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對素白手掌上盛著碩大的肉團。
    這肉團的表麵色澤猩紅，坑坑窪窪的，像是許多碎肉被強行糅合在一起那樣崎嶇不平。
    它正不斷在上杉澈的眼前蠕動著，飆出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可口的赤色汁液。
    而與這有些獵奇的賣相相反的，是它那讓上杉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的麵板——
    【聚合性血肉精華（極活躍）】
    【品質：史詩】
    【效果：服下後，極大幅增強“肉之宮”修行效果。】
    【——物如其名，被以特殊手段強行聚合而起的妖魔血肉精華。】
    【注1：請盡快將其服用，該血肉精華將在十分鍾後徹底失活。】
    【注2：在服用該血肉精華後，同類血肉精華從今以後都將對你失效。】
    從介紹中來看，這肉團的來曆已經很明顯了。
    就是方才源靜水以那堆積如山的妖魔屍首搓出來“十全大補丸”。
    可她是怎麽做到的？
    上杉澈回想了一下，發現源靜水隻是伸了下手就完成了這個堪稱艱難的壯舉。
    而且完全沒有靈力波動。
    也就是說，這是對方用呼吸法或者其他一些未知手段做到的……
    源靜水抬了下眼，在見到上杉澈眼中閃過的疑惑後奇怪地歪了下頭，
    “你居然不知道嗎？”
    ——上杉澈，原來不知道這是她所修行的四極呼吸法的力量麽。
    ——不過就算現在不知道，也遲早會知道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現在就說出來。
    她想了想，指著肉團解釋道：“它是我使用自身所修行的四極呼吸法之一的【歸淵】捏出來的。”
    “具體做法的話很簡單……”
    源靜水稍微比劃了兩下。
    按照她所說的，就是先這樣，然後再那樣，如此就能使用歸淵之力把那麽多屍首捏成這一團精華了。
    上杉澈完全不明覺厲。
    但時至今日，上杉澈終於得知了四極呼吸法其中的四分之一叫做什麽，不過卻是由未來的對手親口告知於他的。
    雖然還不明白四極之一的【歸淵呼吸法】有什麽特性，又與日冕這樣的普通呼吸法有什麽根本性的區別。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
    ——那方才的劍光，應該也是源靜水催動四極之一的【歸淵呼吸法】斬出的。
    一劍，就將堪比大太法師的強悍妖魔消磨了個幹幹淨淨。
    消耗似乎還沒有多大。
    上杉澈在心中嘖了一聲：“恐怖如斯……”
    這種家夥，居然在未來會是在擂台上站在自己的正對麵的對手。
    幸好種子戰還要在近月，乃至數十天之後才會正式開始。
    不然若是現在開打，自己根本就沒有戰勝她的機會。
    麵對眼前的源靜水，哪怕他化身四尾狐，再在第一時間啟動“怒”也不一定說一定有把握能夠戰而勝之。
    更別說種子戰應該有包括南條姐在內的一群大佬圍觀，他也完全不可能化身妖魔。
    這並非在見到剛剛那劍後產生的感性想法，而是十分理性而精準的分析。
    源靜水，就是很強。
    這是必須承認的事實。
    四極呼吸法的強大，也從這兩件“小事”裏可見一斑。
    果然名不虛傳。
    上杉澈眨了下眼中斷思緒，收緊五指，握住了這滾燙的血肉精華，
    “這肉團，我就收下了。”
    源靜水輕點了下下巴：“此物是贈與上杉君你的賠禮，若是不收下才叫我頭疼。”
    剛握緊血肉精華，上杉澈就能通過禦靈術無比清晰地感受出其中被硬生生壓縮在這一小塊空間裏的，強橫無比的生命力。
    見他抓住血肉精華，源靜水的唇角也不禁勾勒出一抹笑容。
    她暢快地呼出一口氣，感到自身的心之胚表麵再度增添了一道深邃磨礪痕跡。
    第八十一煉……完成了。
    ——念頭通達，還真是重要啊。
    “那麽，上杉君你就服下這血肉精華，在此坐下開始修行吧。”源靜水用拇指抵出了一節深藍色的刀刃，“我會在此地幫你護法。”
    她敘述道：“不會讓你受到分毫影響的。”
    聽聞此話的上杉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肉團。
    十分鍾之內服用。
    源靜水作為它的創造者，自然清楚得將它越快服用效果越好。
    可上杉澈總覺得源靜水的目的沒那麽簡單。
    ——實際上，是源靜水早就聽聞將呼吸法修行到肉之宮階段後身上的氣血會無比強大。
    若是開始修行，平日裏掩藏起來的氣血便會湧現而出，難以掩蓋。
    她的想法其實真的很簡單。
    就是想單純地將“修行中的上杉澈”當做魚餌，來把這周遭山林中的妖魔釣出來給她磨刀。
    僅此而已。
    ——上杉澈沉吟片刻，還是坐了下來。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那自己也不好推辭。
    反正現在距離回歸戰國時代的安全線也有個一小時左右，修行片刻也無傷大雅。
    不過還是要上一重保險。
    用禦靈術在體內定了個四十分鍾的鬧鍾之後，上杉澈便將這熾熱無比的血肉精華丟入口中，徑直吞下。
    當然，也沒忘了使用一份安魂香灰（小）。
    下一瞬，那包裹著龐大生命力的脆弱皮膜，被無聲運轉的日冕呼吸法與禦靈術於頃刻分解。
    轟！
    上杉澈隻感到有一顆滿載氣血的炸彈在體內轟然爆了開來。
    讓他那原本被安魂香灰強製冷靜下來的思緒都逐漸升溫，變得滾燙。
    若是再讓這股氣血洪流在體內橫衝直撞的話，後果大概不會很好。
    上杉澈深深地吸了口氣，緊閉雙眼，將日冕呼吸法催發到極致。
    鍛骨，開始！
    頓時，一陣震耳欲聾的劈啪聲自上杉澈的肉體內傳出。
    等價的痛苦與改變一同到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逸散而出的氣血如龍般筆直地衝向雲霄。
    “練的不錯嘛……”
    源靜水滿意地收回目光，將幽幽的目光調轉至那一道道自粘稠黑暗中現出的貪婪視線之上。
    她敲了敲腰間同樣散發出渴血欲望的螢丸，如惡鬼般森冷地咧起唇角，
    ……
    第三十八分鍾。
    上杉澈體內隆隆作響的鍛骨動靜漸消了下來，重新歸為一片寂靜。
    那也筆直的氣血柱也被禦靈術一分不差地自天空之上收歸至體內。
    他緩緩睜眼，眼底掠過一縷出乎預料的愕然：“整個鐵骨階段，居然在單次修行內就完成了。”
    是這血肉精華的效果實在太好，還是因為……
    【因你服下了“聚合性血肉精華（極活躍）”，並使用禦靈術·氣將其效果完美吸收，再經過艱難鍛骨……】
    果然，是禦靈術的效果。
    上杉澈在心中暗道一聲。
    若是在禦靈術沒有“氣”這個後綴之前，哪怕將這精華服下，效果也絕不會有如今這般強大。
    這禦靈術……雖說對戰鬥方麵沒什麽直接的幫助，可在輔助方麵簡直強橫到可怕。
    無論是靈力修行，還是現如今他對一切“氣”的掌控力的大幅提升。
    【最終，你的技能，日冕呼吸法熟練度+497！】
    【你一次性完成了肉之宮修行·鐵骨階段！】
    【你的骨骼強度小幅上升！】
    【你的氣血強度上升！】
    【你的體魄+2！】
    【日冕呼吸法（玉骨0/400）】
    【效果：修至圓滿，骨如玉髓。】
    【——木，鐵，玉。那麽……在這之後呢？】
    “鐵骨的強度，比之硬骨上升的也不止一星半點。”
    上杉澈輕輕扣動指節，感受到了那牢牢支撐著肌理的，如同無可撼動的鋼筋般的塊塊骨骼。
    骨骼強度進一步提升後對肉身整體的幫助，是單純的體魄屬性所體現不出來的。
    他稍稍扭動關節，便擠出了聲響遠超以往的劈啪聲。
    正好揮出了最後一刀的源靜水回頭，眼眸睜大了少許。
    這上杉澈，居然一下就借此突破了一個小瓶頸。
    被各色血肉淋遍全身，白衣不再的她稱讚道：“你的天賦，還蠻好的嘛。”
    上杉澈看得眼角一抽。
    ——他剛剛到底引來了多少妖魔？
    “一般。”
    上杉澈搖搖頭，而對方卻罕見地沒有認為他是在謙虛，反而點點頭表示讚同。
    因為，作為源家四女，從小就待在源家中的源靜水見過的天才太多太多了。
    單就同輩而論，能與眼前的上杉澈媲美的就有很多，超過他，將其遠遠甩在身後的也不少。
    在環視一周，沒有發現漏網之魚後的源靜水頂著那張被血覆滿的麵孔，朝他點了點頭，
    “那麽，就此道別吧。”
    她將妖刀歸鞘，令上杉澈肩上那莫名的壓力都輕了一分。
    “下次見麵，我們可能就是敵人了。”源靜水的目光幽深，帶著三兩分企盼，“上杉君，我很期待你站在我的對麵。”
    上杉澈朝她頷首：“再見，源小姐。”
    源靜水沒有轉頭，沒有蓄力，也沒有邁開步子。
    而是就這樣，沒有任何征兆的，如同一個幻夢泡影那樣幹脆利落地消失在了上杉澈的眼前。
    若非要比喻的話，就像是圖層上的角色被畫手突然用巨大的橡皮擦擦去了。
    上杉澈微怔，立馬在感知圈中搜索起源靜水的氣息。
    可是，沒有。
    就在方才那短暫的一刻，源靜水居然已經從自己囊括周遭數百米的感知圈中離開了？
    但縱觀四周的天空之上，也並沒有出現任何一條代表著超音速後留下的氣浪痕跡。
    這是真正的，來無影去無蹤。
    “歸淵呼吸法麽……”
    完全沒弄懂個中原理的上杉澈眯眼，輕輕呢喃了一句。
    ——源靜水的出現，再次證明了“三星半”這個等階是一條無比寬廣的大江。
    大江之中，有剛剛自陸地之上涉足其中的旱鴨子；也有深入江水千百裏，一息縱橫數千米的過江龍。
    而且若是他沒看錯，源靜水修行的歸淵呼吸法似乎還停留在“氣之海”階段。
    因為她的皮膜之上根本沒有經過淬煉的痕跡。
    “這天下英雄，當真是令人欣喜啊。”
    上杉澈沒忍住感慨了一句。
    接著，他將曆史之匙取出握在手中，朝著其中注入靈力。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也是時候，該回戰國時代了。
    ……
    西三河上空，單向透視的浮空方塊之中。
    正午。
    由於能飛的半死鳥的存在，二尺大人消耗大量生命值，將原本僅僅隻有單麵的浮空板化作了浮空的六麵體方塊。
    這樣一來，哪怕有半死鳥出現她們的視界範圍之外，通常也無法發現浮空方塊的存在。
    此時，二尺大人操縱著飛到千米高空的浮空方塊停下，朝著身邊不知為何，腿部邊緣有些微微顫抖的今川義元問道，
    “今川大人，我們該先去哪探查具體情況？”
    ——這也，有點太高了。
    今川義元光是朝下低頭望去，就感到了一股莫名而來的眩暈感，雙腿也忽地因此稍稍發軟。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感受。
    明明是自己讓二尺升上這個高度，以便能夠更好地觀察地形的。
    而且她自己也依舊能看得清楚。
    這本該是好事才對。
    今川義元暗暗地喘息了好幾口氣，想讓不爭氣的身體迅速適應。
    可在二尺大人第三遍重複的時候，她才聽清了後者的話語。
    今川義元攥緊雙拳，閉目想了想後給出答案，
    “一色町。”
    閉上眼後，她的思緒就陡然清晰了起來，
    “——那裏是水運要地，所以來往的人很多很雜，去那邊不管想要做什麽都會方便些。
    而且，這應該是西三河最難被妖魔侵入的市町，若是這裏也淪陷了那其他地方也無需多看。”
    今川義元語氣穩重：“半藏給的情報中也有說一色町中的妖魔數量最少，可時至如今有沒有變化還需要親眼確認。”
    “越是關鍵的時候，就越不容疏忽大意。”她認真地盯著二尺大人，“在關鍵節點上，哪怕一絲錯漏都有可能釀成無可挽回的失敗。”
    “受教了。”
    原本正一直關注著心弦的二尺大人麵色一正，重重點頭。
    “所以二尺。”
    二尺大人突然聽見今川義元換出了個無所謂的語氣，沒給出原因就道，
    “我們是不是可以先把高度降一降。”
    疑惑的二尺大人還沒作出回答，就忽然感到原本縹緲虛幻的心弦聯係變得無比清晰！
    站在浮空方塊之內，上杉澈略感新奇地環視了一周。
    隨後，他才看向那即便在這無人的高空之上，也依舊保持脊背筆挺的正坐的今川義元。
    穿著具足這樣坐，應該很難受吧。
    上杉澈伸手，拍了拍正低著頭，不知在看些什麽的今川義元的肩膀：“義元公，我……”
    “唔額！”
    從指尖傳來的劇烈顫抖的觸感上，上杉澈能明顯地感受到今川義元是被他這一手嚇了一大跳。
    嗯？
    奇怪，我出現的時候動靜還不夠明顯嗎？
    他明明沒有遮蓋氣息，以今川義元在呼吸法上的造詣應該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的。
    足足數秒後，平複下呼吸的今川義元才若無其事地回頭，發出疑問，
    “澈君，你是怎麽出現的？”
    “通過和式神，也就是二尺的聯係……”
    上杉澈舉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剛剛突然動手動腳讓義元公受驚了，抱歉。”
    “無妨，小事罷了。”
    今川義元剛搖完頭，想用手指指指底下的時候，就見到上杉澈取出了她那把比人還大的和弓遞了過來。
    然後再接過了箭筒和一大把被上杉澈“附過魔”的箭矢。
    這一打斷，是讓今川義元徹底沒有提出降低高度的機會了。
    她默默接過和弓，然後與上杉澈開始交代起當下的情況。
    五分鍾後。
    上杉澈點頭讚同道：“那就先去一色町觀察一下現狀吧。”
    二尺大人立刻驅動浮空方塊，在半小時後方塊便來到了距離一色町約莫三公裏外的上空。
    這個距離，唯有今川義元的那對眸子才能看得清楚，也同樣是那些半死鳥們不會重點關注的範圍。
    今川義元眯起眼，狹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足足好幾分鍾後，她才開口道，
    “一色町……至少表麵上與半藏所言並無區別。”
    “沒有屍體橫陳在外邊，正常的買賣在持續，街上的人氣也不少，比之吉田城的情況要好上太多了。”
    上杉澈默默聽完，看著麵板地圖中同樣有著不少紅點的的一色町。
    一色町中，是有不少視劫蟲的。
    也就是說，城內的病苦眷屬並不少。
    更重要的是，這裏距離病苦所在的西尾城也僅僅隻有十公裏不到。
    這點距離，病苦光揮揮手就能輕鬆地把它變成一片煉獄。
    那這城內的狀況怎麽可能這麽好？
    怪，太怪了。
    上杉澈不僅沒放下警惕，反而在心中肯定要將這詭異的現象在今天弄明白，然後才能安心去西尾城。
    於是他當即說道：“我先下去到一色町中去實地考察一番，義元公和二尺則先留在方塊裏。”
    “因為我需要一個擁有上帝視角……嗯，可以縱觀全局的，能夠提醒我的人。”
    上杉澈看向表情順著話語，發生了數度微妙變化的的今川義元。
    他再從儲物背包裏取出一張閃爍著靈光的黃符，將其遞給了她，
    “義元公，這是【傳音符】，把它貼在手上就能和我進行遠距離說話了。”
    傳音符，是一個半星陰陽師學徒也能輕鬆學會的，不太實用的陰陽道小術式。
    因為傳音術式很容易被天地間的靈氣波動幹擾通訊，導致常常在關鍵時刻斷連，導致重大事故出現。
    以至於這玩意還不如普通的警用無線電可靠。
    可戰國時代天地間的靈氣少的可憐，那傳音符現在就十分有用。
    陰陽術式，也是要因地製宜的使用的。
    雖然維持傳音符的效果需要持續消耗上杉澈體內的靈力，但這點兒對如今的他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今川義元稍微嚐試一下便掌握了。
    她抬起手，把黃符放在了嘴旁壓低聲音道，
    “聽得見嗎，澈君？”
    “很清楚。”
    上杉澈說出的話語細若蚊吟，可卻讓同樣貼著傳音符的今川義元聽得一清二楚。
    今川家的當主立刻睜大雙眼，凝視著掌心裏不大不小的黃符。
    她的美眸中異彩連連，已經想到了這個小玩意能對軍隊信息傳遞的效率帶來多大的提升。
    今川義元屏住了呼吸：“澈君……”
    正準備一躍而下落入地上那難民隊伍中的上杉澈回頭，在見到了少女的表情後明白了她在想些什麽。
    他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在天地複蘇之後，它就幾乎起不了效果了。”
    說完，沒有看今川義元愣神的模樣，上杉澈就自這千米高空一躍而下。
    他下墜的速度很快，可卻沒發出能夠讓普通人察覺到的動靜。
    因為，空氣自然也算是一種氣。
    數秒後，那多達百人的難民隊伍長龍的末尾，就多出了一個身高平平無奇，樣貌平平無奇，衣著同樣在這百人之中平平無奇，根本引起不了任何注意的瘦削青年。
    又是快半小時後，上杉澈才跟著隊伍走到了一色町的城門口。
    他瞥了眼兩旁神情沉默的僧兵，不由得在心中感到奇怪。
    淨土真宗在西三河的勢力大，趁機攥取權力也就罷了……可為何這倆僧兵對這百人隊伍都無動於衷？
    他們，難道就不怕這百人身上攜帶著什麽致命病症，或者是其中有什麽危險分子嗎？
    ——淨土真宗與妖魔勾結。
    半藏寫於情報中的話語浮現在上杉澈的心頭。
    看來，這話的可信度也十分的高。
    這時，他聽見了難民隊伍中有人驚喜道，
    “沒人管我們？他們不管我們？哈哈哈！我還以為自己會被拒在城門之外餓死呢！”
    另一難民沙啞道：“我早說了，淨土真宗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又是一人幹巴巴地補充道：“而且，這裏有大師可以驅散疾病……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佛門大師麽。
    上杉澈的眼中，說出這話的人渾身已經長滿了發紅的濃瘡，若是置之不管，想必最多兩三天就隨時有可能曝屍荒野。
    大師的話題一出現後，隊伍中立馬響起了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興奮聲，
    “大師在哪，我要去！”
    “我也要去！”
    這下，上杉澈算是看明白了。
    這批不知從何處趕到一色町的難民，完全就是為了那所謂能夠驅散，治愈疾病的佛門大師才來的。
    因為他們每個人身上幾乎都帶著或大或小的疾病，僅僅隻有幾人維持著相對健康的身體。
    上杉澈環顧可以稱得上有些許熱鬧的市井，發現周遭的人群根本沒有對他們這批難民的到來感到驚訝。
    令人想不通的是，也幾乎沒人遠離這批人人帶病的隊伍長龍，像是習以為常了那樣。
    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吃飯的吃飯，甚至就連路過的路人也將他們視若無物。
    明明是勉強算是好的現象，可上杉澈卻感到了說不出的詭異感。
    他又走了會兒，發現絕大多數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掛著佛珠，小佛像，或者有在吃飯前進行禱告的行為。
    這些人，信仰的都是淨土真宗。
    而且關鍵的是，信仰的人身上都沒有染病。
    一個沒有！
    難道說，這淨土真宗的大師真的佛法造詣深厚，能輕而易舉地治好這些五花八門的疾病，讓這些病苦眷屬無功而返？
    上杉澈感受著一色町中怪異的祥和氛圍，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今川義元的聲音通過傳音符響了起來：“澈君，快去北邊，那裏有很多人蜂擁過去了！”
    上杉澈麵色一凜，沒再跟在這隊伍的末尾，而是不著痕跡地從人群中穿過，迅速向著北方趕去。
    途中，兩個婦人的交談聲傳來，
    “你家兒子染上風寒了？”
    “是啊……不過沒事。現在每日午後寺裏都會開展報恩講，隻要佛子大人賜下佛恩，這點小病一下就好了。”
    諸如此類的交談還有很多。
    都是誰誰誰染病，其中還不乏皰瘡，也就是天花這類致命疾病。
    但是人們根本沒將其放在心上。
    就仿佛，隻要去往淨土真宗的寺廟，得到佛子賜下的佛恩，一切疾病就都會好起來的。
    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世上哪裏會有這樣的好事，僅僅隻需要信個教就能免受一切疾病的災禍。
    上杉澈眯起眼，在心中冷嗤一聲。
    他倒要看看，那所謂的佛子又是什麽妖魔鬼怪。
    “澈大人！”
    二尺大人有些急迫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你能去摸摸看旁邊的那個佛像嗎！”
    上杉澈扭頭，發現了一座栩栩如生，座下生蓮的佛像木雕。
    那佛像的眼珠靈動，噙著慈悲的笑意，簡直就好像……
    在直勾勾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