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篡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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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場之中,一匹紅鬃烈馬十分悍烈地奔跑,好幾個人都治不住它。
    它揚蹄之時地麵震顫,仿佛能踏碎蒼穹。
    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充滿了野性和傲氣。
    看台上,中常侍唐衡一臉不悅。
    這匹馬是他打算進獻給陛下的,可是馬兒的性子這麽烈,叫他怎麽送呢?
    就在這時,一個十五歲的少女道:“父親,不如讓我來試試。”
    唐衡搖了搖頭,道:“你還沒有馬高,如何馴服得了?”
    少女微微一笑:“馴馬並非隻在於力量,更重要的是氣魄和智慧,薑子牙不過一垂釣老朽,卻能帶兵百萬,豈仗勇力乎?”
    這樣一番話從一個少女口中說出來,實在大大超乎唐衡的意料。
    他點了點頭,道:“那你小心,別被馬傷了。”
    少女道:“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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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這匹馬到了雲遙手裏。
    她一開始沒有管,而是讓馴馬師去馴它,並且給了豐厚的報酬。
    馴馬師還是老一套辦法,一是打它,二是餓它。
    通過鞭打的方式抽碎馬兒的傲氣,讓它感到恐懼和疼痛,從而屈服。
    饑餓可以消耗馬兒的體力,利用求生的本能進一步讓它屈服。
    這套方法不知道馴服了多少馬,可是現在卻不管用了。
    紅鬃馬已經被打得鮮血淋漓,餓得站不起來,可它的眼神依然倔強,不讓任何人接近。
    雲遙覺得時機已到,便去了一趟馬廄。
    紅鬃馬聽到有人來了,勉勵支撐著坐起來。
    此刻它已經瘦骨嶙峋,可是那雙眼睛中卻似有兩團寒焰在燃燒,寧死不屈。
    雲遙蹲下來,隔著柵欄和它對望。
    她看到了一個不屈的靈魂。
    雲遙叫來了馴馬師,然後抽出鞭子,當著馬兒的麵鞭打他。
    馴馬師痛呼一聲,道:“小人都是按照您的意思行事啊!”
    雲遙道:“我隻讓你訓馬,何時叫你虐待它?”
    馴馬師有口難言,雖然上麵沒有吩咐過,但他一直都是這樣訓馬的。
    別說是他,他的祖祖輩輩都是這樣。
    雲遙繼續拿鞭子抽他。
    鞭子在風中呼呼作響,馴馬師被打得慘叫連連,衣服都被抽爛了。
    紅鬃馬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
    又打了幾十鞭後,雲遙讓人把馴馬師帶下去了。
    她並沒有下太重的手,對方休養一段日子就好了。
    當初給的錢其實不是馴馬的錢,而是挨打的錢。
    她當著紅鬃馬的麵鞭打馴馬師,一是為它報仇,二是顯示力量。
    她比那個折磨它的人更加強大。
    雲遙走到紅鬃馬身旁,緩緩向它伸出手。
    以往的這個時候,紅鬃馬都會咬人,但是這一次卻沒有抗拒。
    雲遙輕輕撫摸它傷痕累累的頸脖,眼神中露出憐憫。
    馬兒是有靈性的,讀懂了她的眼神。
    那兩團火焰漸漸地熄滅,變得溫和起來。
    雲遙拿來了食物,喂給它吃,然後又親自給它上藥。
    做完這一切,她也沒有離去,而是留在馬廄中看顧它。
    一天又一天,紅鬃馬的傷漸漸好了,變得膘肥體壯。
    除了雲遙,它不讓任何人接近。
    時機已到,可以試著去騎它了。
    雲遙挑了一個好天氣,把它帶到了外麵。
    天高雲淡,原野茫茫,風一直吹到看不見的遠方。
    雲遙沒有嚐試騎上馬背,而是解開了銜鐵。
    這一刻,它重獲自由。
    紅鬃馬歡快地跑了起來,轉瞬間就隻剩下一道模糊的身影,忽然間,它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她。
    雲遙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它。
    過了一會兒,紅鬃馬向回走,然後小跑了起來,來到她跟前。
    它把頭低下來,靠在她肩膀上。
    雲遙重新為它戴上銜鐵,然後一路騎回了家。
    唐衡還在府中,便聽見了嘶鳴聲。
    當他看見身量未足的女兒騎在那匹悍烈不馴的紅鬃馬上,不禁露出驚詫之色。
    等到女兒下了馬,他問道:“你是如何降服它的?”
    雲遙道:“待女兒把它拴好,再來向您稟報。”
    唐衡點了點頭。
    雲遙把紅鬃馬拴到了後院,然後講述了馴馬的過程。
    最後她道:“對付一些硬骨頭,鞭打和恐嚇是不行的,在它們心中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我先以武威懾,再施恩於它,最後再放了它,給予它尊嚴和自由,它自然就折服了。”
    唐衡問道:“你放了它,就不怕它真的跑了嗎?”
    雲遙道:“此為欲擒故縱,我相信它不會跑。”
    她滿臉自信,頗有一種放手一搏的氣魄。
    唐衡心中大震,覺得女兒實在不凡,將來必定名留青史,光耀門楣。
    他又問道:“你為何一定要把馬栓好,再回答我呢?”
    雲遙道:“馬兒是有靈性的,這些手段自然不能讓它知道。”
    麵對一匹馬尚且如此謹慎,實在是心思縝密。
    唐衡心中越發讚歎。
    他道:“這匹馬恐怕除了你不服其他人了,既然如此為父就把它送給你,再尋別的禮物送給陛下。”
    雲遙拱手行禮:“多謝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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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後來傳了出去,一時間她聲名遠揚。
    時人好評論,凡是要做官的,都要找一位名士為自己下批語,相當於有了一張名片。
    唐衡決定早早為女兒打算,於是帶她去見汝南名士許劭。
    許劭善於察人,受他稱讚最終功成名就的人數不勝數。
    然而到了汝南,許劭卻避而不見,不肯點評。
    唐衡氣憤不已,硬逼著他見了一麵。
    這些文人士子一個個都假清高,不就是看不起他是宦官嗎?
    如今宦官勢大,陛下信任他們如同父母。
    他本人更是因為幫助陛下親政,獲封汝陽侯。
    這幫士人受黨錮之禍,隻能夾著尾巴做人,居然還敢得罪他?
    許劭最終下了批語:力挽狂瀾,隻手撐天。
    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唐衡心滿意足地帶著女兒離去了。
    這個批語傳出去,雲遙更是名噪一時。
    不過也有不少人認為許劭屈從於宦官,深感不齒。
    沒有人知道,其實許劭一開始並非不願點評,而是不敢點評。
    馭馬如馭人,這分明就是帝王之術。
    將來天下英雄必將如馬一樣,為她驅使。
    從此以後,許劭閉門謝客,再也不為人批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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