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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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這感覺,簡直像她在不知覺間誤入了什麽異界。
    就在剛才,在她跨過門檻的那個瞬間——
    蘇長泠倒提著長劍小心打量起這院內的布局,借著比先前略清亮了些的月光,她能清楚地瞧見腐朽的房梁上,布滿了塵埃的蛛網,和簷角下,掉了色、又脫了皮的彩拱雕花。
    天井下擺著的兩隻水缸已缺了口,缸底裏沉著捧泛著腥臭味的稀泥。
    ——破敗、荒蕪,陳舊。
    從門前半脫落了的匾額,再到小堂屋內蒙了塵的帛畫,整個院落,四處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死意。
    ——程家這種人丁興旺,又在休寧頗有些權勢的大戶之中,怎會出現這樣荒敗的院子?
    蘇長泠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手上始終捏著道能隨時破煞的印訣。
    被蟲蛀出了洞的窗紗後隱約映照出一線人影,空中傳來陣細細的、似女子又似嬰孩的哭聲,她低頭掐著那訣思考了片刻,到底決定繞進屋去看看。
    戶樞都鬆已動了的木門並未上鎖,被劍鞘推動時發出段“吱嘎嘎”的哀鳴。
    木質地板上堆積了分許厚的塵灰昭示著這屋子已許久不曾住人,蘇長泠循著那哭聲傳來的方向一路拐上閣樓,卻又在踏進那間門上貼了張褪色喜字的房間後,隻瞧見了一方擱置在窗邊小桌上的螺鈿妝奩。
    “嘭!”
    原本大開著的房門突兀關合,木門碰撞著,迸出聲“嘭”的巨響。
    那雕著凰鳥又嵌了螺鈿的大漆妝奩無端自啟,露出盒內一頂嵌寶攢珠的點翠鳳冠。
    ——都是放在一處的東西,明明窗格子上的木頭都快朽光了,可那鳳冠裏撐著的細竹篾架子卻還完好無損著。
    就著那點月色,蘇長泠甚至看得清那點翠冠子縫隙裏藏匿著的幹涸血跡——好似那當年戴著它出嫁的姑娘曾不慎碰傷了指頭;又好似那花絲太細,顫動時,恰巧曾夾死過一兩隻路過的蚊蚋。
    又或者……
    蘇長泠不自覺朝著那妝奩走去,行動間心髒躍動著,幾乎要擂穿她的耳膜。
    其實除了極個別生性便尤為膽小的“異類”外,修士們向來是不怕鬼的,可她今夜不知為何,總覺著那會使劍的厲鬼身上,處處透露著古怪。
    ——靠近它會讓她變得莫名興奮。
    且那厲鬼在對戰時仿佛能看穿她的招式,每次都能巧妙又準確地化解她攻來的劍風。
    已經很久……都沒有什麽東西,能這般輕易地逃脫她的劍圍了。
    包括今晨才與她交手過一次的妖王,包括她那不著調又愛聽戲的師父。
    這真是……
    蘇長泠緩慢伸手虛撫上那妝奩的銅鏡,未染塵埃的鏡中清晰映照出她清秀姣好的眉眼。
    某一瞬,她的麵容在她眼中驟然扭曲,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張含羞帶怯的、嬌美又陌生的,新嫁娘的臉——
    “你是……被困在這冠子裏的怨鬼嗎?”
    少女喃喃出聲,鏡子裏新婦的表情卻在刹那變得無比驚恐。
    她支著兩隻手臂,十指無措地在半空揮舞,瞧著似欲掙紮著穿出鏡麵。
    蘇長泠眼見著她身上大紅的喜服轉眼化為縞素,白綾繞過房梁,死死糾纏上她纖細的脖頸。
    她看到她的眼底迸落出兩行血淚,那血順著頜尖兒,玉珠一樣濺上了那華美的冠。
    被勒死的女人死不瞑目,因想要呼吸而大張著的嘴裏卻空空的,渾瞧不見半點舌頭的影子。
    這人死前……被割了舌頭?
    蘇長泠的眉頭越皺越緊,想執劍劈開那麵似困著冤魂的鏡子,屋外卻驀然響起了一聲晨鍾。
    一抹茫白自天盡頭處緩緩升起,鏡中的景象亦霎時散了個幹淨。
    屋外陰煞鬼氣如潮水般退回牆角,她眼前一花,再定睛便已然被人扔出了那方小院。
    見鬼。
    她記著她與那厲鬼最多隻打了半個時辰,入院後也頂多翻找了不足七刻……居然這就要天亮了?
    甚少因除妖捉鬼而感到苦惱的少女抬眼望向天際的初日,她覺著好像真被人扔進了什麽異世。
    ——一個以黃昏和平旦為界限的、暮死朝生的異界。
    蘇長泠再度抬頭瞥了那荒院一眼,繼而翻身上劍,沿著那小桃木劍上的氣息,精準找見了程映雪的閨房。
    她本欲在房頂上小憩片刻等候那姑娘晨起,不想她這頭剛一站定,那頭便聽見了屋內小姑娘埋頭苦讀的翻書聲響。
    於是少女動作靈巧地翻下青瓦,就手輕輕敲響了窗欞:“程姑娘,你醒著嗎?”
    緊閉著的雕窗被人小心推出了一條小縫,縫隙後現出小姑娘漆黑澄明一粒眼瞳。
    確認窗外站著的確乎是蘇長泠,而非別的妖魔鬼怪後,程映雪滿麵欣喜地大開了窗子:“蘇姐姐,您回來啦!”
    “怎麽樣,順利抓到妖怪沒有?”
    小姑娘目光灼灼,蘇長泠低頭略微思索一番,還是撐手翻過了窗沿:“沒,那妖怪的遁法比我預計得好上一些……我與它纏鬥許久,還是沒能一口拿下。”
    “啊??那好可惜呀。”程映雪目露惋惜,蘇長泠聞言不甚在意地點點腦袋:“是有點可惜。”
    “不過,這次倒也不是全無所獲。”
    ——她至少大致知道那厲鬼是因何而死的了。
    蘇長泠在心中默默補充一句,正想開口問問那荒院時,餘光卻不經意瞥見桌上一張寫了字的灑金信箋。
    小姑娘的字跡如她的性格一般,清麗娟秀中又帶著點點的灑脫,蘇長泠抱著欣賞好字的態度多看了那信箋一眼,才發現上頭竟寫著首語調頗為哀婉的《江月令》通用名《西江月》):
    “池上瑤台易變,
    春風萬歲登樓。
    傷情自古好逢秋,
    半老青山如舊。
    歸燕尋梁已晚,
    亭前菡萏方休。
    流光隨意把人囚,
    試取當年新酒。”啊對對又是狗作者自己填的,新韻,不用查了,平水不了一點。另:不許照搬!抓到一應拍死。)
    流光隨意……把人囚?
    蘇長泠無聲念叨著將那小令放在舌尖滾了幾圈,遂半是打趣、半是認真地轉頭對著程映雪牽了牽唇角:“看不出來啊,程姑娘。”
    “你這年紀不大,腹中倒還藏了不少愁思哀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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