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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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焉跟聞和寧在上次那條回廊上迎麵碰上了聞長寧。
    彼時聞長寧懷裏捧著個木盒子,一隻手拿著顆小拇指大小的珍珠聚在眼前看。
    那珍珠通體渾圓剔透,細膩凝重,一看就不是凡品,而這樣的珍珠聞長寧有一盒。
    聞長寧看珠子看得很認真,旁邊的伺候的丫鬟小心地護在她左右,生怕她腳下不穩跌跤子。
    聞焉和聞和寧遠遠就看到了,而她經侍女提醒看過來,才發現他們二人。
    聞長寧見到聞焉和聞和寧走在一起本能地皺眉。
    隨後似是回憶起了之前這條回廊發生的事,她又不自覺往侍女身後躲了躲,避開了聞焉的目光。
    沒想到在半路上跟五妹遇上,聞和寧尷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半晌才對聞長寧說:
    “長寧,今日這麽早就回來了?”
    聞長寧小聲道:“沒出去。”
    又道,“娘說外麵亂,讓我別出去玩。”
    聞和寧想起來了,五妹的確是很長一段時日沒出門了。
    又想著以她性子在家這麽久肯定憋壞了,不禁從聞焉身邊走到她跟前,疼惜地摸摸她頭頂:
    “流民的事爹處理得差不多了,再過兩日就太平了,到時我帶你去城外跑馬。”
    聞長寧聽後很高興,抱著盒子樂顛顛地說:
    “真的?謝謝四哥,四哥你最好了。”
    兩兄妹旁若無人地交談起來,聞焉被堵了去路,索性斜靠著廊柱賞起了景。
    不大的池塘中央佇立著一座半人高的太湖石,太湖石四周水麵顫巍巍的浮蕩著幾片尚未完全舒展開的睡蓮葉。
    等到再過些時日天氣徹底回暖,睡蓮葉就會鋪滿整個池塘,襯得湖光山色格外漂亮。
    而到了夏天睡蓮開了,又將是另一番美景。
    像這樣的獨具巧思的景,整座宅院還有很多。
    聽說當年修葺造景時,聞父曾親手畫過圖紙。
    不過聞焉覺得,聞父那圖紙畫得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種太多樹了。
    樹太多太大,枝葉太密,耗子就有了藏身之所,找起來很麻煩。
    她這位父親,真會給自己找麻煩。
    聞焉嘴角噙著笑如此想到,另一頭和聞長寧正說著話的聞和寧,看向懷裏的盒子順嘴問了一句:
    “這個哪兒來的?”
    聞長寧看了一眼聞焉,刻意提高了聲音說道:
    “二姐給我的,讓我拿回去串珠子玩。”
    “二姐說,珍寶閣那頭冠上的寶石看著晃人眼,其實論起品相來還是次了點,也就勝在製作它的匠人手藝好,把東西做得精巧,才值那個價錢。”
    她一邊說一邊注意著聞焉的表情,
    “不像我這盒南珠,隻是一顆珠子的價格就價值百金。
    而且二姐說,這是貢品,隻有宮裏的娘娘用得起,民間都沒有流通。”
    聞長寧存了炫耀的心思,故意將話說得誇張了。
    南珠稀少是貢品沒錯,但她手裏的珠子到底是小了些,還遠遠達不到一顆百金的價格。
    不過那一盒子加起來,倒是遠超百金沒錯。
    這麽貴重的南珠抱在聞長寧手中好似輕飄飄的,看不出多貴,仿佛就是姐姐隨手用來哄妹妹高興的。
    “正好娘新給我做了雙鞋,我回去就把珠子墜在鞋上,定是好看。”
    她越說聲音越大,等聞焉看過去時,更是得意道,
    “對了,娘不僅給我做鞋,還給了我一副頭麵,可好看了。”
    聞焉表情沒什麽變化,晴雲一個外人聽著心裏卻很不舒服。
    同樣是聞家的女兒,那日三小姐買下那頭冠,夫人和二小姐對著三小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掛臉色。
    可轉頭二小姐就給五小姐送了更貴的南珠,四公子給她買步搖,夫人給更是又做鞋又送頭麵,就怕五小姐委屈了。
    雖三小姐自小就不受重視,可這般明晃晃地偏心,著實令人心涼。
    這點聞和寧同樣意識到了。
    他隻覺得袖袋裏的步搖一下子燙得人心裏發緊,恨不得立刻扔掉,再不叫它顯於人前。
    他更不敢去看聞焉的神情,就怕看到她臉上的異樣。
    三姐柔弱,今日先是在外受辱,回家又被全家人冷待,雖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可難保心裏不難受。
    且三姐這個人從小喜歡把事憋在心裏,憋了一身病出來。如今身子好不容易養好了些,萬一氣恨了,鬱結於心再生病,就怕要影響壽數了。
    聞和寧不自覺擰起眉,抬手啪地一聲把裝南珠的盒子蓋上。
    聞長寧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有些不滿他的舉動:
    “四哥你幹什麽呐?”
    聞和寧:“你先回去,我一會兒有事跟你說。”
    聞長寧還沒炫耀夠,也沒見著聞焉對她的話有反應,一定也不想走:
    “我不走,我……”
    “讓讓。”
    聞焉走到兩兄妹之間,提醒他們,
    “時候不早我要回萃華院,你們先給我讓個路,再繼續?”
    “我不……”
    聞和寧手疾眼快地捂住聞長寧的嘴,把人拉到一邊,笑著說:
    “三姐,你先過。”
    “嗯。”
    聞焉帶著晴雲穿過兩人向裏走,聞長寧不停掙紮,用手去掰他哥的手。
    “對了。”
    前麵走了幾步的聞焉這時忽然停下,轉頭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對聞和寧說:
    “你們有沒有覺得,家裏最近像是鬧了鼠患?”
    鼠患?
    聞和寧一愣:“三姐看見了嗎?”
    聞焉含笑說道:
    “是啊,看見好幾隻,我有些害怕,你讓管家抓一抓吧。”
    盡管聞和寧不認為家裏耗子多得能鬧鼠患,而聞焉嘴上說著害怕,但臉上看不出來,可既然她開口了,聞和寧就滿口應下了:
    “三姐放心,回頭我讓管家處理的。”
    聞焉:“記得一定要好好找,一隻都別放過。”
    聞和寧:“好,定不放過一隻。”
    聞焉見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便沒再說什麽。
    總歸她是提醒了,至於聞家人到底能不能找到那幾隻亂闖的“老鼠”,就看他們的本事。
    但有時候災禍難躲,萬事自有命數,就是不知道天道給聞家人安排的是什麽命數。
    基於天道那狗東西的死德行,聞焉不大看好這件事的結果。
    她嘖了一聲。
    麻煩……
    聞和寧望著聞焉走遠的身影,驀地想起了什麽,揚聲衝她喊到:
    “三姐,夏家的事我會去跟母親說的,你放寬心。”
    聞焉腳不停,很快穿過八角門,消失在他視線中,也似乎並沒有聽見他方才的話。
    “四哥,你幹什麽?”
    好不容易拉開聞和寧的手,聞長寧瞪著她,滿臉的不高興。
    好不容易能氣一氣聞焉,結果被她哥給搗亂了。
    她心裏暗罵叛徒。
    “你忘了當初她落水,我們在佛堂跪了一夜?”
    聞長寧沒頭沒腦來這一句,聞和寧卻聽明白了。
    “長寧,這都過去多久了?你記它幹嘛?”
    聞長寧哼一聲:“我就記,我就記。”
    聞和寧知道她嬌縱的脾性也不和她爭辯,隻說到,
    “長寧,你別總欺負三姐。”
    聞長寧更不高興了:“四哥你不講道理,明明就是她先欺負我的。”
    說完就開始列舉聞焉欺負她的證據,一條條地數:
    “……她和我搶首飾,搶頭冠,她寧願把布料子放在庫房吃灰都不給我用。”
    聞長寧停頓一下,接著繃著張小臉認真說道:“四哥,你再這樣維護她,我就不喜歡你了。”
    聞和寧聞言歎息一聲,摸了摸她頭,把今日發生的事說給她聽,連夏芳淑的那些話都原原本本地重複了一遍,末了道:
    “家裏從來舍不得你受委屈,你一不高興,上到爹娘,下到大哥二姐和我,哪個不是圍著哄。
    可三姐她在外麵被外人欺負,回來還要被你欺負,你說說,如果你是三姐,你會怎麽想?”
    聞和寧苦口婆心地說著,希望她收收脾氣能讓讓聞焉。
    聞長寧卻隻注意到了他前麵的話,且被氣得七竅生煙:
    “聞焉這個窩囊廢,堂堂知府家的小姐,都被人騎到脖子上,指著鼻子罵了,居然不知道還手,整日就知道跟我凶。”
    “她長沒長手?會不會打人嘴巴子?”
    “夏芳淑,你給本小姐等著。明天我就去收拾她。”
    聞和寧有些無奈:
    “行了,人我收拾了,估計這一個月都不會出門了。
    還有夏家不是普通商戶,他們家靠著幾條商船早就今非昔比了,而且他家那兒子前些年考中秀才,有功名在身。這次我踹了夏芳淑是她理虧在先,這件事不會再追究下去。
    你要是再去弄她,容易惹一身腥。”
    聞長寧:“她敢當街編排我們家,我咽不下這口氣。”
    聞和寧嘴角勾了勾,俊郎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意味深長的笑意:
    “要是真咽不下去,你就去找二姐撒撒嬌,二姐跟夏家生意往來頗多。”
    “還有爹那邊,我聽說爹這一個月扣下不少船,有的船扣下查了好幾天才放行。”
    他們倆是龍鳳胎,聞長寧聽四哥這麽一點撥立刻就通,臉上表情頓時轉怒為喜:
    “四哥你真聰明。”
    ……
    聞和寧跟妹妹謀劃好要給夏家使絆子後,兩人便分開了。
    聞和寧去了正院,又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陸氏,末了十分鄭重道:
    “娘,不能把三姐嫁到夏家去。”
    陸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紅,隻覺得莫名難堪:
    “我隻是挑了幾家合適的,打算辦個花宴好讓你三姐相看相看,夏家隻是其中一家罷了。”
    說罷,她難受地重重呼出一口氣,
    “你三姐是什麽態度?”
    聞和寧想起自始至終都反應平淡的聞焉,有些不確定地說:
    “三姐她,約摸是氣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