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喜煙【7K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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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小區一路,井蓋上都鋪了紅紙,磚頭壓著。
    到了樓下,樓宇門上貼了喜字。
    男方親友等著的不少。
    婚禮,人生大事。
    夏桉也感覺到一絲喜慶。
    原世他是那種白事一概隻隨禮不到場,紅事必到。
    沾喜氣。
    他籌辦的唯一一場婚禮,女主角是樂檸。
    這輩子,嘿,絕不止一場,肯定的。
    他騷騷的想著,被人指揮著開到所有婚車的最前麵。
    8輛a6,一輛a4,攝像車是輛小麵包。
    這年代,當地婚禮普遍的婚車都是a6,老百姓認這個。
    但頭車歐陸gt也是挺少見的。
    排場很大。
    夏桉看見不少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心裏還是有些傲氣的。
    不是他小市民意識。
    努力學習,努力掙錢,住大房子開豪車,為了啥?
    還不就是指望別人高看一眼。
    真別瞧不起那些過年回家租輛車撐場麵的,在外吃泡麵住地下室,整日牛馬三百六十天,那是自己的事兒。
    年節那幾天,誰不想光鮮亮麗地在老家出出風頭,被爸媽親戚說句:出息了。
    夏桉管不著徐婉瑩和新郎之間的關係多密切,新郎又如何打腫臉充胖子,寧可讓朋友墊付,也不惜搞個豪車接新娘子。
    這多正常啊,除了他,世界上有幾個人不是奔著一輩子就一場婚禮去的?
    不多會兒,新郎官下來了。
    遠遠瞧著是個瘦瘦高高的英俊小夥子。
    這長相…說實話娶個富婆都正常。
    沒倒插門,夏桉已高看一眼。
    徐婉瑩隻是好友,也不可能做伴郎,自然沒資格做頭車接親。
    新郎拉開車門,跟身後伴郎說:“你把煙掐了,別把人家的車熏得一股味兒。”
    荷,怪有素質的呢。
    夏桉對這人又加了幾分好感。
    待他上車,當先道了聲:“恭喜啊,兄弟,帥斃了。”
    這日子,誰都不會吝惜吉祥話。
    新郎燦然一樂,道了謝,對夏桉說:“一會兒別急著走,你開車,我不勸你酒,喜煙怎麽也要抽一支。”
    “得叻。”
    攝像車掐著點發動,夏桉樂嗬嗬跟了上去。
    去新娘家不遠,一片老舊平房。
    沿路也貼著喜字。
    新娘的親友女士居多,夏桉知道路邊這些待會都不會上自己的車。
    一會兒,伴郎會換成一個伴娘,跟著一對兒新人壓車。
    “哥們兒麻煩你等一會兒,謝謝了。”
    “那不應該的麽。”
    夏桉真心覺得這新郎很有禮貌,素質不錯。
    等待的過程中,有半大小孩兒過來打量賓利,這摸摸那看看,夏桉隔著玻璃擠眉弄眼。
    又有拿著鞭炮過來的。
    這可不行。
    夏桉瞪眼佯怒。
    小孩子家長跑過來,一巴掌拍上屁股,嘀嘀咕咕走回路旁。
    什麽叫煙火氣?
    夏桉感慨著,新郎新娘出來了。
    從這麽點時間分析,伴娘並沒難為男方。
    夏桉歪頭看去。
    任何一個女孩子在結婚這天都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夏桉不會肆意評論,但伴娘和新娘一樣,都挺好看的。
    三個盛裝男女上了車,夏桉從後視鏡看到親友團也一一坐上車隊。
    再度出發,就要繞城,提供攝像素材了。
    亞洲第一大廣場,濱海路…
    路上,坐在副駕駛的小伴娘香噴噴的,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車子內飾。
    好半會兒,回頭問兩位新人:“這啥車呀,好豪華。”
    問著別人,夏桉卻發現那雙水汪汪的小鹿眼正偷偷打量著自己的側臉。
    還偷偷半遮臉,用口型跟新娘說“好帥”,說完嘻嘻笑。
    夏桉默默挺了挺腰板。
    新娘說自己也不認得這車,新郎說:“賓利。”
    伴娘又問:“多少錢啊?”
    新郎沒直接回答,反而看了看夏桉。
    夏桉看了眼後視鏡,一樂,不說話。
    新郎說:“幾百萬呢。”
    新娘沒什麽反應。
    伴娘來了興致,終於忍不住問夏桉:“你和徐亮認識多久啦?”
    夏桉知道新郎叫徐亮,一路上聽不少人叫他了。
    他笑了笑回答道:“我們都是徐婉瑩的朋友。”
    話出口,新郎表情明顯不自在了,看向身邊的準老婆,被剜了一眼。
    這一幕夏桉沒看到,可小伴娘一句:“徐婉瑩是誰啊?”
    他就反應過來,似乎不大妙,好像說錯話了。
    果不其然,新郎嗬嗬一聲,新娘歪頭問:“你怎麽不說話?”
    然後自顧自冷冰冰說:“他前女友。”
    這就很尷尬。
    夏桉不想說話了。
    伴娘卻一直問他:“你是徐婉瑩男朋友?你來幫徐亮出頭車?”
    說著話,還悶悶樂。
    樂你妹樂,一副缺少智慧的樣子。
    鬱悶地開回新房。
    鞭炮劈啪不止,白日焰火升空。
    夏桉在人堆兒裏看見了一枝獨秀的徐婉瑩。
    氣悶、費解,徐老師啊徐老師,你圖點兒啥?
    仁義?善良?
    扯犢子。
    太他媽扯犢子了。
    這種狗血橋段連地攤文學都不願意寫了呀。
    你活生生在這表演分手亦是好朋友?
    好家夥,這小眼神。
    茫然,憂傷。
    好一個純情天真的徐老師!
    不甘,難忘,而已。
    還能有別個?
    隔著火藥燃燒的白煙,夏桉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下一幕,更狗血的來了。
    新郎下了車,扶著車門,彎腰遞出手,迎接新娘下車。
    新娘瞅了瞅伴娘,伴娘嬌俏笑道:“這可不行,下車禮呢?”
    新郎笑了笑,從裏懷摸出紅包遞了過來。
    伴娘接過,捂嘴笑道:“就五百?不行呢。”
    新郎一愣。
    夏桉激動難耐,靜等吃瓜。
    新郎笑道:“豆豆。”
    新娘豆豆又看了眼伴娘,伴娘說:“剛接親時就放過你啦,下車禮可不能再少了,兩萬。”
    堵門一千。
    一會兒上了樓還有小舅子掛鍾一千。
    改口八千八。
    彩禮多少都有,五萬八萬十萬。
    總之,這邊男人想結個婚,比老表容易。
    下車禮在濱海也是有的,普遍千八百象征一下。
    要兩萬,說不上刁難不刁難,看個人條件吧。
    但很明顯,新郎是沒有的。
    夏桉從兩個女人的神態裏分析,九成是好閨蜜先前臨時給出的注意。
    新郎探頭進來,略帶尷尬地衝夏桉笑笑。
    又對新娘說:“行行,你要的我都給,先下車,大家等著呢。”
    新娘正要伸手,伴娘忙從副駕駛扒拉回去。
    “不行,豆豆你忘啦,我們說好的,要看到紅包的。”
    說著歪頭故作可愛地跟新郎說:“徐亮,你也別覺得我們難為你,豆豆放著那麽多條件好的人不選,既然跟了你,你總要表現得有些誠意吧?彩禮就那麽點,其他的也少,多難看?”
    新郎蹙眉沒理她,而是問未婚妻:“一定要紅包?”
    尹豆豆在頭紗下咬了咬嘴唇,糾結兩秒,終是點點頭。
    新郎徐亮小聲哄著說:“你也不是不知道,為了滿足你家提出的婚禮規格,我是真的東湊西拚了,手裏真的沒有現金了。下個月,下個月我補給你家還不成?”
    新娘明顯陷入思忖。
    伴娘又立即插話:“今天你的朋友都來啦,你去湊湊嘛,兩萬塊兩個大紅包,拿出來你也有麵子不是?”
    連夏桉都看出來了,這個新娘實在沒主見,又點頭了。
    徐亮長歎一口氣,咬牙道:“好,我去想想辦法。”
    夏桉差點苦笑出聲。
    一邊聽著伴娘笑吟吟跟新娘說:“豆豆我跟你說哦,彩禮和這些錢你都要收好,不要讓你爸媽拿著,也不要給徐亮用,就放在手裏,以後他的工資你也收好。
    男人總圖新鮮感,沒錢就不能去外麵胡搞了。”
    尹豆豆拿著手捧,弱弱說:“借了那麽多錢,總要還的。”
    伴娘又說:“讓他上進些呀,男人掙錢天經地義,現在他一個月才多少工資,兩千?這怎麽夠養媳婦孩子?”
    尹豆豆說:“噢。”
    真的,夏桉聽不下去了,但著實不好插嘴說話。
    人間柴米油鹽貴,這不假。
    可有錢沒錢,兩口子心往一處使,日子總是要越過越好的。
    這種所謂的朋友、閨蜜,真心話,少一個是一個,都算老天保佑了。
    門一關,過自己的日子比啥不強。
    沒能耐,就少交朋友多耕地,伺候好自個兒枕邊人,家和,自然萬事興。
    再抬頭,好家夥。
    夏桉眼睜睜看著徐亮叫走了徐婉瑩。
    不到兩分鍾,夏桉手機短信來了:能借我一萬五千塊錢麽?一個月還你】
    這下真控製不住了,夏桉撲哧一聲樂出來。
    徐婉瑩明知自己在這輛車上,肯定知道前因後果。
    然後,她得被拿捏到什麽程度?
    下了多大決心?
    才能跟自己這個學生張口借錢?
    一萬五,得,好歹徐大帥哥還跟別人湊了五千。
    瞧見沒有。
    那麽多所謂的好朋友,拿五千。
    到底還是前女友出大頭。
    夏桉現在特別好奇,當初倆人咋分的?
    徐婉瑩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甚至學曆還賊不錯。
    要是不分手,這徐亮今後還不過得跟舊社會的大老爺一樣了?
    夏桉當即回複:能,你親自過來拿】
    徐婉瑩顛兒顛兒跑過來,跑到主駕駛窗戶旁,沒往車裏看哪怕一眼。
    但車裏兩個女人很明顯看到她了,反複打量。
    伴娘小聲問新娘:“這就是徐婉瑩?”
    尹豆豆點頭沒出聲。
    徐婉瑩蹙眉咬牙,小聲在窗外說:“夏桉,你下來一下。”
    夏桉搖頭,拿出手機樂道:“卡號給我,我現在給你轉。”
    他刻意沒壓嗓音,大咧咧道:“以後缺錢就跟我說,三萬五萬的都是零,你我之間談什麽還不還的?”
    徐婉瑩現在心裏糾結得已經找不到邏輯了,她壓根沒留意也想不明白夏桉為啥要說這麽一句。
    也不明白夏桉明明沒有現金,為什麽還要讓她過來取。
    匆匆在他的手機銀行上輸入卡號。
    夏桉把錢轉過去,笑著揮揮手:“乖,快去,別耽誤人家正事。”
    徐婉瑩本已步履匆匆跑出兩步,一聲“乖”,迷茫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夏桉笑眯眯擺手,“快去快去。”
    徐婉瑩終是走了。
    車裏兩個女人再無聲息。
    新娘在後麵偷偷看他。
    伴娘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側臉。
    等了幾分鍾,夏桉始終哼著小曲不發一言。
    直到新郎握著兩個厚厚的紅包,擦著汗冒出頭,夏桉才撓撓脖子,扭過頭問新娘:“你猜,下個月你老公會不會準時還錢?”
    誰也來不及說話了。
    新娘順利下車,圍觀人群各個笑容滿麵。
    簇擁新人上樓。
    夏桉開門下車,插著兜,隨意扒拉掉車前蓋上炸碎的殷紅紙屑。
    噠噠噠。
    徐婉瑩默然走來。
    夏桉回頭,燦爛地笑問:“怎麽不上去?我還跟著湊湊熱鬧,看著新娘改口叫那帥哥的父母爸媽呢,看看新房裝修風格咋樣。
    要知道,婚房是有喜氣的,進去溜達溜達也能長點運氣。
    可惜,沒那資格。
    你提上去看看?”
    徐婉瑩麵色白皙,額頭浮汗氤開了劣質粉底。
    顯然是剛才匆忙往小區外的銀行跑,累的。
    “謝謝你,夏桉。”
    她也想不出別的可說了。
    “謝我?哈”
    夏桉一陣笑聲冒出來,好奇地打量她:“現在不著急謝,等有一天你們舊情複燃時再謝。”
    徐婉瑩咬唇瞪他,沒等開口,夏桉又賤兮兮問道:“你說,萬一有一天他倆離了,那誰重新來找你,你什麽感覺?不期待?那現在可以期待了。”
    徐婉瑩緊咬銀牙,蹭一下,眼淚在眼眶裏囤了半滿。
    “我是你老師,你不能這麽跟我說話。”
    夏桉聳聳肩膀,無所謂道:“三人行,必有我師。至少在這方麵,你還有的學。”
    徐婉瑩抽噎幾下,憋回了淚水。
    長歎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夏桉又笑了,“你覺不覺得把傻換成賤,會更準確點兒?”
    徐婉瑩呆住了。
    夏桉說:“不好意思,債主嘛,說話都這個口氣。”
    徐婉瑩轉身就走,也不知道去哪兒,站在新房樓下氣抖冷。
    載她那輛a6的司機下來跟她搭訕,她也不理。
    新人下來了。
    車隊朝酒店駛去。
    酒店在市中心,四星半,檔次還不錯的。
    門口豎著大拱門,貼著新人的名字於百年好合雲雲。
    又是一陣鞭炮聲。
    到這裏,已經沒有什麽需要掏錢的地方了。
    徐婉瑩沉著臉來找夏桉。
    問他是進去吃還是直接走?
    夏桉徑直下車落鎖。
    “喜宴不吃?鬧呢?”
    進去,徐婉瑩死活不去男方朋友那桌,跟他擠在…相當於友好來賓,實則就是給幫忙的群眾留的一桌席麵上。
    十個司機隻有倆是自己的車,另一個也和夏桉一樣,抱著看熱鬧的心情進來蹭席吃。
    倆人還聊上了。
    大哥是個家境不錯的公務人員,閑得無聊在婚慶公司掛了車輛信息,也是隻接周末的喜事,沾鴻運。
    他問夏桉家的買賣一定很大,說這車一輩子也買不起。
    夏桉打哈哈道:“買了你也不敢開啊。”
    席麵真的豐盛,秋天海鮮正肥,鮑魚海參都有。
    桌上兩盒軟中華。
    夏桉大快朵頤,吃得賊歡。
    徐婉瑩一口不動,怔怔側身瞧著前方舞台儀式。
    扭頭瞥了眼,夏桉樂道:“喲,交換戒指啦,馬上該親嘴兒了嘿。”
    徐婉瑩眸中晶瑩。
    大哥湊過頭,小聲八卦,擠眉弄眼問夏桉:“這是感動了,憧憬著呢,不錯,心腸軟乎,長得也好看。女朋友?”
    夏桉吸溜著海螺點頭:“對。”
    大哥樂道:“嘖,趕緊也結了得了。”
    夏桉擦擦嘴,朝台上努努下巴:“那位的。”
    “謔哦!”
    大哥登時眼睛更亮了。
    雖不再說話,但神情滿是等著看好戲的架勢。
    伴著《你最珍貴的副歌響起,徐亮吻了尹豆豆。
    今日我化了美美的妝,穿上曾經你送我的長裙子。
    我把自己打扮成你最喜歡的樣子,來參加你的典禮。
    你答應給我的一場典禮,我不想缺席。
    徐婉瑩悵然淚下。
    “嘖。”
    “嘖。”
    夏桉和大哥同時咋舌。
    遞過去一張紙巾,夏桉悄聲問:“你不打算上台搶親?老實說,我已經準備好幫你殿後了。放心,隻要你拉著他跑出去,滿場十分鍾內,誰都打不開這扇門。”
    大哥湊過來:“算我一個,別看我個子小,也是練過的。”
    夏桉看看他,點頭,轉臉對徐婉瑩說:“二十分鍾,車鑰匙給你,夠你們開出老遠了。”
    徐婉瑩噗嗤一聲,哭著笑出來。
    大哥重新坐直,吐了口煙:“還行,能笑出來就沒事兒。”
    夏桉又看看他,人才啊這位。
    他對徐婉瑩說:“想喝就喝兩口,我送你回去,並保證不趁人之危。”
    徐婉瑩先片他一眼,又看看桌麵正中的兩瓶瀘州二十年。
    這也不便宜,但夏桉相信,哪怕再條件好點兒,那位新郎官估計會被要求換成五糧液。
    徐婉瑩糾結著,夏桉身邊的大哥已經起身拿起一瓶。
    開蓋,遞給夏桉。
    夏桉遞給徐婉瑩。
    “喝吧。”
    徐婉瑩淚盈盈笑道:“我很能喝,喝不多的。等他們來敬完酒,我們就走。”
    夏桉說:“好。”
    徐婉瑩還是不吃菜,自己一口一口迅速抿了怔怔一口杯。
    滿桌老爺們都豎起大拇指,讚她好量。
    徐婉瑩小臉兒紅撲撲的,醉眼迷離中,咭兒一樂。
    趴下了。
    大哥歎道:“莽撞了。”
    問夏桉:“不走?”
    夏桉晃晃頭,任徐婉瑩安安靜靜老老實實趴在那兒酣睡。
    一直到新人來敬酒點煙。
    看見喝醉的徐婉瑩和身前堆滿海鮮殼的夏桉,婚紗換成大紅旗袍的新娘一愣,新郎也一樣。
    但都沒說什麽。
    集體敬酒,挨個點煙。
    夏桉擦擦嘴站起來,倒滿一杯白水。
    接了煙,讓新娘點燃後,卻沒吸。
    他笑道:“我開車了,以水帶酒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另外,”
    揪了揪徐婉瑩的發髻,又道:“她喝多了,我替她轉告新郎官一句,過往已矣,無論什麽都好,不用還,不用念,不用想了。”
    說完,不顧其他人怎麽看,怎麽想,當先喝了杯中水。
    架著徐婉瑩徑直離去。
    大哥緊隨而來,打著飽嗝幫夏桉拉開車門。
    笑道:“下車禮的事兒我先前也聽說了,就這位姑娘?”
    夏桉點點頭,苦笑搖頭。
    大哥歎道:“日子不是這麽個過法,裏麵那對我不太看好。”
    夏桉沒說什麽。
    又聽大哥說:“你得勸下你這位朋友以後留神,當心死灰複燃。好姑娘別走岔路。”
    夏桉真打心眼裏跟這位對路子,主動伸出手:“夏桉。”
    大哥握上去,齜牙一樂:“發改委劉嘯,常聯係。”
    嘶。
    普通人在這種場合跟陌生人介紹自己,用加title?
    夏桉:“一定。”
    交換了號碼,大哥揮手而去。
    ……
    徐婉瑩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掉在前後排座椅的縫隙裏。
    好不容易蛄蛹出來,淩亂發絲鋪了滿臉,揉著太陽穴,這才看見車外坐在車前蓋上發呆的夏桉。
    海麵如鏡,被殘陽鍍上一層金黃。
    徐徐冷風襲麵,徐婉瑩酒醒了不少,裹著外套下車。
    走到車前問:“我什麽時候喝多的?”
    夏桉翻翻白眼兒,沒答,隻說:“實在不知道怎麽把你抗回學校,被看見指不定被傳成什麽,我又沒帶身份證,開不了房。怎麽樣?睡得好麽?”
    徐婉瑩想起剛剛從夾縫裏醒來的樣子,苦笑道:“還好。”
    夏桉蹦下車,說:“那行,醒了就回去吧。”
    徐婉瑩卻看著近海遠山怔怔道:“能再多呆一會兒麽?”
    夏桉不說話,又坐了回去。
    徐婉瑩靠著車頭,也不說話。
    不知想到了什麽,回頭看看車身、後視鏡…
    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夏桉說:“離開酒店就拆了車,也不好看。”
    靜悄悄的。
    但其實沙灘上有遊客不顧冷風帶著小孩兒玩耍,笑鬧聲傳了老遠。
    徐婉瑩緊了緊外套,抱著胳膊,眼神不知聚焦在哪兒。
    良久,無聲哭了。
    夏桉瞧見,一聲歎息,正要開口,徐婉瑩當即扭頭。
    “不許說我賤…”
    &n…”
    “也不許說矯情。”
    “…”
    “還有幼稚!”
    夏桉沒詞兒了,無話可說。
    徐婉瑩:“我就哭一小會兒,以後就不哭了。”
    “行吧,那你哭,我不打擾。”
    夏桉躲回車裏,隻能瞧見她的背影。
    從靜止,到顫抖,到控製不住徹底蹲下去,隻有嚎啕哭聲傳來。
    任車裏音樂再大聲,也遮掩不住。
    我們總說愛情是小孩子才玩的遊戲,緣盡了,愛散了,痛徹心扉,又是那麽幼稚。
    可從牙牙學語到暮年靜坐。
    誰又能逃得開情情愛愛的折磨呢?
    八十歲呆望夕陽時,想的會不會還是青春年少時,那個白馬青衫,逆光而來的人呢?
    任那人好、壞、卑鄙、下流、無恥,可當時的自己,就是深深愛著呀。
    但不用怕。
    那種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的痛楚,總會在一次次無聲啜泣、嚎啕大哭中,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
    從今以後,任梨隨雨打風吹去,也很難再想起了。
    徐婉瑩埋頭蹲在那裏,哭到上不來氣兒。
    突然肩膀被拍了拍,班裏那個叫夏桉的男生說:
    “差不多了吧,要不,我也不叫還錢了呢?”
    ……
    回程路上。
    徐婉瑩說什麽也要給他打了個欠條。
    總額一萬五千塊,分一年還。
    借款人是她,落款:2006.10.21
    夏桉樂道:“瞧,你也沒那麽太在意這個日子,不是麽?”
    徐婉瑩不解地瞧著他,眼睛腫得核桃似的。
    夏桉提示道:“今天周日,22號。”
    ——
    十月二十三日,夏桉跟樂檸請了假,說家裏小店正式開業,要回東山忙兩天。
    樂檸答應了,還讓他給叔叔阿姨帶好。
    夏桉心說我媽知道你,我爸還不知道。
    “行。”
    剛上車,還沒啟動,就進來一通電話。
    徐婉瑩問他為什麽又逃課?
    夏桉才想起來隻跟樂檸請假,忘跟老師說了。
    “家裏幾個億的大生意談攏,我得回去簽字。”
    徐婉瑩:“……”
    開出去幾公裏,又來了電話。
    是公安局。
    夏桉無奈,隻能跟唐琬請假了。
    被搶的二十萬,查到去處了。
    進入二十一世紀,真正的懸案已經很少出現。
    尤其是殺人這種大案。
    尤其是唐天行清醒時要求必須徹查的答案。
    更何況唐冕身上本就牽扯著一樁兩樁好幾樁人命官司。
    周安的身份線索出現在河灣村。
    清水河裏撈上來一部手機。
    周安的手機。
    誰都不知道周安為什麽要在殺人前丟了自己的手機。
    他已想到要跟唐冕同歸於盡了?
    諾基亞手機很結實不假,但防水性沒那麽強。
    尤其周安的手機還是翻蓋的。
    河水順著折蓋的縫隙泡壞了裏麵所有的零件。
    &n卡沒壞。
    換了部電話,插上就能用。
    查出了號碼,查出了撥通和來電號碼後。
    周舟給周安發的三條短信湧進來。
    哥?】
    哥?】
    哥?】
    泡壞的硬盤被修好後…空的。
    周安為什麽要刪除所有信息?
    但不用在意了。
    警方撥通了周舟的號碼,一切就都知道了。
    周舟的口供非常簡短,而且她的身份信息,是真的。
    兩人打小街頭相識。
    自己有病,哥哥在外打工,後來又去了國外。
    時不時給他寄錢回來。
    這次不知去了哪兒,兩天前一筆18萬的現金郵到了出租房。
    自己聯係不上哥哥了。
    還沒來得及去做手術。
    包著錢的,就是夏桉的雙肩包。
    到這兒,周安的實際身份線索又斷了。
    警方問夏桉少了兩萬,徹底沒轍了。
    因為周舟和周安沒有實際血緣關係,也沒證據證明那兩萬是周舟的,沒道理跟人家追討。
    “況且,那姑娘柔柔弱弱的,生了病也挺可憐,你看看,不然…和解?”
    帽子叔叔勸夏桉。
    夏桉心裏好笑,和解?
    跟誰和解?
    給周安燒個諒解書?
    “算了,我不追究了。”
    離開警局前,夏桉被提醒今後提取大額現金時,一定留神有沒有被跟蹤。
    “世風日下,我會的。”
    “這叫什麽話!社會越來越安全,感受不到?”
    ——
    拎著十八萬現金,夏桉重新發動汽車。
    在夏桉等第四個紅燈時,遠在漢昌的柔弱周舟也在等紅綠燈。
    她臉色蒼白,穿著老氣的運動服夾克,巧的是也抱了個雙肩包。
    夏桉不追究了。
    她要追究。
    周安為什麽會牽扯上殺人案?
    他不是去東山幫人撈屍麽?
    為什麽會被大集團的公子哥殺掉?
    還有,他為什麽會去搶劫?
    搶一個大學生的…二十萬?
    警察說的所有話,她都不信。
    在他們嘴裏,周安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是搶劫殺人的慣犯。
    但周舟知道他不是。
    周舟很難過。
    幾日來,腦中一幕幕閃回從小到大與周安相依為命的畫麵。
    她的世界一直是灰色調的。
    每當日子要好起來時,每每攢了一點錢時,這個破病就要複發。
    死了好了,幹嘛這麽難受的活著?
    ……
    也是無語了,夏桉發現從市區到上高架整整十八個信號燈,全紅?
    剛上高架。
    第三通阻止他回東山的電話到了。
    張可頤在電話裏告訴他,已經聯係到他那個朋友了。
    隻是那個叫左柚的姑娘,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
    “是的,我聽說湘南衛視剛剛將她和另一姑娘一起從演出名單裏劃掉了。
    “嗯,好像是跟一樁偷竊案有關,哦不是,是對方說她誣陷別人偷竊。
    “她的經濟人也很生氣,但我幫她介紹了一個劇組,是女三號,多少能緩和些吧。
    “奧,沒關係,不用客氣的,這隻是小忙,舉手之勞。
    “之所以跟你說,是我見她情緒很低落,知道你關心她,想讓你安慰安慰她而已,好好,那…哦?是麽?那就見麵聊。”
    掛斷電話。
    方舟加速從下一個出口駛離高架。
    徑直開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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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還一章。
    ps,周舟不會搞什麽胃疼的情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