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前往長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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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陳晞還未摸透那人的身份底細,可手中這份沉甸甸的鐵證,不可謂不是天降甘霖。
    他為什麽要幫助自己?又或者說是為什麽無緣無故在意沈暮白?
    陳晞當即下令,前往牢獄。
    “走,回牢獄。”
    牢獄內的燭火在搖曳,投射出晦暗不明的光影。坐在輪椅之中的陳晞,仿佛感覺到了力透紙背,這薄薄的幾張紙,除了能決定這些貪官汙吏的幾個人頭,還承載著上萬人的命運。
    他的目光如鷹,掃過被押解而來的幾人。牢獄的大門緩緩打開,富農周鳴及婆娘周永麗、長保縣縣令史沙、糧倉庫郎王正興,他們的神色各異,無一不透露出深深的恐懼之色。
    富農周鳴被醫官張窈救活了,顯然那些個布條還不足以讓他完成自縊。他原本沒有太多歲月蹉跎的臉上布滿了淚痕,他的雙眼失去了往日的精明,此刻隻剩下無盡的悔恨。
    原本靠著祖先庇佑,留下如此之多的田地,雖無法平步青雲,過過富裕的小日子也足矣。可這搭上了庫郎王正興之後,認識了“大人”,就像是濕手沾了麵粉,甩也甩不掉!
    逃走,他不是沒想過。可這除了銀錢,田地宅邸寶物,沒有一樣能帶走。
    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已經預見到了自己即將迎來的末路。
    周永麗終於見到了周鳴,上去就是一頓暴揍,雖女人家力氣來得小,外人看來更多是嬌嗔責怪。
    “都怪你,都怪你!你怎麽做這些都不和我商量?”
    旁人看了都有些奇怪,若不是周鳴內外勾結,哪裏能貪汙如此巨款,供得周永麗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
    陳晞倒是不怎麽意外,這烽火戲諸侯尚且不能怪在褒姒身上,周鳴的貪欲是自己勾起的,與其家人並無瓜葛。
    周鳴心驚膽戰,雙手被綁住,帶著鐐銬,一撲通就跪在了陳晞麵前,他拚命地磕頭,企圖以此換來一線生機。
    “殿下,饒命啊!我不過是個小小富農,一時貪心……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了!”
    眼神空洞而麻木,周鳴的內心已被絕望吞噬,根本無力再做任何反抗,於是毫無血肉地冷冷開口。
    “既然都是個死,我隻恨沒有趁手的工具!這樣也好,免得丟人現眼。”
    動官糧,情節嚴重者,逃不過斬首示眾。雖然人之將死,陳晞不想再落井下石,但忍不住火上澆油。
    “你家祖上的田產也將一並收攏,上繳朝廷。”陳晞盯著他。
    這句話一出,周鳴和周永麗像是被抽去了魂魄。連最後一絲死後的希冀也無,他一人死了也算了。
    這下好了!三親六戚,宗族裏估計連他與雙親的牌位都要砸個稀巴爛!
    他周鳴,愧對先祖啊……
    陳晞對惡人毫無波瀾,說來都是他們親自栽種下的惡果,隨即轉向一旁的長保縣縣令史沙。
    史沙目光呆滯,還盤算著自己宅邸中那幾幅李靈之的畫。還有諸多寶貝們,他要是走了,該如何是好啊。
    “史沙,你有何話要說?認不認罪!”
    史沙依然一言不發,像是被邪祟附體,雙目無光,走那幾步也踉踉蹌蹌。
    “都帶走。”
    陳晞在輪椅上揮斥方遒。
    而幾人之中,要數這庫郎王正興,最為硬氣了。與陳晞手中的證據相符,他是核心人物,串聯起保州刺史廖騰與長保縣一眾人等。來往密函信件中,都是由此人,進行上下打點和調配。
    好一個穿針引線的油滑之人!
    王正興竟還雙目圓睜,怒火中燒,他被獄卒們壓下,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卻再次被狠狠地按在地上。他的聲線嘶啞,帶著無盡的憤怒與不甘。
    “這是汙蔑!是誣陷!我王正興從未幹過這種事!”
    死到臨頭了,王正興還在強詞奪理,滿口天理公道。
    “你以為你是什麽皇子,就能毀我清譽嗎?!人心在哪裏?正義又在哪裏?”
    陳晞隻覺得好笑,冷哼出聲。
    王正興愈發癲狂,膽敢指著陳晞,還真以為自己有什麽天王老子撐腰壯膽,“你竟然敢笑!在笑什麽?!”
    反觀,陳晞臉色沒有變化,他從懷中取出那份鐵證,亮了相。
    “看清楚了。你竟然這麽喜歡絮叨,就慢慢和刑台的大人們去說道說道,他們最喜歡對付你這類了,多得是手段。”
    明顯,王正興一愣。
    他看清了陳晞手中的信函,首封就是石灰底色的,這是他與刺史大人來往的特製用紙。
    陳晞怎麽可能拿到?!
    鬼麵人中有“內鬼”!
    他該如何在被押解到刑台之前,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這算什麽證據?‘大人’會救我出去的!嗬嗬。”
    眾人都嘲笑王正興死鴨子嘴硬,都鐵板釘釘了,還真以為他一介庫郎能手眼通天?陳晞卻聽進去了,這次除了拉扯出保州刺史,潭水依然深不見底,這個“大人”又是誰呢?
    懶得和他們多糾纏的陳晞,揮手示意衙役們將罪犯們帶走,與眾人一起即刻起程。
    而陳晞則讓趙允磊推自己到幾案前,提起筆,疾書一番。按照程序,他要寫給刑台第一把手,陳述清楚長保縣糧倉虧空一案的脈絡。
    “此案罪證確鑿,情節重大,請求邢台以最嚴酷之刑審理,務必以儆效尤。”
    他深知,這些人再多掙紮也無用,注定死路一條,而這也是令皇的旨意。
    隨著文書的封緘,一切塵埃落定。陳晞轉身,再對眾人下令。
    “先將他們押送至刑台,吾要親眼看見他們進去,不得有紕漏!然後再趕赴長桃,封鎖一切消息,不許任何人走漏風聲!如果有,就是我們中間有細作!”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手下們紛紛領命,整裝待發。馬蹄聲踏破寧靜,長桃縣乃此次行動的下一環,刺史的貪腐行為必須徹底清算。
    然而,陳晞心中的不安又漸漸滋生,他始終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鬼麵人給沈暮白這次用的異香,留香時間持久,就是為了沈暮白不在中途醒來。沒想到反而幫了陳晞,車軲轆已經走了很久,刑台都到了,她還沒醒。
    在前往長桃縣的路途中,沈暮白還是睡得很舒服,可陳晞總擔心,她幾日不進食,會死掉。
    此時,沈暮白依舊昏睡在晃動的車輦內,就在此時,她突然動了動,徐徐睜開了好看的雙眸,已經趕走了疲憊,取而代之的熠熠生輝。
    她的目光漸漸聚焦,看見陳晞後,微微一愣,隨即恢複了冷靜。
    “這是哪裏?那個鬼麵人抓到了嗎!”
    清醒前,她明明記得還在客棧內與拿下麵罩的鬼麵人對峙。腦袋暈乎乎,她怎麽現在同陳晞一道。
    陳晞正掀開車簾,觀察外頭的情形,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曉得沈暮白醒來了,畢竟動靜很大,但是他沒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慢條斯理的將前情後因都與她道來,從他們路遇鬼麵人、追到礦井無人以為她殞在地下,再到鬼麵人將她放在驛站屋簷,然後留下定罪的信函證據等。陳晞將情況簡要解釋給她聽,並且帶著私心,說出了自己當時的擔憂,以為她能共情。
    “我…我們差點以為你葬身在那裏了。大家都崩潰了……”
    陳晞以為自個兒已經說得挺直白了,但完全沒想到沈暮白的重點不在於此,她甚至對於他心碎一事毫不顧忌。
    “不是!我在問你那鬼麵人,他人呢?也在這隊伍中嗎?”
    沈暮白隻在乎鬼麵人行蹤,她差點就要跳下正在行徑的車輦,往回去找。輪到陳晞懵逼了,他連連拉住她的袖口,“你為何如此在意那人?”
    沈暮白臉色微變,知道陳晞如此敘事,一定是給那人跑了!她於是抬起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焦急萬分。
    “挾持我的鬼麵人,有謝勉的玉佩!”
    陳晞聞言,整個身子頓時一震,他全然不知這個細節。謝勉與鬼麵人,這個名字在他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但謝勉那個時候,一直在我這裏。”
    陳晞第一反應是謝勉喬裝打扮,畢竟他來鄰國,是有所謀劃的。但是兩地相隔甚遠,絕無可能。
    聽了陳晞所言,沈暮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若不是謝勉本人,又會是誰要頂替他的身份?
    在普天之下,掌握易容術的也不在少數。那人明明假冒“謝勉”,卻又頂著另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孔,事情又變得撲朔迷離。
    “我讓趙允磊在查了。”
    沈暮白提出覺得趙允磊一人不夠,還要加上陸寧安。他當然懂她的心思,任何事情都必須有她的人手介入,想著她才剛剛曆經磨煉,也不想多計較。
    “那就依你。”
    擔憂沈暮白饑腸轆轆,陳晞拿出備好的膳食,都是沈暮白愛吃的。一些方便攜帶的幹糧,但做得極其精致,主要是糕餅。
    “快吃些”,陳晞看向沈暮白,眼神灼灼,沒有什麽比她還活著更好的了,“有你叫嚷著要吃的糖餅。”
    沈暮白餓暈了,但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桃花香氣,探頭往外望去。
    陳晞補充。
    “隊伍正前往長桃縣,秘密捉拿保州刺史廖騰。”
    “長桃?!”
    沈暮白卻像是見鬼一般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