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澈取出了看起來呆頭呆腦的玩偶。
    緊接著，在極細微的線頭崩壞的聲響過後，一股熟悉的白麝香混合著煙草薄荷的氣味縈繞在上杉澈的鼻尖周圍。
    ——南條姐？！
    上杉澈心頭巨震，還沒理解玩偶發生了什麽變化，那股粘稠又溫暖的黑暗就已經融入了他的影子中。
    然後，不分彼此。
    頃刻間，上杉澈感到自己被人從身後緊緊環抱住了，宛若幻聽般的輕柔嗓音在耳畔響起：
    “每天都把我掛在房門口警惕那種怪物，還這麽久還沒想起來，姐姐我一個人可是很孤獨很傷心呢……”
    他再看向手中的玩偶，發現它的額頭上赫然已經裂開了一道手指粗細的口子。
    上杉澈想起了南條玩偶的效果注釋——
    【使用後，“南條愛實”將立刻出現在你的背後。】
    那幾乎與南條愛實無異，卻更加嫵媚和婉轉的聲線再度鑽入上杉澈的耳中：
    “安心吧，我在背後。”
    ——樓房之間的空隙裏，一直注視著路燈下的三人的鵺疑惑地嗯了一聲。
    “怎麽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
    它不斷地在各個刁鑽的點位移動，依靠著強大的恢複力擠出肌肉裏的子彈，再令被斬開的傷口止血複原。
    “嘁，罷了。”
    鵺在心中漠無感情地想：“生靈可以死，但轉化匣必須得拿回來，正好用這幾人還有那一星式神填補今晚魂灰的空缺。”
    不然的話……
    鵺的身體突然打了個冷顫。
    要是到了時限沒有上繳足夠份額的魂灰，它無論逃到哪裏，也絕對會被上主們找到抓出，以儆效尤的。
    那樣的慘烈後果，鵺已經見識過一次了。
    而在那“浪潮”來臨之後，第一個被清洗的絕對會是它這種無依無靠的落單妖魔。
    鵺磨吮著銅牙鐵齒：“所以這份給妖導會投名狀，必須得交的漂亮，交的完美……”
    將玩偶默默地塞回衣兜，上杉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對於身旁二人的疑惑並無回應。
    他握緊加賀清光，倏地抬起眼眸——
    來了！
    暗弱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鵺四肢並用地奔襲著，如同貼地飛行一般極速撲來。
    腥風呼嘯，上杉澈能從那滿帶殺意的目光裏判斷對方的目標是自己！
    利爪與水泥地麵摩擦出一連串火星，上一刻鵺還在路中央奔跑著，下一刻它卻已經帶著無匹的颶風抵達了上杉澈跟前。
    上杉澈隻是握著刀，瞳孔微縮，似乎還沒有從鵺這恐怖的極速之中反應過來。
    鵺的那張凶厲的猿猴臉上已經浮現了得手的狂笑。
    它同時從上下刺出利爪與長尾——除卻先前那少女連續斬出的莫名其妙的三刀，根本沒有其他手段可以預防。
    自這間不容發的一瞬，上杉澈腳底的陰影瘋狂暴漲，仿若沸騰了那樣翻滾起來。
    數十隻粘稠的影手騰飛而起，將鵺身體的各個關鍵部位關節牢牢環繞鎖住，令它那隻削鐵如泥的利爪硬生生僵直在了上杉澈的眼瞳之前一厘米處。
    可這一厘米，宛若天塹！
    被強行定在半空中的鵺不斷加大著肉體的輸出力量，老虎般壯碩的四肢艱難地撲騰撕扯。
    影手不斷地被扯斷碾碎，可自這蔓延黑暗中鑽出的影手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鵺隻感到整具身體被鎖的越來越緊。
    陰影膨脹沸騰，宛若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鵺的脖頸，令它呼吸不得。
    那張凶猿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驚恐：“該死的！你到底做了什麽！？”
    上杉澈沒有同死人……不，應該說是死妖說話的想法。
    他隻是沉默揮刀。
    加賀清光的刀身映照出了那張抽搐的凶猿麵孔。
    在刀刃落下的一瞬間裏，上杉澈將“鬼神（弱）”替換成了“貪嗔癡（弱）”。
    於是加賀清光就像斬開空蕩皮囊一般地撕裂鵺的半邊身子——
    刀刃同地麵的清脆的撞擊聲回蕩，上杉澈能明顯感受到這一刀斬刀後半部分的手感全然不同。
    在即將斬開心肺的那一刻之前，原本還能稍微感受到的阻力消散一空。
    又斬空了？
    上杉澈抬眼望去——數十上百隻影手之中抓著的隻剩下一張血淋淋的皮囊。
    而真正的鵺，已經拖著一地的血跡遁入黑暗之中，借助著憑空而起的風勢拚了命的朝遠處逃去。
    “跑了啊。”
    悠長的歎息回蕩在空巷之中，讓半躺在地上的靜間真冬驚疑不定地轉了轉頭。
    然後，她便看見上杉澈腳底那翻滾不止的陰影漸漸平息，令人目不暇接的影手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最後塑形成了那個她絕不會認錯的人。
    “——南條大人！？”
    不，不對。
    靜間真冬頓時反應過來，她所熟知的南條愛實可不會露出這種仿若要將人吞吃般的笑容和如此邪性的氣質。
    上杉澈身前，那個渾身漆黑的“南條愛實”朝她投去目光，了然地笑了一下：“是那個小跟班啊。”
    隨後她回過眸子，俯視著上杉澈，用手輕輕抬起他的下巴：“下令吧，讓我去把那頭不知死活的妖魔抓回來。”
    上杉澈輕輕撇開那隻溫暖的影手，問道：“做得到嗎？”
    “南條愛實”露出一個邪魅的微笑：“輕而易舉。”
    上杉澈盯著她頭頂看了會兒：“怎麽稱呼。”
    “影女就好。”影女踩在上杉澈的影子之上，“或者，將我當成愛實的代餐也未嚐不可。”
    ——【影女（殘）（二星半）】
    南條姐的式神還真是有些出乎預料的強大，眼前大概僅僅現身一部分的影女都能抵達二星半的實力。
    “那麽，影女小姐。”
    上杉澈對她說道：“能麻煩你在這裏照看一下璃璃子和靜間女士嗎？”
    影女不滿地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語氣不善的反問道：“那頭妖魔呢，就讓它這麽跑了？這樣我可不好和愛實交差。”
    “由我去殺。”
    上杉澈揮手招來了二尺大人：“詛咒下了嗎？”
    二尺大人點頭：“目標正在快速移動。”
    說完話後，上杉澈能明顯地感受到影女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四處遊移，最後聽到她輕笑一聲，
    “小鬼，你要是死了姐姐我可不負責哦。”
    說罷，影女將腳尖從上杉澈的影子上移開，讓他的身體頓時感到一輕。
    影女的身體再度消融，分別融入了璃璃子和靜間真冬的影子裏。
    “去吧，這裏有我。”
    上杉澈默默頷首，領著二尺大人一下消失在璃璃子的視線中。
    等到上杉澈走遠了，璃璃子才淡淡地問道：“以你的力量明明可以不用過問他的意見的，為什麽要讓他冒險去？”
    陰影翻騰，邪性又冷漠的聲音傳了出來：“式神聽從主人的命令，哪怕他隻是我臨時意義上的主人，這很奇怪嗎？”
    “影女小姐，說謊可就沒意思了。”璃璃子閉目。
    陰影停滯了一瞬間，而後發出了頗感興趣的音調。
    “和上泉一樣的眼力麽，有意思。”
    ……
    上杉澈選擇獨自追殺鵺的理由很簡單。
    ——讓我獨享經驗！
    若是讓影女在深夜裏去追殺逃走的鵺，成功率自然是絕高的，可那樣的話裝有大量魂灰的魂灰匣可就落不到自己手中了。
    昏暗的街道上，被上杉澈抱著的二尺大人出聲提醒：“澈大人，目標兩分鍾前停了下來，就在左前方第三棟居民樓第五層。”
    早已化身般若的上杉澈卻在環顧四周，他發現這條街道也意外的寂靜，夜裏居然沒有一戶人家是開燈的。
    就和剛剛似乎一樣，哪怕靜間真冬的槍聲傳出了很遠，周遭居然都沒有居民驚醒。
    同樣被生靈拿著魂灰匣收割了麽。
    空氣中鵺的血腥味無論前後左右都異常濃重，似乎是有意被散播開來，這樣就無法通過氣味來判斷逃竄的方向。
    可惜，這一招對於能夠隔空精準定位的二尺大人並沒有用。
    “那好，咱們趁它病要它命。”
    收起二尺大人，上杉澈如同鬼魅般穿梭在了密集的公寓樓之間，沒幾秒就抵達了二尺所說的那棟公寓樓的五層。
    而等上杉澈趴在牆壁上時，他才愕然地發現五層之中居然有一間房間是亮著燈的。
    他從沒有窗簾布的一邊探出頭去，發現即便到了淩晨三四點鍾，書桌前戴著兜帽的少年也仍在刻苦地伏案學習。
    看題目的樣子，好像是在解一元二次方程組。
    “什麽時候初中生也要這麽卷了……”
    上杉澈在心中腹誹一聲，正想去查看剩下幾間房間的時候，卻莫名地感到了一絲違和感。
    他想起了那少年作業本上的式子。
    ——因為明明是在解一元二次方程組的題目，而那少年寫的卻全都是關於sin和cos的三角函數式子！
    不對勁，再看一眼。
    上杉澈再次探頭，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不止解題解得牛頭不對馬嘴，那少年現在甚至已經在作業本上瘋狂地寫著“sos”了。
    他眯眼在窗外目所能及地地方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其餘任何的異樣，就連一丁點血跡都沒有留下。
    但窗子個房門都是緊閉上鎖的，窗簾也遮擋了一小半……
    那麽，那不斷隨風顫抖的作業邊角是怎麽回事？
    上杉澈心中已經了然。
    他趴在公寓樓牆壁上，近乎無聲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如同炮彈一般砸入了少年的房間之中。
    在迸裂四射的玻璃碎片之中，冷漠的般若同那靠在牆角艱難喘息的血淋淋凶猿對視了一眼。
    “居然隻派了頭區區一星的般若來追殺我。”鵺止不住地冷笑一聲，“真是被小瞧了啊。”
    “死妖就別多說話了。”
    上杉澈先是用身體硬接了鵺這發力不足的一爪子，隨後一把提起少年的衣領將他狠狠丟出門外，
    “小鬼頭給我滾出這裏！”
    少年驚叫一聲撞破了單薄的木門滾落到客廳之中去，而上杉澈感受著因受傷上竄一截的體質，露出森然微笑，
    “就這？”
    鵺正想擊碎身後的牆壁繼續逃走，卻看見了眼前般若腰間的佩刀。
    ——朱紅色的刀鞘！
    這是方才召喚出了那些影手的陰陽師，而並不是一頭被派來追殺它式神般若！
    鵺頃刻間露出了極度暴戾的神色，它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逃，也許那些詭異的影手就等著它慌不擇路地逃出去然後從黑暗中將它絞殺。
    唯一的生路，就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死眼前扮作般若的陰陽師！
    自己的生死，就在接下來的幾秒之中決定了！
    意識到了這點之後，鵺發出遠超獅虎那般凶惡的嘶吼，頂著一身裸露的皮肉就飛撲了上來。
    利爪自左右呼嘯突進，將沿途的床板撕扯成漫天的碎渣，而那頎長的蛇尾甚至已經不知何時繞到了上杉澈的背後，直直地朝著他的心髒處突刺而來。
    鵺渾身尚未愈合的骨肉和傷口已經因為突然的發力齊齊裂開，朝外呲呲地噴著血，這場麵要多獵奇就有多獵奇。
    而在這不過十幾平米，還放置了許多雜物的狹小房間之中，就連上杉澈手中的加賀清光都顯得有些過長。
    這致命的一連三擊，幾乎可以說是無法抵擋。
    “來得好！”
    可上杉澈卻爆喝一聲，擁有270°視野的他將鵺的小動作一覽無遺。
    既然對方在一開始就押上了全部，那他也沒有必要有所保留。
    體內壓抑積攢的日冕之氣砰的一聲爆發開來，瞬間將狹小房間內的空氣提高了數度。
    日冕呼吸法，五之型！
    上杉澈近乎神速的用刀柄撞開了鵺的其中一隻利爪，再借著這巨大的反衝力道翻轉刀刃，將另一邊襲來的利爪如裁紙般斬下。
    天然理心流·虎尾劍！
    自鵺的手臂處噴出的滾燙鮮血遮蔽了上杉澈的視線。
    而下個瞬間，那張血淋淋的凶猿巨口卻已然撞碎血幕，攜著劇烈的腥風封鎖了上杉澈的口鼻，令他的呼吸法運轉為止一滯。
    “好！”
    虛空之中，細微的雷電落下，讓那突襲而來的蛇尾同樣一頓。
    上杉澈隨之偏移身體，讓那鋒銳無匹的尾尖從腋下穿過，僅僅讓它帶走了一片不痛不癢的皮肉。
    可那凶猿巨口已至，眼見那副利齒就要咬住上杉澈的喉管！
    “想吃？我讓你吃個夠！”
    般若獰笑一聲，在這種最為關鍵的時刻鬆開了手中的加賀清光。
    然後，硬生生將自己的左臂硬生生地塞入鵺的口中。
    一路，直搗黃龍！
    在貪嗔癡的加持下，上杉澈的手臂猶如燒紅的烙鐵，隻消片刻就擊碎了鵺的大部分牙齒，然後將它體內的血肉輕而易舉地溶解。
    “該死！該死！該死！”
    感受到體內傳來的狀況，鵺愈發的驚恐與憤怒，揮動利爪不斷地在上杉澈身上留下一條條或深或淺的血痕。
    有的傷口甚至深可見骨，可這陰陽師卻沒半分人類該有的情緒波動！
    它越是驚恐，越是給上杉澈造成傷害，就越是感到那條幾乎將它脖頸搗碎了的手臂變的更加滾燙，更加有力！
    “你不是人類……該死的！你這般若到底和我有什麽仇！”鵺的掙紮幅度開始變小。
    它的喉管已經被全部燒毀無法發聲，隻能借助操控風的能力發出細微震動：“同為妖魔，為何你要幫那些人類做事……”
    而一路見證著自己體質突破60大關的上杉澈沒有回話，隻是撿起了一旁的加賀清光，低頭問道：“遺言？”
    鵺凝視著那對無喜無悲的黑色眼瞳，終於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般若看待它的眼神，完全就像是在看著一件物品，而並非是敵人亦或者同族。
    這樣的眼神，它在跪伏在那張圓桌之下之時也曾清晰地感受到過。
    “您是……您是妖導會的上主吧……”鵺發出了淒慘的模糊笑聲，“我連這麽簡單的要求都無法完成……實在是……”
    刺啦。
    加賀清光揮下，將鵺頎長的脖頸徹底斬斷。
    “話太多了。”
    上杉澈扯出了被胃酸腐蝕的坑坑挖挖的左臂，他看著自己手臂這獵奇的模樣嘴角不禁一抽，將剩下的一滴醒神靈霧倒入了口中。
    妖導會，上主……
    這又是什麽常世中的組織勢力？
    嘖，這世界真是越來越亂了，浪潮一起，什麽牛鬼蛇神都從陰暗的角落裏跑出來了。
    上杉澈瞥了那被他丟到客廳中的少年一眼，在確認對方叫了救護車且暫無生命危險的情況後，便提著鵺的屍首離開了此處。
    感受著傷勢正逐漸好轉的肉體，上杉澈先找了處無人的小巷，深吸一口氣後打開了提示。
    ——讓妖導會什麽的都先見鬼去吧！
    【你殺死了重傷的二星半妖魔“鵺”，獲得了262魂灰！】
    【你使用加賀清光·仿斬殺了“鵺”，加賀清光·仿的品質小幅提升。】
    【你的技能，日冕呼吸法的熟練度+107！】
    【你的技能，天然理心流熟練度+92！】
    【你獲得了，鵺之心！】
    【你獲得了，盛滿魂灰的轉化匣（特殊道具）！】
    就是這個！
    上杉澈將這魂灰轉化匣立刻取出，感到了手中傳來了不同於之前的沉甸甸的份量。
    今天隻有5k，抱歉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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