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孤注一擲的軍事政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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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年7、8月間,在柏林舉行的一次例行將校軍官會議上,身為法軍最高統帥的安德魯,曾在論述俄國-軍隊時,曾戲言俄軍獲勝有三大法寶:冬將軍、刺刀、伏特加。
    兩月之後,在奧爾斯丁,普魯士方麵軍與波蘭方麵軍的高級將領會議上,安德魯再度為俄軍補充了兩點:祈禱與高喊的烏拉。
    由於“冬將軍”隻存在於東歐大平原,所以俄國-軍隊隻要一出該區域便是勝少敗多,即便是獲勝那也是慘勝;
    刺刀,是俄國士兵手中最可靠的武器,尤其是對缺乏彈藥的俄國人來說,而“傻大笨粗”一直都是俄國貨的標配;
    伏特加酒,是比麵包更好的糧食,擁有火焰更高的熱能,另一方麵也反應了俄國的糟糕後勤補給;
    祈禱,屬於宗教信仰之力,這方麵東正教的確比起天主教、其他新教更要強大幾分。很多時候,殺自己人比殺外人更狠;
    至於俄國士兵高喊的烏拉,可以激發體內蘊藏的全部能量,至少死得時候也不太痛苦。
    當年,葉卡捷琳娜二世起兵造反時,私下宣稱自己是依靠了謝苗諾夫斯基近衛團,和伊斯馬依諾夫斯基近衛團這兩支部隊的鼎力支持。
    而事實上,當年支持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近衛軍軍官,不過區區的二十多人,基本就是她的情夫們。葉卡捷琳娜二世真正的倚靠力量,是伊麗莎白女皇在世時的寵臣拉祖莫夫斯基,手握重兵的沃爾康斯基公爵,以及彼得三世的老師潘寧。
    時至今日,由於皇儲亞曆山大對推翻父親保羅的態度顯得曖昧不清,加之軍事檢察官阿諾索夫的威脅,使得兩個近衛團明確拒絕了政變的組織者,帕倫、帕寧、裏巴斯與朱波夫的鼓動。
    盡管很多人也反感保羅一世的糟糕統治,然而他們表示隻會在局勢徹底明朗之前,繼續保持一種“武裝中立”的態勢。
    所謂的局勢徹底明朗,包涵兩層含義:
    如果保羅一世身死,而皇儲亞曆山大在聖保羅教堂加冕成為第十任俄國沙皇,那禁衛軍的全體官兵會在冬宮通向聖彼得教堂的街道兩旁,集體高呼“國王已死,國王萬歲”,外加幾句“烏拉”;
    反之,倘若刺殺行動再度失敗,保羅一世依然毫發無損,反倒是政變者遭遇通緝。那麽就對不起,忠誠的禁衛軍將站在至高無上的沙皇陛下這一邊,嚴厲緝拿一切參與過刺殺保羅一世的叛亂份子。
    很顯然,沙皇近衛軍的軍官們,大都為身份顯赫的大貴族與大農奴的繼承人,即便是碌碌無為的他們在軍隊裏混日子,最後也能以榮譽上校的身份退役,然後繼承父叔輩的爵位、農莊和農奴,犯不著為了風險極高的宮廷政變而丟了腦袋,甚至波及整個家族。
    基於此,支持政變的多為家族沒落的貴族子弟,或是被嫌棄的私生子,這些倒黴蛋想要出人頭地,就必須要奮力一搏,夢想成為“波將金第二”,尤其是裏巴斯將軍麾下的海軍陸戰營。
    淩晨過後的3點左右,天空依然漆黑一片,僅有軍營四周的篝火附近才有亮光。不久,有兩輛白蓬馬拉貨車悄悄駛入了皇村郊外的海軍陸戰營地。此時,裏巴斯將軍已將海軍陸戰營的六百多名官兵召集到營地前的一片空地上。
    站在幾個彈藥箱拚成的簡易高台,這位意大利後裔的俄國海軍少將,先是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嘴毛,繼而他高舉手臂,示意士兵們安靜下來,接著手指皇村一側,說道:
    “海軍的弟兄們,大家都看到了,那些無能且該死的近衛士兵能在宮殿裏舒舒服服的享受著暖烘烘的壁爐,香噴噴的麵包和喝不完的上等伏特加。而我們,曾在波羅的海同瑞典人、普魯士人、波蘭人以及法國人浴血奮戰的海上英雄,卻隻能睡在到處漏風的帳篷裏,忍饑挨餓不說,還要忍受近衛軍的恥笑,這公平嗎?”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數百名海軍士兵紛紛起身,一個個表現出義憤填膺的模樣,振臂高呼起來。
    半年前,也就是在烏沙科夫統帥波羅的海艦隊時期,俄國海軍依然屬於帝國的“香饃饃”,連續幾次的海戰大捷,不僅徹底消除了瑞典海軍對俄國的威脅,還協助地麵部隊拿下了整個芬蘭大公國。
    如今倒好了,10月的但澤灣一戰,令俄屬波羅的海艦隊損失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實力,被法普聯合艦隊圍堵在家門口,卻不敢出港迎戰,最終成為《聖彼得堡新聞報》形容的“軟腳蝦與膽小鬼”。
    聽到部下的回應,裏巴斯在台上欠了欠身子,因為是卯足了勁大聲講話,將軍的臉上都漲紅了臉,他繼續說:“我也覺得很不公平!所以,我就去了皇宮那裏想給大家討個公道,至少能有酒水。但卻沒有任何結果,我本人還被保羅陛下訓斥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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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們一下子愣住了,盡管他們非常感激裏巴斯長官仗義執言給弟兄們討要伏特加,可一旦涉及到了“沙皇爸爸”就似乎感覺大逆不道了。
    “於是,我很不服氣的在皇村入口,命令我的副官奪走了專屬近衛軍的兩輛補給馬車,並將它們運到營地裏。大家都來看看吧,這是什麽?”
    在得到裏巴斯示意,手舉火把的朱波夫下令守在白帆布馬車旁的幾個士兵立刻砍斷馬車三麵的廂板,於是成百上幹瓶的伏特加酒就出現在官兵們麵前。
    “這些都是弟兄們應該得到的,一個人兩瓶,快來吧!”朱波夫不斷的晃動著火把,還高舉起一瓶伏特加酒,對著海軍陸戰營的士兵大聲嚷嚷。
    原本沉默無語的官兵們一下子變得快樂起來,靠近馬車的二十多個人飛奔過來,主動為夥伴們分發伏特加。
    片刻之後,士兵們已將一瓶瓶的伏特加酒敲去了瓶頸,一個個仰頭暢飲起來,已有人興奮的抽出軍刀朝天空肆意揮舞。
    高台上,裏巴斯將軍依然在延續他的鼓動之詞。
    “大家都看到了吧,我們一無所有,全部的薪資連家人糊口都不夠,更別說其他的了,我們父母、兄弟和妻子依然像個奴隸一般做事與生活,更糟糕的是我們的孩子會一輩子擔當下等人,是的,是下等人,隻能依靠近衛軍老爺們留下來的一點點殘羹剩菜來勉強度日。而這一切根源是什麽呢?
    是我們沙皇陛下,一個薄情寡恩,一個昏庸無能的家夥!
    沒錯,他隻會給那些拍馬屁的無能混蛋下發伏特加;他隻會向強大的法國佬卑躬屈膝。所以,這不公平!我們希望得到公平,而要等到公平,就必須衝擊皇宮裏麵,推翻無能的保羅一世和他的近衛軍!”
    聽到這裏,喝得醉醺醺的士兵們紛紛拔出軍刀,繼而發出一陣可怕的狼嚎聲。
    “衝擊皇村!……幹掉保羅沙皇!幹掉近衛軍……迎接皇儲登基!……我們就是近衛軍!”
    當看到士兵們狂熱情緒被煽動起來後,已經登上戰馬的裏巴斯將軍與朱波夫少校二人相識一眼,臉上都露出喜悅的神色,顯得興奮不已。而在他們身後,海軍士兵們一手舉著軍刀,一手拿著伏特加,浩浩蕩蕩朝著葉卡捷琳娜宮裏殺過去。
    這六百多名在稀裏糊塗中,參與到政變陰謀的陸戰隊官兵高聲“烏拉!”“烏拉!”一窩蜂的衝到宮殿廣場時,裏巴斯與朱波夫發現整個皇村依然呈現出一片死寂,負責沙皇身邊警衛的兩個近衛騎兵團,居然沒有一絲動靜。
    “該死!有陷阱!”當朱波夫看到兩個信號彈在夜空中升起之前,就已經知道所有人落入敵人設置的陷阱裏,他想著調轉馬頭逃命,但為時已晚。
    在宮殿四周埋伏已久的騎兵飛馳過來,他們首先向叛軍發射一排排子彈。海軍士兵們個個毫無準備,驚恐亂叫,數十人瞬間便倒臥在血泊之中。隨即,騎著高頭大馬,張牙舞爪的近衛騎兵們高舉馬刀,朝著叛軍這邊壓過來。
    上幹名騎兵們把6百叛軍逼到開闊地帶,並來回的奔馳與砍殺。頓時,寧靜的皇村成了大屠殺的樂園,城鎮上空彌漫著血腥的氣氛。槍聲和砍殺聲,怒罵聲及各種慘叫聲混雜在一起,震響了清晨的夜空。
    二十分鍾後,看到大局已定時,近衛軍指揮官揚科維奇將軍便詢問一旁以欽差身份督戰的軍事檢察官,是否可以接受叛軍官兵的投降時,阿諾索夫上校表情冷漠說道:“尊敬的將軍閣下!請記住,沙皇陛下的命令是不留一個!”
    隨即,揚科維奇將軍號令左右,說:“兄弟們,聽到沒有,一個活口都不要!嗯,祈禱之後,每人再發一瓶伏特加。”
    ……
    以穿越者的視角,縱觀俄羅斯帝國的近代發展史,根本就是一部血腥戰爭史。
    這個接受金帳汗國庇護數百年的內陸小國,在成功擺脫蒙古人的統治。並等到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娶了拜占庭公主為妻以後,便開始把自己當作拜占庭皇帝的繼承人,俄國正史出現了。很快的,俄國人就又聯合了韃靼人,將昔日主子趕盡殺絕。
    其後,為了能獲得一個理想的出海口,從勵精圖治的彼得大帝到野心勃勃的葉卡捷琳娜二世,一代代沙皇不斷向西擴張,先後打敗了波蘭、瑞典、普魯士、薩克森等國,總算在波羅的海邊建立了一個全新的俄羅斯首都,聖彼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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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俄國的君主們並不能滿足,那是波羅的海其實是一個內海,他們依然被英瑞聯軍關在北方的冰天雪地裏。
    為了獲得南方的溫暖土地,俄國-軍隊又不斷南下,經過長久艱苦卓絕的俄土戰爭之後,最終獲得了克裏米亞等黑海出海口。
    俄國人不僅對外人狠,對自己人更狠。
    事實上,俄國弑君曆史源遠流長,曆任沙皇中過半數遭遇謀害,妻子為奪權殺死丈夫,貴族除掉不聽話的君主,已成為其政治生活中家常便飯的事情,俄國公眾早已習以為常。
    統治俄國長達3百年的羅曼諾夫家族,或許是歐洲命運最為悲慘的皇室。每一位勵精圖治,願為俄羅斯帝國開創希望與富庶的英明君主,其結局都是死於非命。
    比如說,那位將落後保守的北方冰雪小國,一手帶入歐洲強國之林的彼得大帝,就死於他的第二任妻子,葉卡捷琳娜一世手中。
    在1798年11月下旬,發生於聖彼得堡南郊皇村的政變中,俄國人再度讓歐洲人見識到野蠻國度的血腥與殘暴。
    那天,從聖彼得堡到南方25公裏的外皇村,以及50公裏外的加特契納宮,效忠保羅一世的軍隊與推翻保羅一世的叛軍引發了戰爭。不過一天時間裏,數幹多名俄國軍人就倒在昔日戰友的刀口下。
    軍事檢察官阿諾索夫上校依照保羅一世的敕令,督促所有平叛部隊都不得對叛軍有任何心慈手軟,依照俄國沙皇的原話,就是“必須幹掉每一個叛徒,直到最後一個!”
    與此同時,在聖彼得堡城中,當衛戍司令彼特·帕倫伯爵依照政變計劃,率領自己的親衛隊,拿著一份皇儲亞曆山大簽署的偽詔,準備接管俄國軍營時,卻絕望的發現,原本應該離開聖彼得堡數日的蘇沃洛夫元帥,居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憑借保羅一世簽署的法令,蘇沃洛夫以俄國總司令的身份,提前控製了聖彼得堡內外的所有軍營,港口、皇宮、樞密院、市政廳、警察局、新聞報刊社,以及各國使領館在內的各個要害部門。
    至於帕寧男爵,當他帶領一支數十名士兵,強行闖入聖彼得堡皇宮的時候,卻被他想要營救的亞曆山大皇儲,下令盡數擊斃。
    那是在兩位弟弟以及母親瑪利亞的支持下,亞曆山大鼓動了依然處於中立立場的謝苗諾夫斯基近衛團,“親自率領”這些近衛軍向毫無防備的“反對沙皇陛下的叛軍”發動了猛烈進攻……
    事後,保羅一世對於皇儲忠勇與果斷大肆讚賞,下令將謝苗諾夫斯基近衛團,獎勵給皇儲亞曆山大全權掌管。
    依照慣例,遭遇“11月未遂政變”牽連的,不僅僅是參與政變的貴族和軍人,還有他們的家眷,以及那些明裏暗地反對沙皇保羅一世的各種政治勢力。
    聖彼得堡軍區的衛戍司令官彼特·帕倫伯爵,軍需副總監尼基塔·彼得羅維奇·帕寧男爵,波羅的海艦隊指揮官裏巴斯海軍少將等人死於政變當日。
    至於上述政變者的家族成員於1799年1月,被強行流放到西伯利亞的北極圈。事實上,這近萬名流放者中的一半,沒能活著抵達最終的流放地,距離聖彼得堡4500公裏外的雅庫茨克。
    曾有一位英國外交官做了一個不完整統計,刺殺陰謀之後的半年內,估計有2.5萬到3萬人直接或是間接的,死於“1798年11月未遂政變”。
    然而,陰謀的最重要主謀,禁衛軍少校普拉通·朱波夫卻在皇村圍剿之後,居然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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