲激蕩的琴音驟然響起,八方震蕩。
“錦兒”嬌軀一顫,失色道:“不好,時間到了,快放開我。”
吳小言聞言鬆,奇異的是,竟然一下子鬆開了。“錦兒”慌忙的摘下發髻上的一根白玉簪,放在吳小言,身子不斷朝後方退去。
琴弦無人自動,輕輕一震,激射出一道道匹練般的劍虹劃分天地,吳小言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禁錮,動彈不得,將他與錦兒分隔開來。佳人明明就在眼前,觸可及,可在吳小言的感知下兩人卻仿佛相隔了無數個世界。
“你,千萬不要忘記我?”
冷月寒霜,吳小言似乎看到,後退的“錦兒”輕啟朱唇,吐出這麽一句話。他極力想要伸去抓住“錦兒”,哪怕是她的一片衣角,可是不行,禁錮之力太強了,讓他半分都動彈不得。
無奈,周圍的世界轟然坍塌了,猶如一麵碎裂的鏡子,萬千碎片折射出種種景象,庭院、柳樹、古琴還有“錦兒”,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了碎片,在鏡子的折射,轉瞬間都不複存在。
禁錮消失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隨之而來,吳小言淚流滿麵,隻想仰天嘶吼,可聲音卻卡在嗓門裏,怎麽也吼不出來。他憤懣不平,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