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能不能別卡這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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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裏並不是僅有這一家廠。
    周邊散布著五六家光學軍工企業,有相互配套的,也有各自出不同產品的。
    來人簡單的介紹:“所以總體是相互平級關係,從六十年代開始生產迫擊炮瞄準鏡、坦克潛望鏡、航空瞄準具、高炮指揮儀這些專業光學設備。”
    “幾年前轉產相機就各有各的思路,實際上分成兩三個牌子,誰都能做。”
    昨晚那個銷售員思來想去,打電話給另家廠說了消息,人家那邊的銷售科長天不亮就騎自行車從二十多公裏外趕過來。
    “我們有個試製型號,就是隻為了能留影拍照,簡化了一切部件,出廠價可以做到二十二塊錢。”
    說著從自己背的皮匣子裏小心翼翼的取出來。
    讓衛東差點笑出聲,外觀上跟昨晚他看見的那種“高級”國產單反相機基本一模一樣。
    可小人書尺寸的方塊機身上固定個二指厚的“圓鏡頭”,上麵假模假樣的紅線白線黑線做得好像很複雜的可以調節,其實根本都不能動。
    拿起來瞄著機背上的小孔取景,哢嚓。
    拍完之後右側有個撥片臂,把底片卷到下一張待拍,就這麽簡單。
    甚至都不裝電池,不用任何電子元件。
    銷售科長嫻熟的裝膠卷,哢嚓,撥片,飛快的模擬拍了幾張表示膠卷用完了,左側有個軸拉一下小手柄唰唰的旋轉把底片收回來,拆開底蓋,拿出135膠卷就可以去衝洗了。
    “這是廢膠卷,差不多這個意思,因為我們之前是做射擊瞄準鏡,戰士們怎麽粗暴折騰使用瞄準鏡,我們深有體會,就一定要簡單堅固耐用,最好一點可調活動部件都沒,也就這裝片、取片有點麻煩。”
    讓衛東翻來覆去的看這個試製品,昨晚看見的單反相機,都是機身下半截很結實的黑塑料,上半截是銀白色金屬。
    這個就全身黑。
    銷售科長再解釋下:“機身殼是各家共用的模具,但為了降低成本,我們用酚醛塑料也就是電木來做,比他們用聚碳酸酯和ABS工程塑料,鋁合金省了好幾道工序跟成本,隻有轉軸用的金屬,成本才會這麽低。”
    本質就是個塑料疙瘩,把鏡片固定鑲嵌在裏麵,快門哢嚓的瞬間讓光線投到底片上曝光就行。
    讓衛東開始感興趣了,狗蛋,二鳳,施老太都表達過拍照的意願。
    他在逛西湖、滬海的時候也動心想拍照。
    見到各種開眼界都想保留下來。
    還想給做麻辣燙的爸媽拍下來留作紀念。
    這種需求就像大家很想買收錄機一樣很迫切。
    就像後世誰遇事都不要慌,先拍個照片發朋友圈那樣有巨大市場。
    所以不是非要拍得像張經理他們那種藝術人像那麽專業,稅務大院那些兔崽子買了一堆高級貨,最後還不是積灰。
    反正遲早被手機替代的玩意兒,搞那麽複雜有屁用啊。
    點點頭:“你們什麽時候能出產品,我可以試著進貨去銷售。”
    銷售科長看著他:“你能要多少?”
    讓衛東其實是沒概念:“五百,一千?可以先少量出點,我拿去能賣掉就肯定大量要貨。”
    銷售科長不嫌棄:“行,反正所有模具、配件都是現成的,隻是做了簡化改進,我們出了量產貨就通知你,你把紅光廠的聯係方式給我。”
    這咋能給廠裏的聯係方式,但門市部那部手搖電話也沒拆,讓衛東第一次留下這種人工轉接號:“江南區二局轉紅光門市部,但春節可能沒人。”
    他以前在稅務大院起碼都是十年後打過那種一對一的內部牽線電話,二十年後門衛室才有了獨立號碼的電話機,再後來都用手機了。
    壓根兒沒接觸過這種手搖,還得跟話務員要哪個地方長途,轉接哪裏的老式電話。
    怪不得尤啟立他們那架電話,隻接聽不打出,電話費也不便宜。
    看到這種官方單位才有的掛號電話,人家更信任了:“好,差不多也是春節後,一定會聯係你!”
    讓衛東幹脆把對方捎回廠裏,結果對方的套路跟他一樣:“這台樣品留給你試用下,這玩意兒在我們這裏不值錢的,如果能提意見就打電話給我們。”
    白得了台廉價相機的讓衛東投桃報李:“你們這個西山牌兆頭不好啊,日落西山。”
    就在機身上燙壓出凹痕,抹點白漆擦掉,格外醒目,也格外土氣。
    銷售科長納悶:“我們工廠那座山就叫西山啊,都這麽取名。”
    那家單反機被收掉粵東香江品牌後,也取的自家山上名兒。
    相當隨意。
    讓衛東好歹經曆過各種家電、手機品牌時代,更是最近對燕舞這個牌子有感受。
    指著駕駛室收錄機喇叭上的“X”網格順口:“譬如叫愛克斯這種都更好,聽著就像進口貨,你們說明書包裝上也別用漢字,做英文或者日文,俄文都行,總之圖解清楚就夠了,準保好賣!”
    明顯那台單反相機的各種榮譽就跟這家廠子無關,怎麽改都行,還拿小本記下來:“他們前幾年供不應求,資金充裕就想引進東瀛的先進技術和生產線,春節後要去出國考察了,你這時候說高檔化是錯的,肯定不樂意。”
    讓衛東恍然大悟,他甚至看到個巨大的坑。
    稅務局有數據,起碼在偏遠內陸的西南地區有說法。
    八十年代商州地區各種國營廠,凡是引進國外生產線的工廠後來無一例外都倒閉了。
    反而沒這麽折騰的多半還能轉製活下來。
    因為引進往往都留下巨大的債務。
    耗費八十年代極其珍貴的外匯,換來的隻是些土包子考察團出去開眼界,那些生產線基本都是人家落後淘汰貨,拿回來即廢品。
    反而讓稅源受到巨大折損,多次開會都遺憾得不得了。
    這裏會不會同樣下場他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吭聲。
    點點頭把對方送進廠區,重新上路回商州。
    但接下來兩三百公裏,足足開了兩天,經過好幾個縣市,愣沒買到一個膠卷。
    各種抗拒新事物的商州,當然更沒有。
    照相依舊是個隻能由照相館來完成的技術活兒,壟斷業務。
    這照相機生意看來還不好普及啊。
    當然讓衛東的注意力也被持續天寒地凍,越來越荒涼偏僻的公路帶走,甚至無數次後悔怎麽就一個人開車跑長途呢。
    初時的興奮激動被長時間的駕駛磨掉之後,就開始對外麵一山還有一山高的無窮無盡爬山下山感到枯燥。
    五塊錢舒舒服服躺過道上睡覺,還能跟狗蛋吃點豬頭肉喝點小酒就輪船抵達的輕鬆旅程。
    這裏戰戰兢兢的從各種盤山公路駛過,顛得腰酸背痛。
    還好這邊沒下雪,不然這菜鳥司機沒準兒要出事。
    更還好是這輛卡車車況是真不錯,一直堅持沒出問題,路上也沒遇見什麽劫道兒的大哥。
    第二天晚上最後點距離,讓衛東實在是不想在外麵磨蹭,堅持開到半夜,才把車停在了稅務大院邊的巷子口,再進去老街就沒法走車了。
    這年頭也基本都是隨便亂停,沒人來抄牌。
    還堅持把車廂裏的東西都搬進家裏,再趴下就昏睡過去,感覺屁股都不是自個兒的了。
    隻為春節開車回老家裝逼,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都又夢見又大又白了,才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這都快一個月沒回來,怎麽還有人來找。
    搖晃著起身開門,居然就是又大又……哦,是那個售貨員。
    董雪盈有點喜極而泣的樣子:“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每天都來窗戶上看,終於看見你回來了!”
    讓衛東還有點懵:“我回來又怎麽?”
    售貨員直接拉他走:“這邊這邊!等著呢!”
    讓衛東還把門伸手拉上,才跟著抬步:“老尤放出來了?”
    董雪盈搖動挽起來的發髻:“沒有,我上個月才從平京回來……”
    這時候兩人已經快步走過貿易行,沒錯,封條還貼著呢,雖然都有點風吹雨打的敗落,但也沒人敢撕。
    終於清醒點的讓衛東刹住腳步:“東西不在那邊嗎,去哪,誰等著?”
    警惕性一下就拉起來。
    你還真去了平京上訪,招惹些什麽人?
    董雪盈就像被急刹的大卡車拽了下,差點反彈回來摔他懷裏:“記,記者,陽光日報的大記者來采訪這件事,想找個客觀群眾,我覺得你上次說的……”
    讓衛東直接往回退:“打住!你特麽是個蠢驢還是笨豬啊,我透露情況給你,是因為同情你跟尤老板的遭遇,但我並不讚成你們那套行事規則,莫把我拖下水,現在還往記者那邊拖,要死你自己去,別拉我!”
    使勁甩手,售貨員雖然沒碼頭小子那麽能抱住腿就甩不開,但她大好多,使勁拉住手抱在胸口:“求求你,我覺得隻有你能說清楚,這真是落後地區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卡BIG了屬於是,讓衛東掙紮下發現這手卡在峽穀中,簡直就是貓兒偷糍粑,軟綿綿的脫不了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