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周全聽到鏡子破裂的聲響。
    塑料袋從空中飄過，周圍的一切重新變得鮮活。
    邪神離開了。
    秦雪和付青山已經複活，但他們昏迷著，過一段時間才會清醒。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姐，誰欺負你，姐姐替你出氣！”旁邊傳來翟青梧的聲音。
    翟青梧抱著李暮遲，笑眯眯地說：“你現在還小，姐姐保護你，等你長大了，也要保護姐姐哦！”
    她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仿佛誘拐小紅帽的狼外婆。
    李暮遲麵露猶豫，他抬頭看周全，低聲說：“我聽神的，神讓我保護誰，我就保護誰。”
    “咳！”周全輕咳一聲。
    翟青梧抬起頭，在李暮遲看不到的角度，對周全翻了個白眼。
    周全聳了下肩，收回目光。
    他轉過身，懷著忐忑的心情，朝燦爛金光裏走去。
    光芒裏，寒夜的冷風悄然消散，周全驀然感到溫暖。
    他定睛一看。
    在光芒的最中心，漂浮著一隻耀眼的黃金手掌。
    這就是神骸嗎？
    他有些意外，因為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他不禁有些擔憂。
    隻有一個手掌，對妹妹的治療效果會不會差一些？
    “阿塞羅烏薩斯古裏......”
    空氣中響起低沉的聲音。
    這聲音莊嚴肅穆，仿佛一陣和煦的春風，輕易撫平了周全內心的躁動。
    刹那間，周全有種無欲無求的錯覺。
    或許該把神骸留在這裏……
    但隻一瞬間，這股無欲無求的感覺又演變成強烈而原始的貪念。
    周全難以控製自己。
    他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黃金手掌，不自覺地張大嘴巴，眼球都快從眼眶裏跳出來，神態無比滑稽。
    我的寶貝！我的！
    但下一秒，他又無欲無求了。
    或許該把神骸留在這裏……
    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在周全身上拉鋸，他頭疼欲裂，仿佛幾萬個鑽頭同時在他腦殼上開工。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周全臉色慘白，僅僅是站在光芒邊緣，他就有種腦袋要爆炸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
    如果他再進一步，他的腦袋真的會炸開！
    神即便死了，即便隻剩下一隻手掌，凡人也難以接近。
    “讓我們說中文！”
    簌——
    忽然之間，撩撥心弦的感覺不見了。
    周全如釋重負，仿佛一條在烈日下暴曬的魚，掙紮著逃回水裏。
    痛苦的源頭就是縈繞在附近的低沉聲音，那是神的聲音，本身就具備可怕的力量。
    “看來你不會說中文。”
    周全勉強笑了一下。
    不得不說，他從邪神那裏得到的天賦，效果都很強。
    周全挺直腰板，腳步輕快地來到黃金手掌旁邊。
    湊近以後，他看到更多細節。
    這是一隻右掌。
    姑且稱之為神之右掌。
    神之右掌上有許多或粗或細的紋路，這些紋路蜷曲著，形成無數複雜的符號。
    周全盯著其中一個符號看。
    在符號的末端，細小的分岔形成新的符號，而在新的符號末端，更細小的分岔形成另外的符號，仿佛無窮無盡......
    恐怕要用最先進的顯微鏡，才有可能看到這些符號的終點。
    周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在地下洞穴的巨門上也見過類似的結構，大環套小環，永遠有更小的環，看不清最小的那一個。
    這種無限延伸的結構似乎是神明的象征。
    周全發現一枚戒指，它被戴在小拇指上，看不出什麽材質，但泛著銀色的光澤，很吸引眼球。
    毫無征兆的，一個聲音從他耳畔響起，很近，就像有人對著他的耳朵吹氣。
    “給......”
    “最後的......禮物......”
    “別去......”
    聲音斷斷續續的，話語的含義也支離破碎，難以分辨。
    周全悚然一驚。
    他急忙回頭，但沒有看到說話的人。
    這時，四周的光芒向內收縮，最終聚集在神之右掌內部。
    神之右掌上的紋路熠熠生輝，仿佛一盞特殊造型的燈。
    簌——
    支撐它懸浮的力量消失了。
    它緩慢地下降，最終輕輕落到地麵上，除了還在發光，便看不出其他特殊的地方了。
    “我能直接觸碰它嗎？”周全喊道。
    翟青梧回應道：“我不確定，但文獻上記載，神骸都是完全無害的，就算對它們做破壞性研究也沒關係。”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道：“神骸實際上不是神的屍體，而是祂們走過的道路，是知識和傳承凝聚出的實體結晶。”
    “肢體、書籍、武器......什麽樣子都有可能，所以也把神骸叫做登神長階。”
    說到這裏，她又補充道：“神真正的屍體在祂們死去的地方。”
    “我知道了。”周全點了點頭。
    他看向地上的神之右掌。
    所以這不是神的右手，而是以這個形態呈現的登神長階。
    但戒指是怎麽回事，剛才聽到的那個聲音又是什麽意思呢？
    周全抿了抿嘴唇。
    他蹲下身子，先用樹枝戳了戳神之右掌，沒發現什麽變故，於是脫下外套，把神之右掌裹了起來。
    周全拎著包裹走回來。
    “搞定了？”翟青梧問道，臉上略帶沮喪。
    在周全去拿神骸的時候，她哄了李暮遲半天，始終沒能讓李暮遲甜甜地喊一聲姐姐。
    “尤倫斯和紅帽子都有超凡媒介吧，能回收嗎？”
    周全看著尤倫斯鐵塔般的身體，眼裏露出一絲羨慕。
    我如果有個強大的超凡媒介，這場戰鬥就不會這麽曲折了。
    翟青梧搖了搖頭，她麵露惋惜：“紅帽子的血是超凡媒介，現在已經幹涸變質了。”
    “尤倫斯的超凡媒介是他的頭，也被你射到不知什麽地方了。”
    “都不能回收。”
    翟青梧頓了一下，好奇地問道：“話說回來，你到底把尤倫斯的頭弄到哪裏了？”
    聽到這個問題，周全抬起頭。
    在他收起神骸以後，籠罩綏安市的黑暗就消散了，天上露出了皎潔的月亮。
    翟青梧順著周全的目光望去。
    半晌，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猛然瞪大眼睛。
    ......
    坑裏有一顆慘白的骷髏頭，它含著一根冒藍光的箭矢，抵著地麵不停地抖動。
    半晌，它的眼眶裏亮起綠幽幽的火焰。
    呸！
    它把嘴裏的箭吐了出來，隨後漂浮到空中。
    環顧四周，灰白的土壤一望無際，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環形山。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它用力開合下巴，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給我幹哪來了？
    尤倫斯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巨大天體，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