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盤你退我進、互相默契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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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蘆口外,袁左宗看到信號,猛地拔出佩刀:“全軍出擊!目標,北莽糧道!”
    董卓站在北莽軍陣前,望著遠處巍峨的懷陽關城牆,手中的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身後是十五萬大軍,鐵甲如林,旌旗蔽空,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陰霾。
    “將軍,各部已準備就緒。”拓跋雄上前稟報,眼中閃爍著戰意。
    董卓沒有立即回應,他的目光掃過懷陽關城頭。
    那裏,一麵麵北涼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守軍雖有,但卻精神萎靡,而且太過安靜了,安靜得不正常。
    “傳令下去,前鋒部隊緩速推進,斥候隊擴大偵查範圍,特別注意兩側山穀。”董卓沉聲命令,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
    拓跋雄說道:“將軍,我軍兵力三倍於敵,何須如此謹慎。”
    董卓冷笑一聲:“褚祿山若是這麽容易對付,北莽早十年就該踏平北涼了。”
    就在這時,懷陽關城門突然洞開,一隊北涼騎兵衝出,為首的正是鐵塔般的齊當國。他手持長槍,直指北莽軍陣。
    “董卓!可敢與我一戰!”齊當國的吼聲如雷,在北莽軍陣前回蕩。
    北莽軍中頓時騷動起來。
    幾位年輕將領按捺不住,紛紛請戰。董卓卻眯起眼睛,仔細觀察齊當國身後的騎兵,人數不過三千餘,卻個個精神不濟,麵有菜色,一副強撐身體的模樣。
    就連其胯下戰馬,也無精打采的樣子,甚至瘦可見骨。
    董卓喃喃道:“難道真是我多心了?”
    一旁某位將領卻急道:“將軍,敵軍挑釁,若不回應,恐傷士氣啊!”
    董卓驅散心中思緒:“傳令,放箭驅離,不得追擊!”
    箭雨落下,齊當國率軍靈活後撤,臨入城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北莽軍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時,北莽軍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報!監軍大人下令,全軍即刻攻城,違令者斬!”
    董卓臉色驟變,轉頭望去,隻見兩名持節監軍已站在中軍高台上,手捧聖旨,冷眼俯視。
    軍中諸將紛紛轉向監軍方向,眼中已流露出對董卓的質疑。
    “將軍……”
    拓跋雄低聲道,“朝廷旨意不可違啊。”
    董卓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知道,自己已無退路,要麽違抗聖旨被當場拿下,要麽冒險攻城。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拔出彎刀,直指懷陽關:“全軍聽令!攻城!”
    戰鼓擂動,北莽大軍如潮水般湧向懷陽關。董卓卻留在後方,目光陰沉地看著這一切。
    他喚來親信,低聲道:“傳令後軍,保持陣型,隨時準備接應撤退。”
    親信愕然:“將軍,這……”
    “快去!”
    董卓厲喝,“另外,派人守好糧草,並派斥候往葫蘆口方向探查,那是我軍糧道,務必保證。”
    與此同時,懷陽關內,褚祿山站在城樓暗處,看著如潮水般湧來的北莽軍,肥胖的臉上露出猙獰笑容。
    他轉身對身旁的齊當國道:“董胖子果然被逼急了,連試探性進攻都省了,直接全軍壓上。”
    齊當國握緊長槍:“按照世子計劃,我們該撤了。”
    褚祿山點頭:“地道已經準備好,你帶大雪龍騎先走,我斷後。”
    “不行!”齊當國斷然拒絕,“世子有令,你須先撤!”
    褚祿山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放心,我褚祿山命硬得很。再說……”
    他指了指城下,“總得有人給董胖子一個驚喜。”
    城外,北莽前鋒已逼近城牆,遭到褚祿山帶人進行激烈的反抗,在經過激烈的戰鬥後,北涼這邊貌似因為人力不支,如蟻附般的北莽大軍壓下。
    很快,雲梯架上城牆,北莽士兵蜂擁而上。
    拓跋雄第一個躍上城頭,發現褚祿山帶著城上守軍且戰且退,他不由得信心大增,高喊道:“乘勝追擊,勿使走脫一人!”
    更多的北莽士兵已湧入城中。城門被從內部打開,北莽騎兵長驅直入隨後開始不斷搜索起北涼士兵。
    此時,董卓也進入了這城池之中,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不好,中計了,快退出去!”
    但十五萬大軍的攻勢一旦發動,豈是說停就能停的?更何況監軍在高台上冷眼旁觀,根本不允許撤退。
    “將軍!”
    一名斥候飛馬來報,“葫蘆口方向發現北涼輕騎,約有數萬之眾,正向我軍後方迂回!”
    董卓如遭雷擊,他終於明白了對方的全盤計劃,懷陽關是誘餌,目的是讓北莽全軍入城,然後……
    “快!傳令全軍撤退!城中有埋伏!”董卓聲嘶力竭地吼道。
    就在這時,懷陽關城內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整座城池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從內部撕裂,城牆崩塌,煙塵衝天。
    爆炸的衝擊波從四麵八方傳來,北莽中軍戰馬驚嘶,陣型大亂。董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部隊被火海吞噬,目眥欲裂。
    “褚祿山!”董卓咬牙切齒,卻不得不麵對現實,他的十五萬大軍,前鋒已陷入火海,中軍混亂,而後方……
    “報!袁左宗率三萬輕騎切斷我軍退路!”又一名斥候帶來了更壞的消息。
    董卓知道,自己已一敗塗地。他猛地拔出彎刀,對身邊親衛道:“集結還能調動的部隊,隨我突圍!”
    懷陽關的大火燃燒了三天三夜。當最後一絲火焰熄滅時,曾經雄偉的關城已成廢墟。北莽十五萬大軍,逃出生天者不足三萬,其餘非死即俘。
    而這逃出生天的三萬人,則又遭到了袁左宗的阻擊,隨後又被大雪龍騎和原本懷陽關內的五萬輕騎迎頭趕上。
    董卓神色淒涼的看著這滿地的殘屍敗骸,周圍的北涼鐵騎如潮水一般將他們包圍,最後選擇拔劍自刎。
    三十裏外的高地上,範閑一襲白衣,遠眺著懷陽關方向的濃煙。袁左宗和褚祿山站在他身後,三人沉默不語。
    良久,範閑輕聲道:“兵者,詭道也,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褚祿山咧嘴一笑:“世子神機妙算,北莽這次可以說是栽了一個大跟頭。”
    範閑點點頭:“經此一役,北莽數年內無力南下,那其十五萬大軍當做我這個新晉北涼王的賀禮,足夠了。”
    “這次兵將傷亡不到五千之數,卻殲敵十五萬,可謂青出於藍勝於藍。”袁左宗看向範閑,心中大慰。
    ——————
    涼州城。
    陳芝豹看著屬下剛剛傳來的消息,神色不由得一動,那副淡然的姿態終於出現了波動:“董卓兵敗,十五萬大軍葬身懷陽關,而我北涼死傷……不到五千?”
    典雄畜訝然道:“怎麽可能?”
    陳芝豹眸光深邃:“看來我們都小瞧了我們這位世子了!”
    葉熙真卻擔心道:“如今世子已經證明了其能力,到時軍心、民心盡歸其手,我們在北涼可就真沒有立足之地了。”
    典雄畜卻狡辯道:“將軍在王駕前立下不知多少戰功,世子這一次隻是僥幸勝出,豈是……”
    “夠了!”
    陳芝豹抬手將典雄畜的言論阻止,隻是說了一聲:“此事無需再議,我自有打算。”
    兩日後,範閑踏著晨露歸來時,整座城池尚在沉睡。
    城門守衛見到那襲白衣,慌忙行禮。
    “世子,陳將軍已在王府等候多時。”袁左宗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範閑嘴角微揚:“他倒是心急。”
    褚祿山搓著肥厚的手掌,嘿嘿一笑:“打了這麽大的勝仗,他若還能坐得住,就不是陳芝豹了。”
    三人穿過寂靜的街道,沿途偶爾有早起的百姓見到範閑,先是驚愕,繼而狂喜,紛紛跪地行禮。
    範閑一一扶起,溫言問候,惹得那些百姓熱淚盈眶。
    曾經紈絝世子的口碑,如今一朝逆轉。
    “民心可用啊。”袁左宗輕歎。
    範閑笑而不語。
    行至王府前,隻見大門洞開,兩列鐵甲衛士肅立兩側,刀戟如林。陳芝豹一身素袍,立於階前,麵容平靜如古井無波。
    “世子凱旋,芝豹有失遠迎。”陳芝豹拱手,聲音不卑不亢。
    範閑上前幾步,笑容和煦:“陳將軍客氣了。我年輕識淺,此番僥幸取勝,還望將軍不吝指教。”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接,似有無形火花迸濺。一旁的典雄畜握緊了腰間刀柄,肌肉緊繃如臨大敵。
    “請。”陳芝豹側身讓路。
    議事廳內,北涼文武已齊聚一堂。見範閑入內,眾人神色各異,有欣喜者,有疑慮者,亦有冷眼旁觀者。
    範閑目光掃過,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
    “諸位。”
    範閑站定廳中,聲音清朗:“懷陽關一役,我軍殲敵十五萬,此次大捷,非我一人之功,而是諸位將士用命,北涼上下齊心。”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陳芝豹站在一旁,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範閑環視眾人,繼續道:“北莽雖敗,其野心不死,離陽朝廷亦虎視眈眈。我們需早做準備。”
    袁左宗上前一步,沉聲道:“世子所言極是。北莽雖損兵折將,但其根基未傷,假以時日,必會卷土重來。我們應趁此機會,鞏固邊防,擴充軍備。”
    褚祿山咧嘴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世子,依我看,咱們不如主動出擊,趁北莽元氣大傷之際,再給他們來一記狠的!”
    範閑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可。北涼兵力有限,若貿然深入北莽腹地,恐陷入泥潭。眼下當務之急,是穩定內部,整軍經武。”
    隨後,範閑看向陳芝豹,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軍權,所謂的整軍經武,其實就是要將陳芝豹的勢力完全打散,進行整備。
    陳芝豹卻聲音平靜的開口道:“世子深謀遠慮,芝豹佩服。不知世子接下來有何具體安排?”
    範閑看向陳芝豹,目光坦然:“陳將軍乃北涼柱石,本世子願聆聽高見。”
    陳芝豹淡淡道:“世子過謙了。芝豹以為,當務之急是安撫軍心,犒賞三軍。同時,加強邊境防禦,以防北莽報複。”
    範閑點頭:“陳將軍所言極是。我已命人準備犒賞之物,三軍將士,皆有封賞。至於邊防,還請陳將軍多費心。”
    陳芝豹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議事結束後,範閑獨自站在王府庭院中,望著遠處的天空,神色若有所思。
    袁左宗悄然走近,低聲道:“世子,陳芝豹今日態度有些微妙。”
    範閑輕笑一聲:“或許吧!”
    袁左宗皺眉:“世子需小心應對。陳芝豹在北涼軍中威望極高,若他真有異心生變……”
    範閑擺手打斷:“無妨。陳芝豹是聰明人,他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至少目前,他還不會輕舉妄動。”
    袁左宗點頭,但仍有些擔憂:“可葉熙真、典雄畜等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範閑目光一冷:“跳梁小醜,不足為慮。若他們敢有異動,我不介意殺雞儆猴。隻不過,他們應該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袁左宗不明其意:“還望世子賜教!”
    範閑看向天空中的星象,說道:“陳芝豹應該打算要離開北涼了,正如我所說,他是個聰明人,但卻也是個自以為是的聰明人。”
    “他這個人很擰巴,深沉且隱忍,如今我易如反掌間,覆滅北莽大軍,他也算是放心了,也該離去了。”
    袁左宗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變得沉默起來,最後也不由得歎道:“是啊,他這個人確實很難猜透啊,或許真會如世子你所說吧。”
    陳芝豹,陳知報,知恩圖報,他受徐驍大恩,又怎會不報呢,隻不過他報恩道方式讓人難以接受。
    原著中,他選擇叛離,實際上是用這種方式,主動把自己變成一個壞人,一個靶子。
    把北涼內部原本可能因他而產生的不穩定因素,全都引到自己身上。
    他自己背上叛徒罵名,徐鳳年在北涼軍中的權威就能迅速建立,這是一種犧牲自己名聲的報恩。