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這裏是山秀村(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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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三庚數頭伏,在辣陽暑熱中便入伏了。
    地裏的水稻長得綠油油,蟬貼在樹上孜孜不倦的鳴著,讓燥熱的暑夏添了一絲煩悶,村裏總有不怕熱的孩童成群的在田間山野瘋跑。
    葉溪怕熱,一到夏天就總沒個精神,窩在家裏不肯出去,胃口也減了一大半兒,劉秀鳳喊著他跟自己一塊兒賴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挑綠豆。
    入伏便代表著天氣愈發熱起來了,家家戶戶的綠豆湯就要熬起來了,熬上一大鍋放在井裏冰著,待勞作回來喝上一大碗便可消暑,要是沒有這一口喝的這夏天是難過的。
    葉溪盤腿坐在竹床上,有些昏昏欲睡,手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劉秀鳳笑他:“這般懶怠,可怎好。”
    葉溪打了個嗬欠,眼尾蘊上了一絲緋紅,“家裏人疼我,讓我躲懶。”
    劉秀鳳看著葉溪臉上的麵紗,勸道:“天氣熱,橫豎在家裏,你便摘了罷,捂著盡會出汗。”
    葉溪搖了搖頭,“戴著也無事。”
    劉秀鳳也不多勸了,便叫他待會兒天陰些了,去菜園子摘些黃瓜番茄回來,浸在井裏,傍晚的時候撈起來用麻油一拌,就是一道涼爽可口的拌菜。
    葉溪嗯了一聲,躺在竹床上消暑。
    過了會兒,劉秀鳳挑好了綠豆,葉溪便爬起來去灶房熬綠豆湯,他的火候把握的好,總是能將綠豆熬化,變的又沙又綿,擱上一點蜂蜜,便是鎮上那鋪子裏要賣三文錢一碗的甜水。
    葉溪塞了一灶膛的柴火,慢慢的熬著鍋裏的綠豆湯,隨著水蒸氣的蘊散,綠豆的香味漸漸的發散了出來,劉秀鳳站在門檻邊上打了個嗬欠,她納鞋墊子有些困,暑熱催發著人的倦意,午後的時光人總是格外的困倦。
    她喊了一聲:“溪哥兒,阿娘去屋裏稍躺躺。”
    葉溪哎了一聲,自己守在灶邊。
    劉秀鳳走後,葉溪坐在灶房裏,搖著蒲扇聽著屋外的蟬鳴漸漸的也有些困意上頭,灶膛裏有幹柴被燒的啪嘰一聲,嚇退了葉溪的困意。
    站起身掀開鍋蓋,裏麵的綠豆已經熬化,用用鍋鏟一攪,湯變得混濁,想來是熬的差不多了,葉溪便拿來瓦罐,往裏麵盛了一罐。
    然後用井裏的竹籃子放著瓦罐浸到了井裏去,井水冰冷刺骨,隻需一個時辰就能冰鎮好綠豆湯。
    葉溪算好了時辰,回堂屋裏繡手帕,這是他攢私己的活計,鎮上有鋪子要收的,一張繡花的帕子給十五文錢,若是刺的大繡或者滿繡,那價錢還得往上高,隻是這是費眼睛的事,他向來是打發時間的時候繡一繡。
    等到太陽往西偏了些,葉溪便擱下了針線出了堂屋,拉起井裏籃子的麻繩,用水摸了摸瓦罐,果真是涼的冰人。
    阿爹和大哥在地裏頂著烈日曬了一晌午了,怕是早已口幹舌燥,他正好給他們送一瓦罐去。
    葉溪拉上門就提著籃子去了,太陽燥熱,沒走幾步他就熱的滿頭都是汗,站到林子旁的樹蔭下歇會兒涼,微風一吹倒是能解幾分暑熱。
    村裏的孩童成群的叢林子裏跑了出來,手裏拿著粘杆,有兩個手裏提著竹兜。
    葉溪喚他們:“可有粘到蟬?”
    孩群裏的牛娃子笑道:“溪哥哥,我們今兒粘可多呢,有半兜子了!”
    葉溪喲了一聲,“那定是每人能換上兩串糖果子吃了。”
    “嗯嗯,溪哥哥我們走啦!”
    說完,一群孩子成群的跑了。
    葉溪笑了笑,看著他們可愛的緊。
    小孩兒抓蟬是能換銅板或者換糖吃的,這夏蟬或炸或炒來吃都是香的很,鎮上富戶人家不少都愛吃這一口,便專門有人收,隻是抓蟬也不是簡單事,得滿林子的鑽,有的蟬就貼在那高高的樹梢上,竹竿是打不著的,得爬到樹上去,一天下來也抓不了幾隻,得是那專門靠這個為生的老手才能日日都得一背簍。
    葉溪又在樹下站了會兒,便提上籃子準備去田裏尋阿爹大哥了,剛準備走,便看見前麵走來了一個人,高高壯壯的,扛著一把鐵鋤。
    是林將山。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樹下的葉溪,眸子黑沉,走了過來。
    葉溪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就莫名有些緊張,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害怕什麽,手指緊緊握著竹籃子的把手。
    “我剛好路過,你呢,是要去地裏麽?”葉溪小聲的開口打招呼道。
    經過幾次的接觸,林將山不像以前那麽冷了,總算願意多說幾句話了。
    他點了點頭:“剛買了新地,去翻土,看看種點什麽。”
    葉溪:“地可不便宜,你竟還能買地,比村裏好多人都強。”
    林將山嗯了一聲,不冷不淡道:“不種地沒吃食,總不能一直在鋪子上買米吃。”
    葉溪替他出主意道:“鋪子上的米都是加了價的,一升怕是要貴五六文錢的,你可以去村裏人家問問,看看誰家有富裕的存糧,倒是能省上些。”
    林將山沒說村裏人幾乎都不願意和他來往,怕是沒人願意賣他米,隻點了點頭道:“多謝。”
    “我鎮了些綠豆湯,你要喝點兒麽?”葉溪這才想起自己挎著的籃子裏裝了一瓦罐的綠豆湯。
    林將山將視線落在他的竹籃子裏,天氣炎熱,他出門時帶的一葫蘆山泉水早已經喝幹,此時嗓子渴的幹燥不已,一聽葉溪說的冰鎮綠豆湯,他更是幹渴了。
    葉溪見他這幅神情便知道他是要喝的,也不等他回話,蹲下身將籃子放在了石頭上,提了瓦罐又拿了一個空碗出來。
    綿密的綠豆湯倒了一碗,冰冰涼涼的,遞給林將山的時候,碗壁都泛著冷氣。
    他也不含糊,一口氣喝了整整一碗,冰冷的液體順著喉管流到胃裏,五髒六腑都得到了緩解,身體裏的熱氣消了一大半。
    葉溪見他喝的快,又提著瓦罐給他添了一碗,“我帶的多,再喝一碗也是夠的。”
    聽他這麽說了,林將山才放心的喝了第二碗,這碗他喝的稍慢些,嚐出了裏麵的甜味兒,好喝不膩人。
    “你手藝很好。”他不善言辭的誇讚道。
    葉溪彎著眸子笑了笑:“也就是些農家人的手藝罷了,不稀奇的。”
    林將山:“上次你做的酸菜,也很好。”
    葉溪聽他這麽一說,才想起他送了自己魚而他答應的酸菜還沒送呢,連忙道:“哎呀,這段時間我竟忘了再替你送壇酸菜來,改日我空了便給你送來。”
    林將山看見他這幅慚愧懊惱的模樣,眸子裏染了一絲笑意,低聲道:“不急,我還有其他吃食不急著這一口。”
    葉溪道:“不是個費時間的事,改日好了我便給你送來。”
    林將山嗯了一聲,眼看遠處走來了幾個村裏人,他知道漢子是要跟小哥兒避嫌的,為了不給葉溪招蜚言,便不再多說,扛了鋤頭走了。
    葉溪看著他扛著烈日的身影,笑了笑,這漢子外冷心細,比不少漢子都有分寸呢。
    提著竹籃來了田裏,葉阿爹和葉山剛好理完了稻子裏的溝壑,兩人坐到樹下來歇涼。
    葉山被太陽烤得黝黑,臉頰通紅,他用衣裳擦了擦汗,道:“今年怪的很,還沒到大暑就又熱又旱的。”
    葉溪遞了一碗綠豆湯給葉阿爹,葉阿爹道:“還有半個來月才到收割時節,又熱又旱現在也割不得。”
    稻穗兒還沒有到真正飽滿的時候,捏上去還是癟了些,減了產量不說,就是賣到鋪子裏價格都得跌個兩三文。
    葉山灌了一碗綠豆湯,“明兒去問問村長,看看這幾天好久開渠灌水,再不往地裏澆點水怕是真要曬幹了。”
    葉阿爹:“今晚我就去問問。”
    葉溪埋頭收拾著碗,又聽大哥聊起:“下麵那塊兒好地被人買了,我還算著今年攢了錢去買下來,結果被別人先了。”
    葉阿爹歎了口氣:“下麵那地平整肥沃,挨著河渠,是好地,比咱家的強不少,怪就怪咱們銀錢不夠。”
    家裏想要那塊兒地好久了,隻是價錢比旁的地都貴上三兩銀子,所以遲遲沒攢夠。
    想來這就是林將山剛買的地。
    葉溪抬眼道:“好像是山腰上的外鄉人買的。”
    葉山有些吃驚:“好家夥,兩畝地說買就買了?村裏人哪有他這般闊綽的。”
    葉溪:“應是人家以前攢的身家吧。”
    葉山謔了一聲,道:“別真是以前幹過什麽吧,看著他跟我年紀相仿,就算是在鎮上扛沙袋子,也不能這般闊綽。”
    葉溪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少胡說了,人家自己有本事掙的銀錢,少眼紅編排些沒的。”
    葉山看自家弟弟:“不是,你幹嘛替他這個外鄉人說話,我就隨便猜猜罷了,溪哥兒,你抵我做甚。”
    葉溪耳朵尖微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下意識巴巴的替林將山說話,一時憋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阿爹在一旁看兩人要嗆起來了,開口道:“管別人闊不闊綽的,跟咱沒關係,趕快歇好了,去將田埂雜草理一理。”
    阿爹和大哥要忙活了,葉溪也趕快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去,路過那畝良田的時候不由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