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人生的岔路口處,偏偏有人總會選擇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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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閑盤坐於榻,將《九陽神功》攤開在膝前,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霸道真氣如怒蛟翻騰,在經脈中橫衝直撞,每一次運轉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他低聲念誦九陽總綱,嚐試引導那股暴烈的真氣,但那霸道真氣卻桀驁不馴,如烈馬揚蹄,不肯受韁繩束縛。
    範閑神色凝重,喃喃道:“按照這九陽神功的功法所述,修成此功其要有三!”
    “一曰吐納:鼻吸清虛,口吐濁滯;綿綿若存,深長勻細;如蓮華開合,似海潮升降。”
    “二曰導引:四肢百骸,周如淵海;十二經脈,隨勢通利;動若驚鴻,靜如山嶽。”
    “三曰存想:丹田如日,光明遍照;諸脈化虹,貫通三焦;佛觀靈山,道守黃庭。”
    “取《金剛經》中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之意,貪嗔癡毒,皆因火燥;大日坐照,破滅無妄。”
    “少陽為樞,太陽為開;陽明主闔,三陽相諧。水火相濟,龍虎交會;故需少陰腎水,濟離火之心。”
    “心燥一起,若臨日下,正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因此才要補天浴日。”
    “氣自丹田升,循任督二脈;過尾閭,上玉枕,通百會,下重樓。”
    “周而複始,如環無端;真氣充盈,散入奇經八脈;四肢百骸,皆受其潤,舉手投足,勁力自生。”
    “破除人我相,方見真陽;身似琉璃塔,心若摩尼珠。非剛非柔,非動非靜;大光明藏中,自有金剛身。”
    範閑閉目凝神,按照《九陽神功》所述,緩緩調整呼吸。
    吐納如潮,導引似虹,鼻息綿長,引天地之氣入體,實則是天地間殘餘的輻射,濁氣徐吐,排盡體內雜質。
    霸道真氣原本狂暴如烈馬,此刻卻似被無形繩牽引,漸漸循著經脈流轉,不再肆意衝撞。
    緊接著,範閑觀想丹田如一輪大日,熾烈卻不灼人,溫養經脈,霸道真氣遇此光明,竟如冰雪消融,戾氣漸散,轉而化作另一種至陽真氣,如涓涓細流,極熱若寒,匯入周身百骸。
    少陽、太陽、陽明三脈貫通,真氣運行再無滯澀。
    原本剛猛無儔的霸道真氣,此刻竟與九陽內力交融,剛中有柔,柔中帶剛,如江河奔湧,生生不息。
    九陽真氣似春風化雨,綿柔堅韌,悄然滲入每一處經脈縫隙,將那股蠻橫之力一點點包裹、馴化。
    兩股真氣在體內交鋒,範閑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霸道真氣如狂龍嘶吼,試圖撕碎九陽的桎梏;而九陽真氣卻似無盡滄海,任它如何翻騰,始終將其困於其中,不使其肆虐。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它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
    九陽神功,既是修身也是修心,雖名為九陽,但實際上仍是由鬥酒神僧參悟九陰真經得來,帶有一絲至柔之意。
    “原來如此!”
    範閑腦海中一片恍然,選擇咬牙堅持,心神沉入丹田,漸漸地,霸道真氣的暴戾之氣被九陽的至柔之力消磨,不再橫衝直撞,而是順著九陽的引導,緩緩流轉於經脈之中。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九陽神功的精髓,便是以柔克剛,化霸道為圓融。
    “轟——!”
    體內真氣驟然貫通,如長虹貫日,再無阻礙,範閑猛然睜眼,眸中金芒流轉,掌心虛按,竟有熾熱真氣凝而不散,灼得空氣微微扭曲。
    霸道真氣,終被馴服。
    八品上,已成!
    “九陽初現,如日初升;真氣流轉,生生不息;初次修煉這九陽神功,我竟已至小成了!”
    範閑感受著自身周流不斷的九陽真氣,著實有些驚訝,而且他還能感受到九陽神功對於自己的加持遠遠不止於此。
    隻見他攥緊手掌,筋骨指節嘎嘎作響,隻覺得通身舒泰,神清氣爽,經絡暢通無阻,在床上坐起,脊椎大龍竟隱隱有著一種頂天立地之感。
    “傳說,佛門世尊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顧視四方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沒想到,修成這九陽神功後,竟也會讓人心生這般錯覺,現在我的全身力道比以前要上漲了起碼兩倍有餘,也不知相比同等境界橫練高手的氣力如何?”
    在原著中,範閑的初始品級是七品的真氣水平,但卻是三品的控製能力,換句話說,雖然名義上是七品高手,卻有十足的水分。
    真氣不受控製時,五六品的高手都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現在,得益於九陽神功,範閑將一身霸道真氣馴服,完全掌握,甚至還扶搖直上,一鼓作氣突破到了八品上的境界,距離突破九品僅有一步之遙。
    八品上的特殊真氣,完全可以媲美九品,加上九陽神功所特有的真氣控製力,如臂使指,更是可化氣罡反震對方,再憑借九陽神功生生不息的特點,一般九品武者在範閑手底下恐怕都不能討得了什麽好。
    不過這也難怪,慶餘年世界的武道規則才誕生幾年啊?
    怎可與那些深耕武道規則數千年光陰的世界相比?
    以科技演算之法推衍武道修煉法門,看似無比精妙,但實則失去了潛力。
    人最特殊的點就在於天馬行空的想法和創造力,可惜神廟的人工智能不懂這些,雖然從神廟流出的功法把這方世界的上限拔高到了大宗師,但修成大宗師條件之苛刻,非常人所能企及。
    簡單來說,具有偶然性,不具有普遍性。
    唯有葉流雲自己悟性超絕,自創了流雲散手,踏入大宗師境界,其他人若是想通過學習流雲散手踏入大宗師,恐怕機會也虛無縹緲。
    但是九陽神功卻不同,隻要範閑按部就班的進行修煉,終有一天可以踏入此境界。
    “也不知那人究竟有什麽目的?”
    範閑看著手中的九陽神功小冊,在用心將其完全記住後,便將其銷毀,這樣的神功他自然知曉其珍貴。
    秘籍留在手中,終究不保險,還是記在腦子裏麵最好。
    範閑看向窗外,隻見晨光熹微,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已經修煉了整整一夜,現在他也顧不得補覺了,也顧不得洗漱。
    直接翻牆出了範府,然後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去雜貨店找五竹了。
    他想要搞清楚,他娘究竟是怎麽死的。
    —————
    片刻之後,雜貨店中。
    五竹在感受到範閑體內那與往日不同的真氣後,麵色依舊平靜,隻是抬起頭問道:“你突破了?”
    範閑點了點頭:“昨天我遇到一人,他給了我一本功法,我修煉之後就突破了。”
    “嗯,你能突破是好事。”
    五竹手中沒有停歇的編著竹筐,即是蒙著眼布,步驟卻沒有絲毫錯亂。
    範閑隻感覺自己滿滿的分享欲直接被噎了回來一樣,他拿了個板凳坐在五竹身前,問道:“五竹叔,你就不問問我遇到了誰,修煉的是什麽樣的功法?”
    五竹的語氣平靜無波:“你要是想說,自己會說的。”
    範閑討了個沒趣,也不賣關子了,直接說道:“五竹叔,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九陽神功這本功法,我感覺比我之前煉的霸道真氣厲害多了。”
    五竹罕見的停頓了一下,歪了歪腦袋:“九陽神功,貌似小姐……不,沒有這方麵的記憶,我想不起來了。”
    範閑自嘲一笑:“你怎麽會知道,這可是杜撰中的功法啊,但是昨天偏偏就成真了。”
    昨天遇到的那人說這個時代是未來,他雖然有幾分相信,但心中還是有些許存疑。
    索性拋開這個話題不談,範閑轉而問道:“五竹叔,你能告訴我,我娘究竟是怎麽死的嗎?”
    五竹沉默了許久,道:“瘸子說過,這不是你現在該知道的。”
    範閑不禁皺起眉頭:“瘸子是誰?”
    “瘸子就是瘸子,不過小姐喜歡叫他姐妹。”關於這方麵,五竹沒有瞞範閑的意思。
    “姐妹?!”
    “是個女的?”範閑有些驚詫。
    “不,男的……應該算是吧!”
    五竹出於嚴謹,在後麵特地補上了一句。
    範閑聽完,吐槽的心都有了,男女都分不清楚?
    範閑自然知道五竹的死腦筋,既然選擇不讓他知道,那自然有不讓他知道的道理,但是範閑卻可以問其他問題進行推敲。
    “那,五竹叔,你能說一下我娘死的那天,你所經曆的事情嗎?”範閑帶著些許試探的意思問道。
    雖然他知道這對於五竹叔來說很殘酷,需要他回憶起那個時間點,但範閑為了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也隻能狠一狠心了。
    五竹遲疑了一下,好像陳萍萍並沒有說這些,於是便告訴了範閑,他語氣緩慢,終於有了起伏波動。
    “當時,來殺小姐的人很多,我被支開了,回來時小姐已經快要死了,血……小姐的血……”
    五竹的神情貌似變得很激動,慌亂中帶著無助,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他站起身來,手中竹篾啪的折斷。
    “整座城的人都要殺她!”
    隨著這句話的出現,範閑終於得到了一個有用的信息。
    整座城,是指京都嗎?
    自他那便宜娘親葉輕眉立下那碑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與那座城中的世家權貴為敵,甚至包括了皇權。
    這一點,範閑很清楚。
    想要興起平等之人,注定了會走到所有人的對立麵,世上從來沒有什麽絕對平等,隻有相對平等,古往今來都是一樣。
    她願人人如龍,可要是真有人人如龍的那一天的話,那皇家、世家、權貴等,又將被至於何處呢?
    範閑的喉嚨幾次湧動,終是沒有說出那句話來,隻是在心中暗道:“我這個娘,還真是………作死啊!”
    許久後,五竹終於平複下來:“小姐拚命生下你,讓我帶著你走,然後我殺了許多人,直到遇見了趕回來的瘸子,他讓我帶著你來到儋州,把你交給老夫人扶養。”
    貌似這就是這件事情的始末了。
    一個敢於挑戰世間規則的女人,被現在的規則所殺死,為世間所不容。
    悲哀嗎?
    或許吧!
    “瘸子說,他為小姐報了仇,但是那座城的人我不信任,也許有人藏的更深,隻不過瘸子還沒有揪出來。”
    “所以,如果你要回京都的話,我陪你!”
    那個黑衣少年拿起了自己的鐵釺,就像曾經誓死守護在葉輕眉身邊一樣,守護範閑。
    範閑拍了拍五竹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心中更是長歎了一口氣。
    他無法想象自己的娘親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在古代王朝竟立下那樣的豪言壯句,又或者………
    範閑心中隱隱有一種猜測。
    既然之前自己已經遇到了一個疑似現代的人,那自己的娘親會不會也會是現代的人呢?
    畢竟唯有現代人,才會有著這般與時代迥異的思想。
    如此一來,倒是說通了。
    那個人為什麽會找上自己,或許是因為自己現代人的身份,又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娘親葉輕眉。
    那這個人會不會原本就認識自己娘親呢?
    種種猜測,在範閑的腦海之中交織匯聚,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終於流露了一絲縫隙,有了被解開的希望。
    範閑很聰明,僅僅憑借這一點點線索,就想到了後續。
    他離去了。
    重新一如往日那般,坐在範府的大門口,等待著那紅甲騎士。
    但與原著不同的是,範閑開始傾盡全力的修煉,不管前路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麽,但那座城,那座京都,都像是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地方,想要把自己吞吃。
    而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拚命的壯大自己,或許是為了自保,或許是為了他心中嬌妻美眷富貴閑人的夢想。
    又或許,也存了為自己娘親葉輕眉報仇的心思。
    這都說不定。
    打鐵還需自身硬,無須揚鞭自奮蹄,而一旦選擇為葉輕眉報仇,他將對上的也許將會是整個慶國。
    難嗎?
    難,對於尚有著富貴閑人心思的範閑來說,更難!
    就像是站在人生的岔路口,腳下遍是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