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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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暮白假意用低音,沉聲問道。
    “你到底是誰?我認識你嗎?”
    此人不回話。其實沈暮白早已確準此人是誰,她不過是想用言語暫時迷惑對方,等待救兵來到。眼見他不搭腔,她假意對他說話,實則暗中在給一旁的小侍衛傳遞信息。
    “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啊!滾啊!快滾!”
    “老實點!”
    此人緊了緊另一隻手上的力道,控製住身前的沈暮白。
    小侍衛馬上知曉長公主其中意思,心領神會,沒有片刻呆楞片刻。他點點頭,麻利地往跑開,去找侍衛長陸寧安等人。
    然而,沈暮白並沒有驚慌失措,她強忍住自己的心緒。雖然粗氣聲聲,還是冷靜地繼續與對方斡旋。
    “你到底想做什麽?殺了我,你也逃不掉的。”
    那人的喘息碰灑在沈暮白的脖頸之間,同樣的急促而沉重,濃烈的熱氣,但帶著惡心的酒味和飽飯過後的打嗝。他就在她的身後,架著那炳匕首,刀刃與沈暮白的肌膚相觸,又冷又澀。
    她無比厭惡這樣的距離,也無法接受有人這樣站在自己的身後威脅!
    沈暮白想別過頭去,避開這令人作嘔的接觸,直犯惡心,差點要吐出來。要不是為了拖延住此人,她犯不著如此委屈,大可直接拔劍將這人了解。
    天幕太黑了,像是在低吼,又卷著未知的可怕,呼嘯而過。
    小侍衛腳下帶風,跌跌撞撞地一路跑來,滿臉的汗水早已和淚水混在一起,他用手拭去。即使他也算經過層層選拔和操練才脫穎而出的內廷侍衛,也已然狼狽不堪。他雙眼失去了焦點,嘴唇因恐懼而發白,步伐踉蹌得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每一步都快癱軟在地上。
    他剛剛親眼目睹長公主被一亡命之徒用匕首挾持,而他卻束手無策,隻能聽從命令奔來尋求援助。長公主平安,是他支撐自己跑下來的唯一信念。
    跑著跑著,小侍衛突然撞上了一具堅硬的胸膛,被衝力直接彈了回去,險些摔倒。對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穩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形。小侍衛抬頭一看,這不正是晞皇子的侍衛長趙允磊!
    趙允磊一身甲胄,手按劍柄,滿臉的焦急和疑惑。
    “怎麽就你一個人?”
    還不等小侍衛抬起頭來尚話,身後傳來一陣低沉卻急促的責問。
    “停下。”
    陳晞被侍衛們推著輪椅,麵色如常但又有說不出的慘白與慌亂,小侍衛看清了來人,他的目光如利劍般直射向小侍衛,像是要即刻處決,分明帶著隱隱的壓迫。
    “長公主在哪裏?!”
    小侍衛連看都不敢看向陳晞,哆嗦地抬起手,指向遠處的窄巷方向,聲音顫抖得像風中殘燭。
    “回……回殿下,長公主被挾持了!”
    陳晞聞言,原本握在膝上的雙手猛地攥緊,指節泛白,大力地拍在了右側的扶手上頭。
    啪——
    眾人戰栗,不發一言。
    他的臉上瞬間浮現出緊張與不可置信,薄唇顫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來。他的眼睛倏地瞪大,死死盯著小侍衛,像是要從他眼中看出更具體的線索。伴隨著胸口起伏,顯然心神難以平靜,就算他努力控製自己,但眼底那深不可測的怒意已然浮現,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長公主性命堪憂,你在這裏做甚!你的職責安在?身為近侍,如此懈怠,實在愧對令皇所托!”
    在寒夜裏,隻聽到大家的呼吸粗重。陳晞向來不會對下麵的人有太多訓斥,更遑論為了“死對頭”沈暮白出麵。
    這次,他的憂慮和怒形於色,倒是非常出乎了趙允磊的預料了。
    片刻的靜默後,陳晞低聲命令,往左往右都使了一個狠戾的眼色,對小侍衛和趙允磊在內的所有侍衛們都表示出了十分的不滿。
    “愣著幹嘛!動起來!”
    陳晞坐在輪椅上,清楚自己必須親自前往,他轉向趙允磊,看不見光的雙眼塞滿了迫切與焦急。
    “去救沈暮白,務必妥帖帶她回來!”
    趙允磊不敢怠慢,連連應聲,同時吩咐手下迅速整裝。陳晞隨著隊伍一起進發,在輪椅上的他,手卻不住地發抖,心中盤旋著無數不好的猜測。
    原來這樣的感覺,叫作不安。
    他認為,亡命之徒竟敢挾持長公主,那必然有備而來,而沈暮白的生死關頭,不容他片刻的遲疑與失策。
    風過巷間,吹起幾片枯葉,但在黑暗的掩映之下根本無人在意,幽深的窄巷靜得仿佛能聽見每個人的喘息。窄巷後頭的小河流經,有娟細的水流湍湍,偶爾濺起水花,細碎地像隱秘的暗號。
    沈暮白眉心微蹙,身形雖顯的冷靜,卻已經不耐煩了。她和亡命之徒如此僵持不下,早就乏了!困了!累了!
    亡命之徒還是那樣,站在身後用匕首緊貼著她的脖頸,另一隻手則鉗製著她的肩頭,一刻不鬆懈。
    沈暮白不用眼對眼,都能曉得立在自己背後的人,此時應該是神情猙獰,麵露凶光,但又因為第一次作奸犯科,不免有些生疏,故不斷地喘著粗氣。
    雖然看似配合,但沈暮白暗自調整自己的呼吸,目光沉著,手指一直悄悄試探著腰間佩劍的位置,沒有好臉色,心中暗道:侍衛隊和陳晞究竟在磨蹭些什麽?幹什麽吃的?還不來!難不成真要我親自收拾這個宵小鼠輩?!
    亡命之徒似也察覺到氣氛不對,眼神不斷掃視兩旁,握著匕首的手微微顫抖。他似乎想挪動位置,卻又不敢輕易暴露自己的破綻,最終隻能將沈暮白拉拽著往後退了幾步,抵近窄巷的死角。
    陳晞和神暮白的侍衛長陸寧安、世子謝勉等人碰頭,兩股力量總算匯合。陳晞用一隻手在膝上輕敲,另一隻手抬起,指了指周圍的七彎八繞,壓低聲線,厲聲吩咐道眾人。
    “窄巷四麵可逃,那邊兩條巷道通行,後方有小河,還有屋簷亦可伏擊。依此四麵包抄,可成合圍之勢。切記萬不可打草驚蛇!”
    眾人嚴陣以待地點了點頭,領命而去。陸寧安帶著幾隊侍衛,悄然從小河邊繞過去;趙允磊則領了另幾隊侍衛則循著屋簷攀上,弓箭輕握,弦未張滿,卻已隱隱瞄準下方;謝勉等人則堵在兩條窄巷的出口。
    唯有陳晞,他要直麵這亡命之徒,由小侍衛幫忙將輪椅推進。他深知,若要製敵,還需不動聲色地牽製住對方。
    沈暮白已然手麻腳麻了,快凍成一塊冰糕,臉上掛著的神情絲毫未變。趁亡命之徒不注意,她的手指已經摸到佩劍的劍柄,稍一用力,劍鞘便會離身。
    她心中冷笑:姑奶奶我可沒那麽多耐心,若你們再來不動手,就別怪我自己解決了!
    這麽個寒天凍地,還是在深更半夜,沈暮白是真的不屑陪這個亡命之徒再耗下去了,正準備直接反殺。但突然巷口出現了動靜,讓她驟然停頓。
    她再仔細瞧過去,不見半個人影,但好像變得嘈雜了起來。
    像是在黑夜中點起的火堆,總是讓人無法忽略。
    陳晞的聲線已從巷口傳來,清冷而低沉,壓迫感十足,“放下匕首!”
    他們互相看不清對方的麵孔,隻能憑模糊的身形判斷二三,亡命之徒確認有人過來,知道是這個晞皇子的小隨從搬了救兵,他似乎意識到危險遝至,猛地抬高聲音威脅道。
    “你別過來!再進一步,我便……”
    他拉拽著沈暮白的往後頭拽了拽,沈暮白不得不亦步亦趨,隻是眉眼間透著些複雜。她微微偏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陳晞的輪椅落定,他高大的身形籠在暗影裏頭,隻能隱約看清他抬起的手臂和穩如山嶽的姿態。
    陳晞繼續開口,還是一貫的冷靜語調,“放下匕首,此事或可寬恕。但若你堅持執迷不悟,後果你當清楚!”
    月光透過薄雲灑在地麵上,映出一片冷白。沈暮白被挾持在亡命之徒的手中,她肩上的衣衫被揪得淩亂無序,但麵上卻無驚懼之色,反而帶著三分漫不經心的冷意與傲慢。
    可這樣的畫麵在陳晞看來,已經怒發衝冠、怒不可遏!如果他能站立,自己想要先削了此人再說!
    如此局麵之下,陳晞假意穩住對方,輕輕抬手擺了擺,示意身後的所有侍衛退下。
    “你們都別過來,我去和他說。”
    侍衛們你一言我一語。
    “殿下,您不能——”
    “別廢話!”
    陳晞根本不聽,他不要旁人的幫助,自行推著輪椅緩緩向前。他的目光鎖定亡命之徒,故意裝作溫和。
    “有什麽事好好說。你可以拿我,換你手裏的人。”
    亡命之徒顯然愣了一瞬,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當今正炙手可熱的皇子竟主動送上門來。他冷笑一聲,依然將自己的麵容藏在暗處。
    “我憑什麽信你?”
    沈暮白直接對著陳晞,隻見陳晞抬眸,徹底震懾住對麵的亡命之徒,聲音卻還是那樣不疾不徐。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我們在廖府前見過的。祝。二。弟。”
    此言一出,祝二弟慌了陣腳,握著匕首的手抖了一下,一切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